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宸瞥了她一眼,看向床上的小身影,淡聲道:“小公子睡下了?”


    “是、是……”奶娘不敢隱瞞,“剛吃飽,這會兒睡得正香。”


    “是麽!”他抬腳朝著床邊走去,隨即在床上坐下,看著眼前的小人兒。


    因著剛出生,著實算不得多好看,粉粉的,還有些皺。


    見他蹙眉,奶娘有些摸不清他的心思,便道:“小孩子剛出生都是這樣,往後一天一個樣兒,待過個幾日再看,就漂亮了。”


    謝宸聞言,冷冷地掃了她一眼,“出去!”


    “這……”奶娘有些擔憂地看了眼床上的小家夥,心裏不是滋味兒。可她隻是一個婦人罷了,全家都在他手裏,哪裏有資格違抗他?


    低聲應了句,她便躬身退下,臨走前她看了眼那個熟睡的小家夥,心中歎了口氣。


    屋子裏就剩下他一人,此時,謝宸才伸出手逗弄了下眼前的奶娃娃。


    手指從他的下巴移到他的腦袋上,這麽小,這麽嫩,仿佛稍稍用力就能將他折斷。


    小家夥似乎意識到了有人在碰他,張開嘴打了哈,小舌頭動了動,模樣甚是可愛。


    這麽大點兒還看不出模樣,可,謝宸卻想到了沈靜儀。


    軟軟的,糯糥的一團子。


    手終究是放了下來,他替這個孩子撚好被子,看著他良久。


    這是沈靜儀拚了命生下的,若是出了什麽意外,想必,她該會很傷心吧!


    正是月子裏,這對她身子不好,是的,他是看在沈靜儀的份兒上,才暫且留著這個孩子。


    起身,他拂了拂廣袖,沒有再看一眼床上的小人兒便離去。到了外頭,他掃了奶娘一眼,道:“不準任何人接近孩子,照顧好他!”


    奶娘忙不迭地應下,“是,小婦人遵命!”


    直到他離去,奶娘這才鬆了口氣,連忙去看屋子裏的孩子。


    可憐見的,母親那般好看,也不知往後會如何。


    歇息了幾日,沈靜儀總算是好多了,隻是到底一場生產損了元氣,得慢慢調養。


    好在謝宸準備得好,精通醫理的婆子,丫鬟都將她伺候得好好的。


    再加上她底子本就養得好,是以,不過半個月,她便恢複了精力。


    期間,她要看孩子,奶娘也會隨時抱過來,隻是,她身邊原本伺候的人卻是一個不見。


    別說綠拂等人,就是謝宸這兩日也沒過來看她了。


    “表小姐,您不能久坐,往後腰會疼,快快迴床上躺著吧!”伺候她膳食的婆子勸說道。


    沈靜儀煩躁地看了她一眼,“表哥這幾日在忙什麽,怎的不過來?”


    “大少爺在忙著公務不得閑,隻吩咐奴婢們伺候好表小姐,等他得了空子再過來看您。”


    “那你把我的丫鬟帶來。”


    “表小姐的丫鬟當時受了些傷,如今正在養著,不方便。”


    “什麽意思,受傷?為何之前不告訴我?”沈靜儀生氣了,這樣的事,她竟然都不知道,而且,她們受傷了嗎?


    她在腦子裏思索了一番,可她不記得她們受傷了啊!


    難道是她當時太累,沒注意?


    婆子悄悄退了下去,沈靜儀在想著事情,並未發現她。


    宿州府,陳煜帶著重傷的青九以及幾個錦衣衛在前來接應的人的掩護下,到了城外的一座小莊子上養傷。


    這半個月以來,他拖住了東廠的行動,而太孫,應該也快到揚州府了。可以說,他們現在已經無所顧及,不必再與東廠繼續拚命。


    且,他們也無力再拚了。


    幾百人剩下的,不過他們十餘人,這樣的代價,太大。


    “準備下,三日後啟程。”坐在椅子裏任由下屬給他包紮的陳煜閉著眼睛道。


    連日來的疲憊讓他瘦了不少,雙眼也凹了進去,就連下巴上長出的胡渣也沒空子打理。


    “是!”身旁的人應道,想了想,還是開口稟報道:“大人,夫人她……”


    話未說完,隻見陳煜倏地睜開眼睛,扯住他,“夫人怎麽了?”


    下屬被他驟然發出的冷意嚇了一跳,立即道:“屬下等過去救援時,被一股莫名的勢力攔住,好不容易分開脫了身,再去迎接夫人,可,到了那兒隻見到滿江的屍骸船架,那些人多數是東廠的人。我們救了一個兄弟,聽他說,夫人被一艘大船帶走了。”


    陳煜手掌緊了緊,“是誰?”


    “這個,屬下還未查出來,那些人行跡太過詭異,就連,就連船也失去了蹤跡。”


    “所以,就是失去了夫人的下落了?”陳煜猛地推開他,肚子上的傷因為用力又崩出血來,將剛剛換好的布又染紅了。


    下屬跪在地上,磕頭道:“大人,請您顧好身子,屬下查探過,對方並不是敵人,至少,至少夫人應該沒大礙。”


    陳煜氣得想殺人,可他剛有所動作,腹間的傷口便開始繃裂,他不得不又跌了下去,頭也越來越昏沉,“傳我的令,不惜一切,找到,夫人……否則,提頭來見……”


    這是他昏迷前的最後一句話。


    下屬見此,立即將他扶到了床上歇息,順便將這話稟到了青九跟前。可,他也一樣重傷在身,甚至從頭到尾都沒醒過。


    能保住命已經是不錯了。


    是以,這件事便交到了一個小旗手上,兩個能主事的人都昏迷不醒。如今,也隻能他硬著頭皮接下了。


    還好他也算是跟在陳煜身邊時間較長的,按照以往行事風格,先派了人去追查那船的來曆,又派人去揚州府打探消息,隨即忍著身上的傷,親自去審問還活著的人。


    陳煜等人的傷比想象的要嚴重得許多,好在這個天兒已經開始涼了,要不然,隻怕這些傷口爛了都有。


    到時候,就更危險了。


    饒是如此,他們一行人的行程也拖了下來,而此時,他們已經收到太孫安全到達揚州府的消息。


    沈靜儀經過這麽些日子,也察覺到了事情不對,滿月那日便不顧阻攔硬是闖了出去,在一間把手嚴實的艙房裏找到了謝宸。


    見到她,謝宸揮退了房裏幾個正在議事的幕僚,看向她,“你身子虧損得大,怎的不聽話好好休養,就這般跑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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