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力在她身後很不厚道地笑了起來。

    許慕晴無力地撫著被撞疼的額頭。

    迴過頭本來想說什麽的,結果卻在看到秦力的時候,微微怔了怔。

    秦力正在很開心地笑著,這麽久以來,他如此開心的表情,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像什麽呢?就像是烏雲密布的天空,突然有陽光照下來,是撥開烏雲見日月的那種明朗和眼前一亮。

    她忍不住移開了視線,輕輕咳了咳,然後再次伸手按向開關,房間裏陡然黑了下來,隻有外麵路燈的一點微光照進,所以那個嘴角噙著淡淡笑意像日月一樣的男人也就隱進了黑暗當中。

    許慕晴到這時候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問他:“要我叫你一聲乖孫子麽?”

    她語帶調侃,倒是恰恰好將她心裏陡然升起的那一絲異樣給遮掩住了。

    秦力就近前兩步,探手過來在她頭上揉了揉,喝斥道:“胡說什麽呢?”

    這意外的出手,似乎把他自己都驚到了,手極快地又縮了迴去。

    許慕晴更是,偏過頭去詫異地望著他。

    秦力不太自在地輕輕咳了咳,反應倒也快,就勢取笑一聲說:“說你胖你還喘上了,說你像你還真敢喊啊?”

    似乎就真隻是開個玩笑而已。

    許慕晴便也坦然了,嘀咕著說:“那不也是你先說的麽?”

    還說她像他外婆,哪裏像呢?是長相還是氣質,總不會是外表吧?

    真悲摧,自己在他眼裏看起來得多老才能像個老太太啊?

    大概是心裏終究還是有些別扭的,所以翌日出門,許慕晴特意收拾了一下,穿了一襲淡綠的雪紡襯衣。

    秦力晨起看到她這打扮還望著她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笑得許慕晴老臉微紅,差點就要跟他翻臉。

    貓貓開車過來接她的時候也驚了一下,因為很少見她穿這樣嬌嫩的顏色,她對許慕晴突然改變的風格,明顯比秦力這個人的興趣還要大些,打下車窗先笑眯眯地問:“今天怎麽穿這麽年輕啊?”

    邊上聽到的秦力微微一笑,許慕晴沒有看他,老著臉皮迴了一句說:“這不是為了襯你麽,你總嫌我穿得老氣,今天就年輕一迴,不好看麽?”

    貓貓點頭說:“好看的呀。”

    開了車門叫她上車,還招唿秦力:“秦先生要一起嗎?”

    她就是客氣客氣,然後秦力

    本來也是讓許慕晴安排去辦公室坐鎮的——不是說要繼續上班嗎?那就上班吧,許慕晴對這樣便宜實惠關鍵時候很能幫得忙的雇員還是很歡迎的——結果他把這客氣當成了真的邀請,自己打開車門,大喇喇地就那麽坐了上去。

    貓貓的臉色僵了僵,許慕晴也忍不住輕輕咳了咳。

    所以說,員工太便宜了也不好,太便宜了就很大牌,大牌到老板講話根本一點作用也沒有。

    車上乍然多了這麽一尊佛,貓貓本來要和許慕晴說的秘密話也就說不成了,隻能撿些很大眾款的一起談一談。

    像比如雋東他們什麽時候迴來呀,在那邊他們玩得習慣不習慣呀之類的。

    隻等到兩人進了她新買的小區後,她挽著她的胳膊往前麵走,偷偷問了她一句:“怎麽他又迴來了?”

    秦力離開了許家,貓貓也是知道的,她以前還懷疑秦力對許慕晴是不是有點什麽呢,結果他猛不丁就不見了,過後也沒見許慕晴再提起過他,她就以為是自己想多了。

    結果現在他突然又出現了,所以貓貓心裏的八卦因子就也跟著一起複活了。

    許慕晴不曉得她心裏所想,湊到她耳朵邊也偷偷地答,一本正經地:“唔,誰知道呢,也許他覺得我像他外婆?”

    “噗”,貓貓破功笑出了聲,在她胳膊上掐了一記:“你這年紀,像他媽也不能是像外婆啊。”

    許慕晴:……

    真是牙疼!

    她就開個玩笑而已不用這麽認真吧?而且這年紀,她這年紀很老了嗎?看起來不是他外婆級別的就是他媽媽級的?饒是再不怎麽注重這些,許慕晴也忍不住感到有些無語。

    於是自我解嘲著說:“好歹終於年輕些了,我心甚慰。”

    貓貓不明白她在說什麽,但想想自己那話也覺得好笑,因為秦力此時已經跟上來了,就隻好笑著蹭了蹭她,三人一起上了樓。

    貓貓新買的小區環境不錯,因為是學區房,所以價錢也還比較昂貴。

    這是她自己付的錢買的,張楨要出裝修的錢她都沒幹,按她自己的意思是:“幹幹淨淨的就屬於我一個人的房子,這樣以後要是過不好要離婚,那不糾紛也少些不?”

    這套房子,她是寫在了自己父母名下,也許等到以後,會把它轉給自己的孩子,但是現在,結婚在即,她名下已經沒有一點財產了。

    她這也算是為結婚之

    後的事在提前做最壞的準備了。

    所以她當初才想要找劉維銘那樣的,彼此都有事業,有財產,誰也談不上貪圖誰。她現在這樣做,婚還沒結呢,就已經和張家人鬧得很不愉快了。

    張楨媽媽就說她,是把張楨在當賊一樣防。

    好在張楨那人老實,人真的是很沒有企圖心的那種,隨遇而安得簡直讓人發指,隻要他結婚後有個屋住,產權到底寫在誰名下,他一點也不在乎。

    橫豎他自己也有房子,貓貓要是吃得起苦,單位給他父母親的福利房,裝修裝修也是很可以當成是新房的。

    隻是貓貓不願意,張楨是單親家庭,母親的掌控欲很強,這樣的娘,貓貓已經預見自己和她往後隻能是火星撞地球一般的相處,所以能不住到一起還是不住到一起的好。

    而且就算她媽媽要住過來,那這也是她自己的家,她不需要太將就誰。

    這大概就是現代職業女性的底氣吧,亦或者是悲哀,如果一定要結婚,那自己也完全有能力,可以不用依附誰。

    許慕晴一邊和她挑家俱,一邊聽她說這些,直聽得頭昏腦漲,心底裏歎氣不斷,但是,她也不能說什麽,都已經是現在這局麵了,這婚,不可能像是和劉維銘那樣,說不結就不結,或者幹脆換個人結算了。

    嫁給哪個人,都有這樣那樣的煩心事,這就是生活,半路組合起來的家人,沒有足夠的深情,那就必須要做好足夠的準備。

    或者是退讓,或者就是隨時中止這段關係。

    她隻能說,貓貓真的是個很清醒的人,清醒的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不想要什麽。

    許慕晴陪著貓貓逛了大半天,那些家裏的東西還才隻買了一小半。

    到下午的時候,她解脫了,張楨過來了。

    恰好小袁打電話來說老孫找她有事,她就把最後的任務交給了他們夫妻兩個,然後自己帶著秦力迴去忙自己事去了。

    從頭至尾秦先生就是個陪客,不不不,他連陪客都不算,每進一個地方,他都是說:“嗯,我在這裏等你們吧。”

    然後等她們出來的時候,他不是悠閑地在喝咖啡,就是在遊戲室裏玩遊戲,有時候買東西她和貓貓都選擇不下的時候問他意見,打他電話,他也過來,抖抖衣衿,興致勃勃得很:“確定要我挑嗎?”

    然後挑的一色的黑白灰!

    許慕晴提醒他:“人家這是做

    婚房用的。”

    他就問她:“婚房裏就不能用黑白灰?那婚紗是什麽?”

    說得她們好無語,關鍵是,還竟讓她們無可辯駁,覺得好有道理!

    在她張口結舌的時候,秦力嗤笑她,說:“品味太低。”

    尼媽,這樣的職員!

    貓貓於是笑:“許慕晴也隻有你家才有了。”

    真的隻有她家才有了!

    兩人打車迴辦公室,秦力不停地打著哈欠,還嫌棄地說:“以後這樣的事不要拉我來了。”

    許慕晴給他噎得蕩氣迴腸:什麽鬼,明明是他自己要跟來的好不好?

    於是假假地一笑,說:“那還真是對不起了,辛苦您了。”

    秦力大喇喇地點頭:“嗯,知道就好。要不晚上就請我吃餐好吃的吧。”

    許慕晴:……

    遇到這樣的人,她直是沒有太多輒,不好打不好罵,甚至連趕都不好趕,因為你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真的有需要到他……他這人一看就睚眥必報得很,得罪他,於她肯定是一點好處都沒有的。

    她很聰明地選擇了沉默。

    不能得罪他也不想搭理他,許慕晴扭頭看向窗外,這個城市,已經完全消除了那夜暴雨的影響,太陽依舊火辣辣的,照在鋼筋水泥叢林裏,灼灼泛著刺目的光。

    耳邊秦力又打了一個哈欠,他似乎是真的困倦極了,沒多久便睡了過去,身材高挑的他,使得車廂都顯得異乎尋常的逼窄,開始的時候,他還隻是歪頭半靠在那兒睡著,到後來,就直接往她這邊倒過來了。

    許慕晴覺得肩上一重,迴過頭,就看到了秦力陡然放大的俊朗的臉。

    他離她如此之近,以至於她能很清晰地看到他長長的睫毛、修長挺直的鼻梁、還有皮膚上麵細小的絨毛。

    鼻腔裏一時間充斥的都是屬於他的,迥異於蕭方舟的,另一種男人的氣息。

    不是香水味,也沒有煙草味,就是那種幹淨的,清爽的味道。

    許慕晴像被燙到了似的彈了一下,伸出一根手指,戳著他的額頭將他的頭戳離開了自己。

    不想不知道是力道沒控製好,秦力被她戳醒了,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了看她,不耐煩地將她的手拍開,說:“別鬧,讓我睡一會兒!”

    然後一把將她撈過來,抱著她的腰,枕著她的肩,舒舒服服地在她身上蹭

    了蹭後,又睡著了。

    許慕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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