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風雨,不知花落幾許?風停雨歇,望斷天涯,覓無歸處!


    夕月默默的站在窗前,目光遙落南方,透過層層雲霧,似能看見那人如風疾馳的身影,他在朝他的故國歸去……


    燕殤……


    “王妃,已經準備妥當了,是現在就啟程嗎?”夢藍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帶著一些說不出的疑慮。


    夕月閉眼,再睜開時已經沒了那些悵惘,轉身平靜的看一眼夢藍,眼底無風無浪,她沉吟一瞬,卻道:“幫我準備紙筆。”


    夢藍點頭,不過片刻就將紙筆備好。


    夕月握筆,雪白的宣紙鋪於桌麵,可她卻覺得,自己的手有些發顫,左手握住右手手腕,深吸了幾口氣,緩緩落筆。


    不像上次那般寫了滿滿的幾張紙,不過寥寥幾字便停了筆,細細的將墨跡吹幹,她將紙折疊裝封交與夢藍,“讓人將信送去給王爺。”


    夢藍接過信,還不曾說話,夕月忽然問,“昨夜裏的事,信部的人已經報給王爺了嗎?”


    因為魏雲翰這一出,燕殤留在她身邊那兩個信部的人自然也都暴露了出來,夕月自然知道燕殤的意圖,這兩個人這一路怕是將她的行蹤和所有的消息都一一不落的報給了燕殤。


    可如今的夕月卻不覺得有任何的不愉,反而對燕殤更覺得心疼,他雖不在她身邊,卻也是無時無刻不在擔心著她掛念著她。


    然而夢藍不知她到底在想什麽,猶豫著不知該如何迴答。


    夕月擰了擰眉,片刻,歎一聲,“罷了,既然這是王爺交代的,讓他們該如何做便如何做吧。”


    若是她攔著瞞著,燕殤許才會懷疑,而她如今,最不想的就是讓他懷疑。


    燕殤現在不能分心,至少在燕國事態平息之前,不能讓他分心,亂了他的事。


    思及此,她沒有再說什麽,隻再看了眼夢藍拿在手中的信,朝門外去,“準備好了,就出發吧。”


    夢藍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前,眼底疑惑更濃。


    昨日黃昏她和其他人無故昏迷,再醒來時,已近寅時,所有人都已經好好的躺在客棧之中。


    夕月告訴他們,是那井中的水被人下了藥,而那些人,是魏國太子魏雲翰派來的。


    好在她和月空流影都沒有喝那水,而她和月空從那些人手中拿到了解藥,這才能救了他們。


    這話並沒有什麽不對,流影也證實了她的話。


    可夢藍就是覺得有些怪異,這種怪異的感覺是從夕月的身上感覺到的,她總覺得,醒來之後看到的夕月比起往日更加清冷了幾分,整個人似乎都沒了生氣。


    緊了緊手中的信,夢藍忽然很想念王爺,有王爺在的時候,王妃才真正像個姑娘家,哪裏像現在這般,看上去滄桑得好像經曆過千帆一般。


    她自顧思量間,夕月已經走出了房門,一眼就看到銀袍銀發的月空坐在客棧大堂之中。


    月空沒帶鬥笠,如妖魅般的容顏和那一頭銀色長發盡數落在掌櫃的和小二的眼中,三個人眼底全是驚豔,卻又因為他周身那冰冷的氣息不敢上前,隻敢在邊上偷偷打量。


    對他們的目光月空好像沒有絲毫察覺,他隻單手撐著下顎,銀灰色的眼眸直勾勾的看著二樓之上夕月的房門……直到夕月的身影出現……


    目光閃了閃,月空逃避一般收迴了視線,端起一杯水喝了起來。


    對他這種逃避的行為,夕月看在眼中,卻沒有多餘的情緒。


    她隻是垂了垂眸,緩步下樓,走到他身旁,停下,“你可收拾好了?”


    月空的眼珠子轉了轉,沒有抬眼看她,隻是點頭。


    夕月也點頭不再看他,看向客棧之外,“既然如此,那就早些出發吧。現在啟程,若是速度快些,應當能在黃昏時候趕到無垠之漠。”


    說完,她當先就朝外走,月空愣了愣,終於還是忍不住叫她,“小東西,你……”


    看夕月這般平靜,他心緒難定。


    他想說什麽,卻不料夕月沒有迴頭,隻是打斷他,緩緩道:“月空,別忘記你答應過我的事。”


    月空神情一變,糾結半響還是點了點頭,“我記得。”


    夕月輕吸口氣,不再說話,徑自走出了客棧。


    客棧之外金浩和流影等人正在將準備好的幹糧和水袋掛上馬,到了沙漠附近自然是要換駱駝,而他們準備的東西若是省著點,也足夠他們這些人在沙漠中耗上一個月。


    對於昨夜的事,所有人心底都有些疑惑,可每個人都不敢多問。


    特別是流影,他雖一個字也沒多說,心底的疑惑卻也比任何人都深。


    夕月和月空昨日去了差不多一個時辰才迴,兩人周身都濕透了,身上還帶著血跡。


    夕月告訴他她和月空已經將魏雲翰派來的人殺了,就在那水井旁。


    等眾人清醒後,他帶著人去處理,也的確是在那小巷中發現了十來人的屍體,每個人都是脖間有傷,看來極像是月空的手筆。


    這一切似乎都和王妃所言沒有出入,流影一時也看不出到底哪裏不對勁,可他還是和夢藍一樣,敏銳的察覺到有一些問題。


    而他所感覺到的,是月空和夕月之間的問題。


    流影平日看來沒有什麽情緒,不多言不多語,可他對於周遭的人和事觀察向來仔細。


    夕月和月空兩人之前雖然也不怎麽合得來,看似總有些針鋒相對,可他知道那不過是表相而已。


    直到昨夜他們迴來之後,夕月對月空的那種疏離,還有月空對她的一些逃避,才當真是有問題。


    隻是,畢竟是主子的事,又沒有什麽證據,他也不敢胡亂言語,更不敢將他的猜測告訴王爺,免得王爺誤會什麽。


    如此,隻能將疑惑埋在心底!


    夕月並非看不出夢藍和流影兩人眼中的疑惑,隻是,她無從解釋。


    昨夜她雖說魏雲翰又贏了她一次,可她心底卻信,這一局,勝負還未分。


    為朝華、為燕殤、為愛,她甘願入局,卻也不會輕易服輸!


    無垠之漠離漠安鎮不過一日的距離,快馬加鞭,也就七個時辰左右。


    眾人策馬急行,一路上隻停歇了小半個時辰。


    還不到黃昏之時,就已經靠近了無垠之漠,越是靠近,便越覺得空氣幹燥,綠色越來越少,入目全是一片荒蕪之景。


    地麵之上的泥土變做了沙塵,馬蹄踐過,一路塵沙滾滾。


    無垠之漠附近是有人居住的,這些人不建房屋,隻搭帳篷,做的是買賣駱駝和借宿的營生,說到底,就是為了那些前來無垠之漠尋寶的人服務的。


    夕月一行人,最後在這裏停了下來,要將馬換成駱駝。


    這些事自然還是金浩等人去做,夕月隻靜靜的站著,目光遙望遠處,視線所及,已經能看到落日金黃風沙蕩蕩,那片曾在夢中到過無數次的沙漠就在自己眼前,夕月卻已經沒了探究的衝動和欲望。


    因為她如今知道,這一切,不過都是一場陰謀,一個圈套,可她,卻必須前行。


    月空不知何時到了她身旁,欲言又止的看她一眼,再看她一眼,許久,終於忍不住開口,“你確定要連夜入大漠?”


    誰都知道,夜裏的大漠溫度極低,何況本就是在冬季,就這樣去,他真擔心她還沒尋到東西,就將自己給凍死了。


    “你怕了?若是害怕,可以不去。”夕月沒有看他,隻是情緒莫名的笑了一聲。


    “小東西,你從哪裏學來這陰陽怪氣的模樣?”


    月空這憋了一天的話終於憋不住了,他覺得再多看幾眼夕月這樣子,自己會忍不住想吸幹她的血,讓她早些去見閻王算了。


    然而夕月隻是勾唇,終於看他一眼,“月空,是你心有不安才對,不是嗎?”


    說完,她又挑眉,忽然道:“怎麽,你對我覺得愧疚?”


    月空一窒,忽然就說不出話來。


    夕月唇角的笑也漸漸淡去,片刻,她輕歎一聲,“你我本就沒有關係,我一開始就知道你跟著我前來是有目的,所以你也不必覺得愧疚。”


    月空唇角輕抿,對她這樣的話明顯有些不滿,卻又找不到可以反駁的話來,他隻能沉默片刻,道:“不管怎樣,我答應過你的事也不會忘,待拿到還魂冰晶之後,我會為你再行一次夢還之術。”


    他再次承諾,夕月神色也鬆了兩分,她深吸口氣,忽然問,“月空,你知道月氏的人在做些什麽嗎?”


    月空先是一愣,隨後才反應過來,眉頭卻是皺起,沒有迴答。


    夕月見狀也不逼問,隻自顧道:“其實我在想,你到底是為了月氏,還是為了其他?或者你也想要坐一坐那天下之主的位置?”


    她說著,目光卻是重新落迴那一片戈壁之上,聲線幽幽,“你和魏雲翰之間的那些交易我不在乎。可月空,若是軒轅王朝的覆滅和你也脫不了關係,那你我之間,才當真隻能為敵。”“所以,若我是你,趁如今我沒有還手之力時動手才是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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