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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帝順著命帝的思路,反推了一下,心頭不由得一驚。收藏本站┏x4399.┛


    “若是蘇家有錢而缺兵,那樂於與蘇家聯手的,便是有兵缺錢之人了。”


    她與命帝相視一眼,心情皆變得凝重。


    這個推測說明,有武將要反,而且有謀逆之心,已不是一日兩日。可他們現在,卻對此一無所知!


    跟著他們建立天下的將領,皆是勇猛精悍之輩,哪一個要反,都不能輕心相對。


    女帝和命帝,揮退沈青白,將朝中的公侯伯子爵,全都曆數了一遍。


    都說燈下黑,事情的變數,往往就存在於最可能,與最不可能的兩種情況之間。女帝與命帝,最終甄選出了十個最不可能謀反的,和十個最可能謀反的人,命沈青白派人詳加查探。


    次日一早。


    天剛放亮,陸懷便穿了一身帶補丁的粗衣,帶著路平與吳大吳二,出了城門,沿著流民最多的方向,一路行去。


    這一路上,既尋找適宜設置粥棚與救濟安置之地的所在,也借機踏訪,有可能修築暗道的破敗廟宇與落寞朱門。


    然而,一連三日過去,荒廢的廟宇朱門探訪了不少,粥棚與其他救濟安置之地,也設立了不少,卻並沒有找到,適宜修築密道的所在。


    第四日。


    唐正延派人給陸懷傳信,為他挑選的監工,已經從大同府迴到了京城。


    陸懷立即前往寫意軒,與此人見了一麵。


    這位監工姓劉,通身幹練氣質,言談平和有度,敘事有條不紊,常年負責遠途貨物的押運,對於各省常用線路的情況,與各個環節的疏通,都十分清楚了解。


    陸懷對此人非常滿意,寫過唐正延之後,便給宮裏的哲安去了一封信。


    次日,陸懷收到哲安的迴信,與進宮的批文,便立刻動身進宮訂立契約,領取頭款。


    定契領款的過程,並沒有什麽可費心的。熟悉的監局,熟悉的人,從兵仗局的角度來講,陸懷走這一趟礦石,又是為兵仗局排憂解困的,一切自然都是按照最能與陸懷方便的流程來走。


    和中、和清與陳定,相隔數月再見到陸懷,都欣喜異常,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邊,為他跑前跑後。


    哲安在外間忙著清算銀錢,整理文書,譚印等人依然很閑,與陸懷寒暄了一陣之後,照舊在內室支起了一桌棋局,邊落子,邊閑聊。


    他們手下的小宦官們,不再像冬日裏那般忙著燒火溫酒,而是站在他們的身後,給他們打著扇子降溫驅暑。


    出宮不過數月時間,再迴來,人事依舊,所見所感,卻已全然不同。


    兵仗局裏的生活,還是那麽閑適,陸懷坐在一旁看著,卻恍如在看前世經曆過的一個世界一般不真實。


    片刻後,哲安理好了押運礦石所需的所有文書,從外間走進來,交給了陸懷。


    就在此時,兩個看門的小宦官匆匆來報。


    “司禮監陸秉筆來了!”


    一句話猶如驚雷,讓一屋子人都突然變得忙碌了起來。


    譚印等趕緊起身,外出相迎,給他們打扇子的小宦官們,則趕緊清理場地。


    雖說陸止當初是從兵仗局陸懷手中走出去的,但如今陸止畢竟已是皇上身邊的人,偷懶『摸』魚之事,還是能不讓他看見,就不讓他看見的好。


    小宦官們顯然對這套流程熟悉至極,眨眼間就收拾的妥妥當當。


    陸懷微微蹙眉,低聲詢問哲安:“你把我迴宮的事告訴他了?”


    “沒有呀!”哲安也是一頭霧水,“我沒知會他,也告訴和中、和清、陳定不許報信。”


    陸懷輕歎了一口氣,點了點頭,“定是有其他人去說了。”


    陸止如今身居高位,自然有很多人樂於為他鞍前馬後地效力。通傳消息,不過是最微末的事情之一。


    隻是不知陸止這一來,對局勢的影響是好是壞。萬一令女帝疑心,那他對宮中徒兒故舊的一切安排,可就全『亂』套了!


    陸懷憂慮間,陸止已在他人的簇擁下,走入了內室。


    “師父。”陸止見到陸懷,便躬身頷首行了一禮,行至之間,仍是那般優雅從容,端方有度。


    “阿止。”陸懷微微點頭,唇角含笑地喚出陸止的名字,心中卻在擔心,若是陸止問他,為何要反複提及務必遵守三個期望,他該如何迴答。


    然而,當下一瞬間,陸止抬起頭來,與他四目相對的時候,陸懷卻覺得,自己可以鬆一口氣了。


    陸止望向他的那一眼中,有深刻的擔憂,有強烈的牽掛,還有充滿克製的隱忍。


    那一眼,隻維持了短短時間,隻讓他一人看見,若非是知道了在他身上發生的事,陸止絕不會在此時此刻,用這樣的眼神看他。


    而陸止能夠知道,必定是因為女帝或命帝,已然知曉。


    那就說明,路平,或者是在他府宅外的人,必定至少有一方,是命帝或女帝派來的監視他的。


    那也就說明,他對形勢的預感沒有錯,現在確已到了必須盡快保全身邊人的危險地步。


    不過,陸止知道了這些事,還能在此時此刻,以如此身份與他相見,應該也是說明,陸止已經通過了女帝或命帝的檢驗,被劃入值得信任之人的隊列裏了。


    如此,他在宮中的其他徒兒與故交,便也都有了得以保全的希望。


    陸懷在心中,不由得長舒了一口氣。


    陸止同樣讀懂了陸懷的眼神。


    他的師父,已經明白了,他今時今日的處境已經平安。隻是,他還是很擔心師父的情況。


    “師父,您近來可好?”陸止的語氣,隻是普通的師徒寒暄,然而陸止的眼神裏,卻潛藏著隻有陸懷才能讀懂的意味。


    “我都好,不必惦念我。”陸懷微笑著點了點頭,萬千情緒,全在一個囑托的眼神裏:“忠心敬上,便是對師父最好的關懷。”


    陸止微微抿緊了唇,沉默了一瞬。


    此刻,周圍的人,都在觀察著他們。


    他雖然猜不到,師父有何脫身的辦法,但聽到師父這樣說了,也隻有點到為止,不再深談。


    臨別時,陸止不舍地道了聲珍重,讓陸懷,從兵仗局,一路沉默到了宮門口。


    哲安送陸懷走到宮門口,看到他一直在沉思,沉默著,一路都沒敢打擾他。


    就要分別時,哲安終於忍不住,低聲詢問陸懷:“你想到安置家裏人的辦法了嗎?”


    “剛剛有些眉目吧。”陸懷想到近日接連無功而返,心裏也有些心焦,但他不願讓哲安知道,徒增煩惱,便隻是說:“我會想到辦法安頓好她們的,你莫擔心。”


    “那好吧。”哲安見陸懷這麽說,心知陸懷定是還沒想到穩妥的辦法,多問無益,隻能讓陸懷徒增心煩,也隻有順著陸懷的話,結束了話題。


    陸懷迴到家裏之後,吃了口飯,便又帶著路平與吳大吳二出了城。


    這次走得是一條較為偏僻的山路,沿路的災民,沒有大道上那麽多,三三兩兩的,拖著孩子,拄著拐棍,走在山路上,像是給山上添了一道帶斷點的線。


    陸懷和路平、吳大、吳二走了約莫小半個時辰,忽然發現,前方一片平緩的山坡上,聚集了大量的災民。


    這些災民,大都是年歲已高的老人,或是與巧兒差不多大的孩子。


    他們零零散散地,或是癱坐在,或是以各種痛苦的姿勢,躺在坡地上。每個人都是麵黃肌瘦,衣衫破爛,渾渾噩噩的,若不是眼睛,偶爾還會轉動一下,便如同死了一般。


    陸懷走上山坡,才發現原來這些人坐的地方,不僅僅是一處山坡,還是一處庵堂的山門外。


    大約是已經荒廢了太久的緣故,庵堂的山門上,還有後方依稀可見的殿宇上,已經纏滿了各種藤蔓,彷如整座庵堂,已與後方的大山,融為了一體。


    通常,設有避災密道的廟宇庵堂,都會有人員離散,又再度複興香火的記錄。但是陸懷並未在縣誌野史中,看到過任何有關於此處庵堂的記載。


    這處規模並不算小的庵堂,於書冊中,仿佛從未曾存在於京畿附近一般。


    陸懷抱著試試看的態度,走到了庵堂的大門外,嚐試推動大門。


    沉悶的吱呀聲,仿佛帶著催動人心的力量,讓門外那些渾渾噩噩的老弱災民們,都艱難地聚起了一絲精力,看向了山門的方向。


    他們的神誌已經恍惚,看到站在庵堂外的陸懷,就像看到了救苦救難的菩薩一樣,感覺又看到了活命的曙光。


    他們匍匐在在地上,艱難地向陸懷的方向爬動,偶爾會吃力地伸一伸手,想要抓住似在天邊,又似在眼前的陸懷。


    “渴……”


    “吃……吃……”


    一個,兩個,幾十個老老小小的災民,像是被下了蠱的行屍走肉一樣,從各個方向,向陸懷靠近。


    路平和吳大吳二,隨陸懷出城這幾天裏,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恐怖的情形,心裏,多少都有些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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