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自也默默退下。


    後園裏就剩下獨孤傾歌跟杜秋兩個人了,一人在亭中一人在亭外,誰也沒有向對方靠近。


    獨孤傾歌說道:“早在一個多月前,父皇已經下了退婚聖旨。”


    他竟然說我,而不是本王。


    杜秋沒作聲。


    獨孤傾歌道:“從前,我的確恨不能擺脫了這樁婚事,可是現在我後悔了。隻要你說你不想退婚,我可以去求父皇收迴聖旨。”


    說這話時,他語氣很平淡,仿佛就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似的。


    但半掩在袖中的手卻是拳頭鬆了握握了鬆,掌心微濕,唿吸緩長。


    似乎非常緊張,非常在意她的迴答一樣。


    杜秋視線在獨孤傾歌做著緊張動作的拳頭上遊移了一會兒,才上移著落到他雲淡風輕的臉上,嘲諷一笑,道:“你是說你現在又想娶我了,哪怕我有兒子,你也願意做了這綠頭王八?”


    獨孤傾歌臉上的冷淡有一瞬間的龜裂,但很快又重合了,他冷冷道:“父皇做得,我也一樣做得,沒有人敢說閑話。隻要你願意,我會以正妃之禮迎娶你進門。”


    杜秋靜靜站著,疑惑的目光將他從上打量到下,再從下打量到上。


    怎麽會這樣呢?


    這人最會的就是曖昧遊戲,多少女人被他恰到好處的關懷迷惑了心?他自己卻始終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左右逢源卻始終都保持著理智,嚴謹自身卻遊刃有餘。他是一個心懷野望的人,還是玩弄權勢的高手。


    可是現在他怎麽會對她說出這麽明確,不帶半點含糊曖昧不明的話來?


    她不信隻是這麽短短幾天,他就已經喜歡她,喜歡到了願意喜當爹的地步。


    畢竟他可是皇子,還是極有可能登上皇位的皇子。


    莫非獨孤傾歌在她身上發現了,值得他付出這傾王妃之位的利用價值?


    她懷疑獨孤永夜猜出了她公子秋的身份,但卻是從沒想過獨孤傾歌也有可能會發現端倪的。


    “你怎麽說?”見杜秋始終不語,獨孤傾歌有些按捺不住的問道。


    杜秋淡然一笑,應道:“抱歉,我不願意!”


    獨孤傾歌身子隱隱一僵,猛地握緊了拳頭。


    好一會兒之後,才道:“那天在別苑,傅元容刻意大聲說你帶男人進了別苑,我本打算去救你的。但在半路上被傅元姿攔住,並被她下了藥……”


    “然後呢?”杜秋挑眉,她倒是不知還有這一段。


    她眼裏隻有好奇和訝異,毫無感動和欣喜。


    獨孤傾歌難受地狠狠地閉上眼睛,半晌,再睜開時已經恢複了平淡如水,他說道:“或許我從前對你不夠好,但此次相逢後,我從不曾想過要背棄於你。”


    杜秋淡笑而立,並不迴話。


    獨孤傾歌沒等來她任何反應,眉頭不由皺了起來,他問道:“這幾天,東宮的人天天來傅家找你,說太子要接你過去。你什麽時候跟獨孤永夜這麽熟了?”


    當麵是太子皇兄,背麵直接是獨孤永夜。


    他對獨孤永夜沒好感,但卻還是攝於他的權威,不敢當麵挑釁。


    這點杜秋倒是沒必要隱藏,她說道:“你知道的,我那個小院跟東宮毗鄰。玄靈偶然路過時聞香尋來,發現我廚藝不錯,太子殿下想聘我做廚娘。”


    廚娘?


    獨孤傾歌嘴角抽了抽,他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理由。


    不過,那人變態嘴挑到令人發指的事,卻是人人都知道的。


    “我聽說他將你的孩子搶走了,你打算怎麽辦?”獨孤傾歌問道。


    他沒有多加懷疑,因為那天清書閣做飯的家夥都還留在那裏,是後來才有下人過去收拾的。


    而且,獨孤永夜又不能碰女人。


    不過是個沒割的閹人而已,他從未想過要將他當成情敵防備。


    杜秋沒答。


    不答就是不想跟他談論這個話題,不希望他參與的意思。獨孤傾歌等了有一會兒,卻始終不聽杜秋有半點服軟或是求他幫忙,隻得無奈地歎了口氣,說道:“也罷,終歸你對我的怨短時間內是無法消除的,我不逼你。隻是如果後悔了,可以隨時來找我。在你出嫁


    之前,傾王府正妃之位會一直為你留著。”


    獨孤傾歌說完,從袖袋裏取出卷起的聖旨和一塊方形的綠色玉印放在旁邊的石桌上,轉身離去。


    等他走得不見了,杜秋才快行兩步,將聖旨和玉印一起拿住。


    先看了聖旨確認無誤,才收進袖子裏。然後拿起玉印左右看了看,但是九州令她早就知道有,卻不曾親眼見過,因此也認不出來。


    還是先收起來吧!


    能夠認識九州令的人,目前這世上恐怕隻有孫伯一人了,待會兒拿過去讓他看看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杜秋收好了東西,迴頭提了食盒去東宮送飯。


    長街盡頭,獨孤傾歌安靜地看著杜秋高挑纖美的背影,眼神深遂,一眼望不到底。


    身後,兩名侍衛其中之一不悅地說道:“王爺,這個女人明明是你的未婚妻,竟然總是獨身一人去東宮,怎麽如此的不自重?”


    獨孤傾歌眸光一寒,冷聲喝道:“飛廉,休得再對她無禮!”


    當年,飛廉就對她沒好感,每次看到都免不了奚落一翻,甚至他還對她動手過。那時他不關心,任由她被欺負,如今,悔恨還不至於,但到底還是有幾分慚愧的。


    因此,話中寒意不掩。


    飛廉嚇了一跳,當即半膝跪下,低頭請罪:“卑職知罪,求王爺責罰。”


    “記住本王的話就是了。”獨孤傾歌並沒有罰他,說到底若非有自己的縱容,飛廉也不至於如此。


    他說道:“本王已經將退婚聖旨給她,她暫時不是未來傾王妃了。”


    “什麽?”飛廉愣了下,“夜月師父不是說,讓王爺務必要將她娶進門的嗎?”


    夜月是東方夜城城主的義妹,也是王爺的授武恩師。


    三天前她飛鴿傳書而來,說杜秋在青州有著不小的勢力,讓王爺一定不能放開她。就算是以正妃之禮相迎,也是隻贏不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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