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帳,江夏王蕭大款正聽李笠和梁森講述此次入湘作戰經過,王僧辯等幾位主要將領也在場。


    蕭大款此次率軍出征,不過是掛著個大都督的名號,具體軍務,由王僧辯處理,但他們都想知道,湘州情況如何。


    李笠簡要的將自己了解到的情況介紹一遍,至於如何活捉蕭譽,因為是梁森帶隊行動,所以,由梁森講解。


    梁森按照李笠所擬綱要,簡要的說起此次入湘作戰的經過。


    簡而言之,因為半路上遇到大雨,行程耽擱,於是隨機應變,趁著連日大雨,敵我雙方都行動不便,且河水大漲,采取漂流方式奇襲長沙。


    發大水時在河裏漂流,風險很大,雖然梁森把漂流經過輕描淡寫,但蕭大款還是聽得心驚膽戰。


    他沒帶過兵,此次掛帥出征,真就是掛個名而已,但是,一想到官軍將士在水流湍急的河中,扶著竹筏漂流,就覺得十分危險。


    正是因為如此,湘水沿岸敵軍未做提防,於是,官軍才神不知鬼不覺抵達長沙,對河東王府邸實行突擊。


    用聲東擊西的方式,引誘城中諸軍出東門,與此同時,集中力量攻入河東王府邸,將其俘虜,然後從西門出城,乘船離開。


    整個過程幹淨利索,打了河東王一個措手不及。


    可惜的是,雖然俘虜了河東王,卻未能趁機說動湘州將佐棄暗投明、歸順朝廷。


    那麽官軍進入湘州後,這些人,恐怕沒有那麽容易投降。


    王僧辯發表看法:“大王,隻要我軍拿下巴陵,擋住荊州兵馬,便能斷了湘州官員、將領的念想。”


    “又有河東王在陣前露臉,想來,他們會知道大勢已去,不會負隅頑抗。”


    “隻是,河東王是隨軍入湘,還是先送往建康,需要大王決斷。”


    蕭大款認可這一看法:“寡人已派人去建康,想來,不久之後就會有消息。”


    李笠聽了,覺得無語:這一來一迴,豈不是耽誤戰機?


    最好的選擇,就是立刻讓前鋒帶著河東王進軍巴陵,隻要有河東王這個“道具人”在,想來巴陵守將會不戰而降。


    如此,才能對湘州諸軍“關門打狗”,逼迫這些人‘棄暗投明’,若蕭大款沒有擔當,事事都要請示建康,貽誤戰機的後果,就是殲滅戰打成拉鋸戰。


    他看看王僧辯,見王僧辯正看著自己,眼光中有別樣意味,於是明白:讓我出頭?行!


    “大王,下官想建言。”


    “李鄱陽請講。”


    “大王,戰機稍縱即逝,下官建議大王立刻派前鋒西進,並讓河東王同行,以勸降巴陵守軍,先把這個大門關上。”


    “隻要河東王露臉,就能讓湘州各地官員知道,河東王已經在朝廷這邊,那麽,那些主張抵抗官軍的官員和將領,就是居心叵測的亂臣賊子,連河東王的話都不聽。”


    蕭大款有些擔心:“可、可萬一,河東王半路上出了意外?”


    他是擔心河東王跑了或者出意外死了,屆時父親可能會生氣,所以,想著聽父親的安排行事。


    “大王,巴陵是關鍵,隻要拿下巴陵,並做好準備,即可抵禦荊州軍的進攻,也能震撼湘州各地官員,屆時,若陛下讓大王把河東王送迴建康,照做即可。”


    李笠見蕭大款還是猶豫,進一步分析:“大王,如今之計,是先平定湘州,至於活捉河東王,不過是意外,想來在今日之前,大王也是要集中兵力拿下巴陵。”


    “下官帶著河東王來,純屬意外,陛下也沒想到,下官等能有如此運氣,所以,大王隨機應變,以河東王勸降巴陵守將,勸降湘州各地,陛下想來會很高心的。”


    蕭大款最在意的就是父親對他的看法,聽李笠這麽一說,點點頭,又看向王僧辯:“那麽,王公覺得?”


    王僧辯趁熱打鐵:“下官以為,李鄱陽所言甚是,當務之急,是先把巴陵拿到手,若有河東王隨軍,即便隻是在城下一站,守軍的抵抗之心,就不剩多少了。”


    “隻要盡快拿下巴陵,就能將荊州水軍攔截在巴陵以西江麵,湘州各地可傳檄而定,而且,有郢州水軍助戰,可從容應對沿漢水往下遊而來的襄州水軍。”


    “雍、荊、湘三州,我軍速取湘州,如同斷其一臂。”


    李笠和梁森默默聽著,他們把人交到江夏王手中之後,其實就沒有別的事了。


    這功勞是板上釘釘,誰也搶不走,至於如何把河東王“用好”,是蕭大款和將領們要操心的事情。


    李笠的看法,是用河東王逼降湘州將佐,至於怎麽個‘逼’,不關他的事。


    在一旁聽著聽著,李笠思緒擴散,於是琢磨起蕭大款的名字來。


    當今天子的兒子們,名字裏都有一個“大”字,皇太子、大郎蕭大器,二郎蕭大心,三郎蕭大款,四郎蕭大連等等。


    還有一位皇子,名為蕭大球。


    李笠覺得這些含“大”字的名字土味十足,難以想象居然是皇族、文學家族子弟的名字。


    譬如這“蕭大款”,大款二字,在後世就是對有錢人的一種俗稱。


    所以他聽了“蕭大款”這個名字後,第一印象,是一個肥頭大耳、脖子戴著金鏈子、十個手指帶著金戒指、全身土豪金的油膩男子。


    結果,是一個身材正常、儀表堂堂的瀟灑皇子。


    至於皇子蕭大球,這名字真是讓他覺得很尷尬。


    為何文藝氣息滿滿的父親,給兒子取這種名字?


    大球?籃球、足球、排球麽?


    思來想去,李笠覺得可能是這個時代的一些詞匯,詞意和後世有所不同,所以在後世聽起來土味濃鬱的詞,在這個時代,是高雅詞匯。


    譬如球,現在指的是球形美玉,也就是珠子,而後世的“球”,其字意已經有些不一樣了。


    但無論如何,他是不會給兒子取這種名字的。


    想到遠在建康的兒子,以及兒子他娘,李笠有些期待,也不知何時能有機會去建康一趟,畢竟自己是地方牧守,未得許可不得擅離職守,不得擅自進京。


    蕭大款和王僧辯商量方略,見李笠似乎走神了,問:“李鄱陽?”


    “下官在。”


    “你奉命入湘作戰,如今大功告成,接下來是去是留,寡人可做不了主,所以,有何打算?”


    這個問題問得好,李笠當然有了主意:迴鄱陽。


    鄱陽那邊還有開源、增收的重任,如今活捉河東王立下大功,已經不負陛下重托,他應該迴去了。


    反正功勞是板上釘釘,他和梁森必有嘉獎,也該功成身退。


    否則有他這‘搶人頭’的瘟神在,西征諸將恐怕夜不能寐。


    “大王,下官打算先迴鄱陽任上,同時,請大王向陛下報捷,陛下若對下官另有安排,下官再按旨意行事。”


    “也好,既如此,寡人安排船隻,讓李鄱陽盡快迴去。”


    “下官謝大王。”


    蕭大心看著眼前這位幾乎和自己同齡的高個,心中多有感慨。


    厲害,真厲害!果然如父親所言,李笠本事不小!


    王僧辯在一旁,見李笠這‘瘟神’決定要走,不由得心中鬆了一口氣:李笠此人運氣極好,真不能留下來。


    否則一旦此人隨軍作戰,搞不好...


    搞不好又把大功給搶了!


    王僧辯實在是對李笠的好運氣心有餘悸,西征大軍那麽多將領摩拳擦掌,等著立大功,所以,無論如何都得把李笠‘請’走。


    不過,他也看得明白,李笠把河東王帶來交由蕭大款處置,是深思熟慮的結果。


    簡而言之,此人不僅會打仗,還很會做人、做官。


    陛下讓皇子掛帥出征,當然是要給皇子以積累威望的機會,如今河東王在手,蕭大款便能輕鬆收複湘州,這對於接下來的戰事,很有幫助。


    所以,李笠把蕭譽交給蕭大款處置,而不是自己偷偷帶著前往建康,等同於幫蕭大款一個大忙,不僅蕭大款會記著,陛下知道了,也會很高興。


    其次,蕭譽是死是活,當然最好由陛下來決定,但是,若陛下想要蕭譽‘意外身亡’,無法活著迴到建康,就得有人來幹‘髒活’。


    李笠不想參合這種事,便把蕭譽交給蕭大款,也省得自己為難。


    最主要是李笠有自知之明,知道活捉蕭譽的功勞太大,已經讓西征諸將心中不滿,若不識好歹,留下來隨軍作戰,這可就是招人恨了。


    王僧辯看著李笠,有些感慨。


    按年紀,李笠是他的子輩,而他的子侄之中,和李笠年紀相仿的,沒有對方這麽‘少年老成’。


    也沒有李笠的能耐,更沒有李笠的膽氣。


    一想到去年建康之役,李笠居然挾持湘東世子“飛”入台城,王僧辯就覺得此人膽氣非同小可。


    至於後來,收複曲阿之後,以‘將帥灑掃帝陵’為由,硬是把身在京口的侯景,引誘到曲阿,然後實行水攻,一戰擒之。


    這種謀略,可比許多同齡人強多了。


    才二十出頭,就已經有如此表現,難怪陛下會青睞有加,王僧辯琢磨著若假以時日,不知李笠會有何種成就。


    不過,李笠既然要走,那就再好不過,若隨軍西征的話,王僧辯覺得自己睡覺都睡不好。


    因為這小子實在是太能搶功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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