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要他?我不是在這兒呢嗎?聽說你醒了,第一時間買了水果,帶著全組的問候飛奔過來,你居然這麽無動於衷!怎麽,歧視啊?誒,你睜開眼好好看看,本小姐難道不比臭男人賞心悅目?”林諳把眼睛閉得更緊了,還往上拉了拉被子,遮住泛青的下巴。他這副樣子倒顯出幾分小孩子脾氣來,茅楹噗嗤一聲就樂了:“行了,風哥大概晚點會到吧,他這會兒挺忙,拉著張祺泡在刑警支隊呢,說是要組建什麽犯罪模型縮小範圍網。”“他是忙,還是不想見我?”林諳甕聲甕氣地問,語氣裏滿是酸氣。“為什麽不想見你?你倆鬧別扭了?”這兩人私底下發生過什麽,茅楹一概不知,但這會兒聞到了一點不同尋常的氣息,幾乎是條件反射,她想起之前林諳看陸驚風的眼神,還有那荒唐的猜測,心裏咚地一聲,忍不住了,“你,該不會——”該不會喜歡我風哥吧?問題還盤旋在舌尖猶豫著要不要落下來,林諳倏地睜開了眼睛,騰地坐起身,木著臉扭頭就問:“我昏迷了這麽多天,原本計劃好的經脈疏通怎麽樣了?焚靈業火複原了麽?”“沒,沒有。”茅楹硬生生把上麵那個問題咽了進去,差點咬了舌頭,答話都不利索,“最近手忙腳亂的,風哥就把這事兒順延了,想等你醒了再說。不過你醒得也是真巧,業火複原那事兒徒弟不急急死師父,焱清道長覺得遲則生變,拖了三四天硬是等不及了,打算今晚就動手來著。”林諳張了張嘴,哦了一聲,想問為什麽一定要等我醒來?隨便找個護法來頂上他的位置不就行了。此時,樓下傳來熱鬧的交談聲,是陸焱清到了,他還把“老年鐵三角”的另外兩位,魏菁菁和黃正奇一同帶來了,以備不時之需。林諳望著天花板,掐著手心,心想,果然是有替補隊員的,不少他一個。用了晚飯,長輩們在樓下邊搓麻將邊商討具體事宜,活動了手指的同時還集思廣益。林諳隨便吃了點,渾身發冷,裹著兩層被子捧著熱茶歪靠在床上枯等,他攥著手機想給陸驚風發條短信,想問他什麽時候來,但終究還是作罷。期間蘇媛上來量了幾遍體溫,換了幾迴茶水,記不清了,因為他昏昏沉沉地打起了盹。經過一場惡戰,應該是沒占到什麽便宜,大清也病懨懨地進入了休眠狀態,大半天也不動彈一下,還有可能是氣兒沒消,不大想搭理見色忘友的狠心主人。過了十點,正主才披著夜色姍姍來遲。陸驚風在樓下跟林天罡寒暄了幾句,提前表示了一下感謝,又被師父拉過去叮囑了到時候的一些相關事宜,還被魏菁菁蘇媛輪著搓了一頓臉,才得空上樓看看他因工負傷的組員。蘇媛說林諳貌似是撐不住睡了,睡之前一直在等他呢。陸驚風笑了笑,搓了搓手,本來想著要不就不上去了,但磨蹭了十分鍾,終究抵不過內心深處的一絲掙紮,具體掙紮什麽也說不清,大概就是莫名其妙不想讓某人失望。人家白等這麽久,不去看一眼還是個人嗎?於是爭取做個人的陸組長弓著腰踩著貓步,輕手輕腳地推開門,做賊一樣,心裏想得特別好,從門縫裏隨便溜一眼就趕緊走,這就算是良心大大地探望過了。結果呢,一眼溜過去,心一軟,再想走就沒那麽隨便了。第62章 第 62 章林諳沒睡。從鎖舌悄然離開鎖芯發出一聲輕而短促的微響起, 他就從淺眠中驚醒,猝然睜眼。頓了幾秒後,門才被緩緩拉開一條細縫,拖長了的吱呀聲攜著謹慎和遲疑,房內透進一指寬的光帶。他斜靠在床頭,注視著那條光帶逐漸拉寬,聽著胸膛裏按捺不住矜持而歡唿雀躍的振動, 唇邊揚起一絲不明顯的弧度。然後,在期待中,林諳對上那雙大抵稱得上溫柔的眼睛, 心上一熱。那雙眼睛黑白分明,被抓包後明顯有些訝異,瞳孔微微緊縮,愣了一下便快速眨了眨, 生拉硬拽地瞥向別處。“你醒著啊。”眼睛的主人半邊臉還掩在門後,猶豫著是進是退, 幹巴巴地道,“打擾到你休息沒?”林諳沒說話,隻擁著被子,眼珠不錯地搖了搖頭。陸驚風沒見過這樣的林諳, 可能是身體不舒服的緣故,那張臉上慣常的囂張與淩厲蕩然無存,有點憔悴,眉眼間換上安靜, 平時總精致地抹著發蠟各種臭美支棱著的黑發這會兒柔順地落在額前,在台燈下漾著圈圈光暈,把整個人襯得前所未有的乖巧。陸驚風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鬼使神差地滑進門的,隨後理智拉住他想往床邊走的腿,於是就勢靠在門板上,隔得遠遠地問候:“身體還好嗎?恢複得怎麽樣?”“還好,就是總覺得冷。”林諳的聲音有些沙啞,“還有,胸口疼。”其實這些都不算事兒,但他就是想說出來,好博取一點同情分。“你爹往你心口生生紮了一刀,不疼才有鬼。”陸驚風隻手插在褲兜裏,裏麵有張十塊錢鈔票,被他翻來覆去地交疊展開,“心也是真大,萬一失手,刀口哪怕是偏差一厘米,你都有可能一命嗚唿。這要是正常人在一邊兒看著,得嚇死,直播謀殺親兒子,多新鮮呐。”“不會失手的,林觀主心狠刀也快,穩著呢。”林諳偏過頭,眼眸晶亮,“怎麽,嚇著你了嗎?”頓了一下又嘻嘻傻笑著,補充道,“為我擔驚受怕,怕我就這麽死了?”陸驚風蹙起眉毛,理不直氣也壯:“當然怕,你要是有什麽意外,我這個當組長的難辭其咎。之前假死就把我折騰得夠嗆,可別再來一迴了,求林少收收神威,在下年老體衰,光是想讓心髒維持蹦躂不驟停都嫌吃力。”“哦——”林諳拖長了調子,吊著眉梢看他,“隻是因為你是組長。”“啊,不然呢?”興許是對方的視線開始隱隱現出咄咄逼人的態勢,陸驚風不自覺地後仰,脊背與後腦勺一線,緊貼著門板,就這樣還嫌退得不夠,使勁碾了碾,堅硬的脊柱骨擠兌得有點疼。連他自己,都覺出自己肢體語言的僵硬,遑論語氣裏濃烈的防備,他有些惱,怪林諳把話挑明了,彼此相處起來都很尷尬。林諳笑了下,沒再往下接這茬,他按住胸口咳嗽了一聲,有氣無力地指了指不遠處床頭櫃上的保溫壺,再發聲時聲帶如同被生生撕裂,喑啞不堪:“能幫我換杯熱水嗎?”陸驚風打小吃軟不吃硬,心裏又對林諳傷勢的輕重程度沒底,看他這副羸弱的樣子隻以為真的虛到拎不動水壺,一個不忍,連忙背叛了相依為命的門板,直直就奔著床邊去了。倒水的間隙,林諳的咳嗽聲驟地加劇,驚天動地花枝亂顫的,簡直像是要把心肝脾肺一齊咳出來,把陸驚風咳得手一抖,眼皮打顫,一杯水潑出去半杯水,咧嘴無聲地嘶了一下,滿手濕淋淋的好不尷尬。林諳原本弱柳扶風般嬌滴滴病懨懨地倚在床頭,見狀,也顧不得裝殘廢了,蹦起來就捉住陸驚風的手,翻來覆去左右細瞧,一不小心暴露了中氣十足的精氣神:“燙著沒?怎麽這麽笨手笨腳!”“沒,這壺裏的水隻有五成熱。”陸驚風擺擺手,扯過床頭櫃上的紙巾擦了擦,示意他不用大驚小怪。擦完反應過來了,眼睛一瞪:“我看你這不是行動自如手腳挺活泛的嗎?咳啊,怎麽不繼續咳了?”四目相對,林諳紅著眼睛,嘴一撇,手握成拳抵在唇邊,戛然而止的咳嗽聲頓時又死灰複燃了。陸驚風:“……”“行了,就算裝的,咳多了也肺疼口渴,喝水吧。”他哭笑不得,把水杯放在林諳一伸手就能夠著的位置,轉身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