容易掌控。哲安品了品這四個字,一下意識到了陸懷的打算,“你想讓她母女倆日後做你府裏的人?”哲安又想到什麽,詫異地看著陸懷:“你不會是想收了她那宅子吧?那宅子比之前看的那三處可差了太多啊!”


    “我有收留她們的打算。”陸懷道。“孤兒寡母討生活不容易,那孩子看著挺機靈的,秀珠看著也本分,既然遇到了,幫一把也不過舉手之勞,那就幫一把吧。”陸懷說著,想起了巧兒或機敏或可愛的樣子和初見秀珠時的驚豔之感,麵色也隨之變得愉悅而後渺遠起來。


    哲安一聽他說起孩子就用“那孩子”指代,說起女人卻是叫起了名字,心裏就又吃起了味兒,再看他神情,就更是不高興了。可是一想他都和他一再解釋過不是看上了秀珠,也不敢總拿這事煩他,隻能將嘴噘得老高,往後邊一靠,不甘心地打斷他的思緒道:“那宅子呢?”


    陸懷教他這一打斷,意識到了自己的失神,迴神道:“嗯,宅子我打算收下,以後就安頓在那裏。之前那三處宅子好是好,但是位置不理想,周圍多是高門大戶,關係複雜。我離宮之後隻想過些平靜日子,不想攙和進他們之間的是非爭鬥。”


    若是他在那三處地方中的某一處安頓下來,那周圍的高門大戶們定會想盡辦法借著他與宮裏的聯係向上攀。他若是幫忙牽線搭橋,那就會有一就有再,若是不幫,就可能會落下埋怨,甚至是結下仇怨,到時候不管怎樣,都是一天平靜日子也別想有了。


    這種結果,哲安也是知道的,可是他卻不能同意陸懷的想法,“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和爭鬥,就說剛才那老刁婆子,忒能算計不說,看起來也是倚老賣老,厚顏無恥慣了的。你住她旁邊,那小寡婦被你養在宅院裏,卻是和她有牽連的,以後能少給你惹是非嗎?


    再說了,現在就見著了這麽一個,誰知道周圍還會不會有更多。我看你還不如在之前的三處地方裏選一處,那樣就是攙和進爭鬥裏,至少也有點價值。”


    陸懷聽了他的說法,卻是笑著搖了搖頭:“王張氏這般人能惹來什麽是非,無非是雞毛蒜皮,小打小鬧罷了。偶爾應付一下,權當是解悶好了。”


    “那你真是有閑情逸致。”哲安看陸懷鐵了心思想住那裏,覺得自己勸不了他,隻能這樣擠兌一句,然後扭過頭不理他,以表堅決反對。


    “莫要生氣了。”他這般小孩子脾氣,陸懷也不生氣,輕輕拉了他一下,耐心地與他商量:“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怕我和那樣的人為鄰會吃虧,也是想讓我出去生活得風光一些。


    可是風光總是給旁人看的,都是虛的,關起門來一府一院中的舒坦才是真的,是實在的,我無意去爭風光富貴,能平平淡淡就很好了。我也向你保證,一定不會讓自己吃虧,你就不要再惱了,好嗎?”


    “不會吃虧,說得像真的一樣。”哲安覺著就依陸懷一貫與世無爭的溫和性子,出了宮門就得被宮外滿世界的彎彎繞繞給坑傻了。


    他扭過身來,還是擰著眉冷著臉,沒有消氣的模樣,“你剛碰見那夥人就吃了五十兩的虧,後麵還有一百五十兩的大虧要接著吃,那幫無賴看你掏錢痛快,說不定還要沒完沒了地請你吃虧,你倒是說說,怎麽個不吃法?”


    陸懷看他這般著急的模樣,心下微暖,唇角的笑容也隨之擴大了許多,笑著打趣:“原來你還是讓銀子鬧得。”


    “你笑什麽啊,我還不是為了你擔心!”哲安讓他這一笑,就有些急了,覺得自己是皇上不急太監急,再一想,自己連太監這個名頭都還沒混上呢,連這麽句應景的俗語都當不得,就更是氣了。


    “莫生氣,莫生氣。”陸懷一見哲安真急了,趕緊好生勸慰,“那家賭坊三日後能不能開下去還是兩說,以後能不能存在也不一定,我怎麽會有那麽多虧要去吃。”


    哲安一聽陸懷這麽說,就來了精神:“你想怎麽做,不是要還錢了事?”


    “不是,我沒有那麽大頭。”陸懷輕輕地笑了笑,一手輕搭在另一隻手上,慢慢地與哲安道來:“按之前刀疤臉的說法,秀珠的亡夫應該是自己賭輸了,欠了賭坊兩千兩銀子。但是王張氏與我透露,秀珠的亡夫賭石淨賺了兩千餘兩,正大張旗鼓地建房子,建到一半卻突然失蹤,迴來的時候就是被刀疤臉一夥人抬迴來的,意識也不清醒了。我覺得,他這賭債的數目欠得有點巧,這事兒也有點蹊蹺。”


    “你是懷疑那賭坊詐賭還逼死了人?”哲安皺眉道。


    “沒錯。”陸懷繼續道:“賭坊詐賭也是常有的,若是小打小鬧,一個巧打,一個看不出來硬挨了,也就相安無事了。但這個大富貴賭坊,詐賭使人欠債的數額高得驚人不說,人因他們而死還敢繼續死纏爛打,再看那刀疤臉的手段勁頭,也像做慣了這事的,恐怕不隻是一次兩次詐賭逼得人走投無路這麽簡單。若我猜得沒錯,這大富貴賭坊身上背的人命官司應該不會少。”


    “這家賭坊莫非是個黑店?”哲安一驚,趕緊拉住了陸懷的胳膊,勸道:“敢在京城開這種賭坊,還能開長久的人,背後都是有大靠山的,今天那刀疤臉看著也像亡命之徒,我看你還是不要與他們鬥了。不想還錢就拿身份壓一壓,再怎麽說也是宮裏的人,他們也不敢再造次。”


    哲安神色緊張地看著陸懷,唯恐他意氣用事。但陸懷仍是那般從容地與他道:“既然準備出宮去過平靜的日子,就忘記曾經內官的身份比較好,否則隱於普通人中也是得不到平靜。


    你莫要擔心我,對付這種掙人性命錢的地方,自然不能從明麵上來,我不會那麽魯莽。我考慮過了,賭坊的背後一定有靠山,能做靠山的不是有權就是有錢,權與錢這兩者又一向勾連在一起。依現在的局勢,隻要知道賭坊背後有權的靠山是誰,投在朝野兩派哪一派之下,再將他的所作所為告知他的對手,自然會有他的對手出來料理,與我一點幹係也不會有。”


    當今朝野的文武百官大致分成兩派,宮裏的宮人也有不少投機好事的參與其中。這兩派的人一直你來我往,明爭暗鬥,發現對方的把柄就群起而攻之。陸懷的計劃看起來很妙,隻是……


    “誰是哪夥的可不會寫在腦門上,等那王掌櫃派人調查清楚了,隻怕黃花菜都涼了吧,再者,你一向不參與各種爭鬥,怎麽把這事兒告訴那個靠山的對手,弄不好就惹來一身麻煩。不行,我覺得這計劃不靠譜,不能這麽幹。”哲安一邊說,一邊仍是緊緊地抓著陸懷,連連搖頭。


    陸懷聽了哲安的話,卻是慢慢地微笑了起來:“等到王掌櫃查出的結果才動手,自是晚了,我讓他摸清對方的底,隻想到後麵的時候看機會放點猛料。至於這兩天,還要你多到各監各局串串門了。”


    “你是說……”哲安看向陸懷,陸懷的微笑看起來還是那麽地溫和無害,可是眼底的點點精光卻讓他看上去有些像一隻成了精的狐狸。


    他順著這種感覺思索了一下,恍然明白了他的計劃,雙眼放光地道:“妙!”然後,一拍胸脯應承了下來:“這事好辦,包在我身上。”


    聊天侃大山,順便散布點小道消息的事,他最擅長幹了,除了“大富貴賭坊”這五個字是真的,其他就隨他怎麽編了,隻要引得參與進兩派相爭的人注意到這個地方就夠了。


    到時候能挖出來那賭坊什麽黑料,兩邊能鬥成什麽樣,那就不關他和陸懷的事兒了,左右小道消息飛傳,誰知道是誰捅出了這個事。他點了火還能有熱鬧可看,真是甚好甚好!


    哲安想著想著,忽然就有些笑不出來了,看向陸懷,覺得眼前的人讓他有些不認識了。


    “你為何如此看著我?”陸懷問,卻並不慌張。


    “我覺得你……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了。”哲安有些愣神地看著他。


    正常的陸懷若是碰到了這種事,應該就是會默默地補上後麵的錢,然後在人家又登門來要的時候想辦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對。萬萬不會是像現在這樣,想出這般隱蔽而淩厲的手段,不出手則已,出手就是奔著將對方連根拔起的結果去。


    這樣的陸懷計慮深沉得讓人有些害怕,可是……雖然令人害怕,卻好像變得更迷人了,變得好強大的感覺,讓他忽然好想……依偎著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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