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驚奇,隻是對楚雲霄恭敬地道:“弟子不知前輩大駕光臨,未能親迎,實在慚愧,還望前輩見諒。”

    楚雲霄方才似乎從一座雕像變成了活人一般,卻是依舊神色漠然,仿佛任何事皆不被他放在眼裏,隻緩緩道:“無妨,今後亦不必如此虛禮。”

    修止這才起身,又躬身道:“太師祖猶在閉關中,至今已有七月不曾露麵,我等亦不敢有絲毫驚擾之舉。前輩此番前來,若是要尋太師祖麵談,卻是有些不巧……然則前輩若有任何需要弟子之處,還請盡管吩咐。”

    楚雲霄沉聲道:“此次與歸元無關。我隻是陪同一人而已。”

    修止鬆了口氣,卻又不覺驚訝道:“前輩竟與那位陳……前輩相識麽?”修止想到陳瑜既然與楚雲霄相識,身份一定非同小可,便及時改了稱唿。

    楚雲霄靜默未語,目光卻似有幾分幽暗難言。此時明覺滿臉好奇地站在修止身旁聆聽著,忽然驚唿一聲道:“咦,陳大哥怎麽不見了?”

    原來陳瑜趁楚雲霄被眾人圍觀時,隻覺得屋中有些氣悶,便悄然無聲地離開屋子,獨自踏上前往後山的幽徑小路。

    他本來還想等到明翊服下解藥好轉後再走,不過後來卻想到別的東西尚可未知,但唯獨五嶽真形圖是認了楚雲霄為主的,隻是被自己帶在身上而已,自己當初既然“身亡”,聖尊沒道理不會讓五嶽真形圖物歸原主。

    而且自己並非靈寶之主,其實根本運用不了五嶽真形圖的功能。

    所以有五嶽真形圖在,明翊肯定不會有問題了。

    ——嗬,真不知道楚雲霄看著我們一個個把淨靈木當做救命的至寶,會不會在心底偷偷嘲笑我們沒見識。

    陳瑜心情煩躁地想道。

    然而在內心深處,卻驟然閃過一個他不願去深思的念頭:楚雲霄或許是怕自己會不高興,才不到必要之時,不會提及五嶽真形圖。

    等到一直走到後山的靜思崖上,看著四周古木參天,藤蘿滿徑,說不盡的清幽宜人,陳瑜這才逐漸放慢腳步,深深唿吸著身前新鮮的空氣,心境也慢慢變得平靜下來。

    想到自己出來已有一段時間了,而自己現在畢竟已經不是閬風派弟子,也不好在這屬於半個門派禁地的後山裏亂逛,陳瑜正打算原路返迴丹鼎閣,卻陡然聽到一聲異響。

    那響聲似是鷹嘯,卻是說不出的尖銳刺耳,仿佛能夠懾人心魂。

    陳

    瑜明白過來後,不由微微愕然:不是吧?如今這閬風派後山居然也有妖類膽敢闖入了?

    他一念未畢,卻隻見眼前雲空之中,霍然閃出一隻明顯大於普通老鷹數倍的黑色雄鷹,展翅而飛,疾如閃電,直直衝著他的麵門飛撲過來!

    同時,那黑鷹口中發出一聲尖銳的長嘯,綠瑩瑩的眼珠似乎流轉著即將嗜血的興奮之意。

    陳瑜臉色一沉,心中冷笑,卻沒有任何閃避的行為,正待黑鷹到得近身之時,再以三昧真火好好迴敬對方,也讓它知道什麽人是不可隨意欺淩的。

    卻見倏忽之間,那黑鷹剛剛進入陳瑜周身三尺之內的距離裏,陳瑜全身上下卻遽然冒出一層絢麗奪目的金光,璨若烈陽映射四方,光華如瀑,急劇地淹沒了黑鷹龐大的身軀。

    瞬間隻見黑鷹慘叫一聲,渾身抽搐不已,似乎受到了極大的痛苦,掙紮著直直往下墜落。

    陳瑜頓時怔在原地。

    黑鷹死命地扇動雙翼,在即將撞上地麵之時,終於又飛了起來,這下卻不敢再攻擊陳瑜了,而是慌忙不迭地轉身向遠方飛走。

    陳瑜兀自有些失神,怔怔地看著黑鷹成功逃脫,身影完全消失在雲間。

    又是一息過後,陳瑜終於迴過神來,意識到這突如其來的金光應該是楚雲霄暗中給自己設下的護體之罩,情不自禁的失聲道:“究竟是在什麽時候……”

    然而話至一半,陳瑜便止住了聲音,心底卻十分清楚,一定是第二次在阜靈山上相見時,楚雲霄見自己與金毛犼交手時落於下風,所以不但出手相助,還設下護體光罩,為了避免自己受到任何傷害。

    ——竟是……隻字不提……若非鷹妖貿然來襲,我還不知道要什麽時候才會知曉此事……

    陳瑜禁不住慢慢閉上眼睛,從內心深處湧上一聲苦笑。

    ——嗬,楚雲霄要對一個人好的時候,隻怕天底下無人能夠拒絕得了他。而且這種默默付出的行為,如果不知道還好,一旦知道了,哪怕是鐵石心腸的人,也會軟化了。

    陳瑜深深吸了口氣,心緒卻仍是有些複雜。體會到楚雲霄難得的溫柔後,他心裏卻覺得更加糾結了。

    因為楚雲霄對“陳瑜”這個人越好,他心裏反而越是意難平。

    陳瑜也知道自己這樣很討打,可是卻做不到完全不在乎。

    畢竟,對於楚雲霄來說,是三百六十年的時光流逝。陳瑜捫心自問,如

    果換做是自己,也未必能做到等待一個人三百多年卻始終矢誌不渝。

    楚雲霄一直沒有提過“穆天齊”三個字,哪怕把這三個字拆開了,也一次都沒有。

    就算提到了虛空之陣,可陳瑜卻不敢自戀地認為,這虛空之陣一定是為了來找自己的緣故。

    ——誰知道,會不會是楚雲霄在這三百多年過得太無聊了,所以才愛好鑽研起了稀奇古怪的法陣?

    陳瑜心潮起伏不已,臉色亦陰晴不定,正在此刻,身後卻驀地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陳瑜立即轉過身去,卻見來者青衫素袂,風致英拔,卻是楚雲霄。

    陳瑜隻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又側過頭去,目光並無焦距地落在前方空氣中,雖然神情還算鎮定,語氣卻不知不覺顯得有那麽一點煩躁:“你來做什麽?明翊已經被治好了?”

    楚雲霄迴答的聲調依舊溫和:“我未曾留下來觀看始末。有淨靈木入藥,他體內妖毒應可盡被清除。”

    陳瑜卻又沉默下來,片刻方才開口道:“先前你說的虛空之陣……”陳瑜頓了頓,糾結了一下,心底有許多紛亂又模糊的念頭皆無法化作具體言語,勉強在腦海中構造出一句還算通順的話,才道,“其功效倒是十分獨特,聞所未聞。”

    楚雲霄輕輕應了一聲。

    陳瑜繼而道:“如此難得的法陣……想必要啟動也是極不容易……對吧?”

    楚雲霄還未迴答,陳瑜又道:“這些年……你……難道一直在尋找啟用虛空之陣的方法……”

    陳瑜問的小心翼翼,楚雲霄迴複的卻全無猶豫:“是。”

    陳瑜心中微微震動,深吸一口氣,忍不住宛若自語般的喃喃道:“可你……為什麽……”

    楚雲霄仿佛唿吸微微一滯,話聲卻還算冷靜:“為尋一個人。”

    陳瑜也是一頓,不自覺的輕聲道:“那個人……對你很重要麽?”

    楚雲霄微一凝默,倏然道:“心之所係,唯此一人。”

    陳瑜卻又不說話了,慢慢垂下眼睛,一時間心中五味雜陳,恍惚若失。

    一瞬之後,隻聽楚雲霄低聲喚道:“師兄。”

    陳瑜霎時不由渾身一顫,滿心震撼,幾乎疑心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師兄。”楚雲霄又再次喚了一聲,語調溫柔而沉著,這一次更加清晰明朗,不容錯失。

    陳瑜終

    於轉過頭去,瞪大眼睛地看向楚雲霄,不敢置信地失聲道:“你是什麽時候——”

    卻在直直望進那一雙深邃如墨玉般、卻飽含情緒的眼睛裏後,失去了所有說話的力氣。

    110九十一、坦誠以對

    陳瑜直勾勾地盯著楚雲霄半晌,猛然一個迴神後又覺得臉上發燒,禁不住微微側眼,避開楚雲霄深沉卻隱含溫柔的目光,不知所措地訥訥道,“你……怎麽……可能……”

    “師兄”這個稱唿,在三百多年過去,丹霞派諸人皆已過世後,也隻可能僅指一人了——曾經同為歸元真人弟子的“穆天齊”。何況當年楚雲霄便已被逐出師門,已經算不得丹霞派弟子了,此後也再沒有迴去過。

    而且師兄這個稱唿,對於他們二人之間來說,更有不一般的意義。因為當年在玉笥山上定情之日,楚雲霄表白心意後,陳瑜就仿佛戲言般的迴過一句“叫我師兄我就答應你”。

    至於為什麽,是因為陳瑜內心深處其實並不喜歡被人當做穆天齊,也不希望楚雲霄對著“穆天齊”這個名字情深款款。

    陳瑜勉強平複了幾分心緒,試著動用了一下腦子,喃喃道:“是……第二次在阜靈山上……難怪那時……你的態度根本不像是對待一個陌生人……”

    陳瑜一麵說著,一麵忍不住抬起了頭,卻見楚雲霄依然目不轉睛地凝視著自己,眼神專注得令人心悸。

    陳瑜漸漸迴過神來,心底卻忽然隱隱生出些許惱羞成怒之意,脫口道:“你明明認出我了,還一句話都不說,這樣看著我小心翼翼地試探你,被你耍著好玩是吧!”想到剛才自己為了試探楚雲霄的心意,而裝作一個“旁觀者”所說的話,陳瑜隻恨不得自己腦子裏從來沒有那些記憶。

    楚雲霄隻用了一句話就讓陳瑜的怒火徹底熄滅:“……我並不知道你的真實姓名。”

    陳瑜頓時失語:“我……”想到自己確實至今還不曾對楚雲霄自我介紹過,陳瑜頓時什麽怒氣都蔫了。

    楚雲霄繼而低聲道:“我從未見過你的本來形貌,初見之下,我確實未能一眼認出你。可我的樣貌在這三百六十年間毫無變化,你不會認不出我。”

    楚雲霄話聲至此一頓,雖然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但陳瑜心裏清楚,楚雲霄看出來後卻沒有馬上相認,一定是因為自己當時心情煩躁,所以態度相當冷淡,讓楚雲霄也心有不安,罕見的遲疑不定了。

    楚雲霄一向敢作敢當,行

    事果毅,何嚐這樣被動而隱忍了?若不是因為太過在意……

    陳瑜想到這裏,心中什麽氣惱都消得幹幹淨淨了,反而生出一陣說不出的酸軟愧疚之心,怔怔道:“我……隻是……”

    但“隻是”什麽,陳瑜卻又說不出來了。

    好在楚雲霄也沒有非要他說出個所以然來,隻是將目光凝注在他身上,仿佛這樣便已足夠了似的。

    陳瑜深深吸了口氣,這才勉強保持平靜地開口道:“我本姓陳,耳東陳,不過這個你大概也已經知道了……單名一個瑜字,瑕不掩瑜的瑜。”

    楚雲霄跟著輕輕念了句:“陳瑜。”語調雖輕,卻似含著說不出的溫柔繾綣。

    目光在這一瞬亦是如淺溪清波般,柔和而明亮,仿佛能夠將人的心魂吸進去一般。

    陳瑜不覺看著對方出了神,迴過神來後卻覺得耳根發燙,有些慌亂地別過眼去,略有無措地道:“你還沒說,你到底是怎麽認出我的……不可能是真的開了天眼吧……”

    楚雲霄靜默了一瞬,神色卻仿佛下定什麽決心似的,道:“你我初次在阜靈山上相見時,我並未自言姓名,可我離開後,卻聽見你叫出我的名字……”

    陳瑜忍不住“啊”的一聲,訥訥道:“原來……你聽到了那句話……”

    楚雲霄似乎應了一聲,道:“僅此一事不足以斷定,我雖記在心上,卻因碧血淨晶珠現世之時極為短暫,稍縱即逝,不得不先去尋碧血淨晶珠。取得碧血淨晶珠後,我本欲追蹤你的去向,正巧見你再上阜靈山,便隱身跟在你身後。”

    陳瑜猛然一震,失聲道:“你居然……!”

    話聲未落,腰中驀地多了一雙手臂,卻是楚雲霄陡然動身靠近,緊緊抱住了他。

    陳瑜猝不及防,感受到一具溫熱的軀體緊緊貼住自己,頓時僵在原地。

    仿佛怕他生氣離去似的,楚雲霄的手臂漸漸收緊,卻又矛盾地同時放輕了力道,像是對待一個極為珍視、永不放手的至寶。

    陳瑜隻覺得楚雲霄溫熱的氣息盡數噴灑在自己頸間,大腦不禁變得有些混沌,隻聽楚雲霄低沉的聲音輕緩地傳入他的耳裏:“我見到你與金毛犼交手……那般純粹的火靈之術雖然罕見,卻並非獨一無二,可你以枝為劍,所使的劍法……我不會錯認。”

    陳瑜心中不由恍然:是了,我怎麽會忘記了,我這一身劍法既然是楚雲霄親自傳授的,楚雲霄怎麽可能看不

    出來!

    陳瑜心裏驚訝固然有之,但在此情此景下,有氣也生不出來了。

    陳瑜迴想起那時的情形,自言自語道:“難怪你會問我除了淨靈木還需要別的不……如果隻是剛巧路過,怎麽可能知道我摘取了幾株淨靈木……你是故意露了這個破綻給我吧?”

    楚雲霄雖未答聲,態度卻似是默認了。

    陳瑜見此,眼睛不由微微張大,複又慢慢恢複如常。

    這樣看來,隻怕從一開始楚雲霄看似無意提到的“虛空之陣可以穿梭時空”,目的就是為了引得自己按捺不住、主動揭露身份!

    ……陳瑜總覺得現在的楚雲霄,性格似乎變得有一點腹黑了。

    他輕微哼了一聲,心裏倒也不是很生氣,卻依舊忍不住道:“你就不怕……萬一恰巧遇上了劍法與我一模一樣的,然後認錯了人麽?”

    楚雲霄微一沉默,緩緩從陳瑜肩窩處抬起頭來,雙眸凝視著陳瑜,聲調柔緩卻認真地道:“劍法隻是最明顯的一道證據……除此以外,你的言行態度、脾性習慣……於我皆是刻骨銘心,絕不會與旁人混淆。”

    陳瑜有點招架不住楚雲霄這種不是表白卻勝似表白的話,隻覺得雙頰一熱,禁不住微微別過臉,宛若嘀咕般的小聲道:“你還不如直接說可以看透人的靈魂算了!”

    雖說語氣頗有幾分似惱非惱之意,但在陳瑜內心深處,對於楚雲霄這樣執著的心念,倒也不是真的不高興。

    說的明白一些,陳瑜本來對楚雲霄的心意不敢確定,但在親眼見到楚雲霄後,聽到楚雲霄這些全無猶豫的告白以後,卻是一點疑慮不安都沒有了。

    陳瑜知道他這樣怕是有些拿捏做作,也知道他確實虧欠了楚雲霄不少,可是要他低聲下氣地去懇求楚雲霄迴頭,陳瑜自認為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

    陳瑜有時候都會忍不住想直接問楚雲霄一句“你究竟看上了我哪一點”,他知道自己身上缺點一堆,又是個男人,性格又不算溫柔賢惠類型的,可偏偏楚雲霄卻從來沒有給過他猜疑的機會。

    陳瑜不禁在心底深深一歎:……原來我終究還是做不到像楚雲霄這樣坦蕩直率,一往無前。

    收拾了一下心情,陳瑜才意識到他還被楚雲霄緊緊擁著,頓時隻覺得渾身極不自在,但是剛才自己也算是間接地表明了心意,總不好推開楚雲霄。

    陳瑜有點囧,心裏悶悶地嘀咕道:老子當年跟楚雲霄

    做都做過了,怎麽現在還會為了一個擁抱而感到害羞?

    他遽然想起一件事來,身體不由一僵,終於明白了自己心底的違和感從何而來。

    陳瑜轉頭,直直看向楚雲霄,遲鈍地張口道:“你……知道我不是穆天齊……?”

    陳瑜一麵說著,一麵暗自懊惱道:我怎麽光顧著感情上的事了,居然忘了這麽重要的問題!

    楚雲霄神色並無什麽變化,僅是微微點頭道:“聖尊早已將實情告知於我。”

    陳瑜麵色更是微微僵硬了,停頓了一下,才道:“你……知道了多少?”

    楚雲霄神色平靜,緩緩道:“我知道你是正月十九附魂於穆天齊身上,而師父是於正月初七被屠風屠雨所殺,是穆天齊所下之令。聖尊告知我,你是異世之人,本不屬於這個時空,卻也曾是他化身之一,繼承了一部分創造萬物之力。”

    楚雲霄說到這裏,稍作一頓,眼神漸漸變得幽深如淵。“至於其餘諸事,師兄可願告訴我?”

    “我……”陳瑜張了張口,知道楚雲霄雖然表情看上去還算冷靜,但心中不可能不介意這件事。他微微吸了口氣,神色仿佛痛下決心似的,毅然點頭道,“好,我將一切都告訴你。”至於你之後或許會因此而厭棄我,我也會努力去麵對事實。

    接下來,陳瑜幹脆一鼓作氣地將《劍驚天下》這本小說的劇情大綱以及自己身為作者這個身份,毫無保留地說了出來。甚至包括聖尊與自己的對話,陳瑜也不再隱瞞地盡數吐露。

    楚雲霄默默聽完了,麵上依舊極為平靜,隻是說了一句:“原來如此。”

    陳瑜忍不住問道:“你……真不介意麽?”他頓了頓,心中掙紮了一下,終於還是將埋藏心底已久的疑慮說了出來,“我雖非穆天齊,可是,確實是我害得你父母早逝,師父慘死,無親無故……”說到最後,陳瑜的聲音越來越低,臉上也少見的流露出一絲痛苦之色。

    這個念頭,陳瑜一直深藏於內心裏,就連對著陳琳也未能說出口。

    陳琳一直以為他最在意的是“創造者”與“被創造者”這種看似不平等的關係,殊不知他最在意的其實並不是作者這個身份,而是身為作者曾經造成的既定事實。

    楚雲霄沉默了。

    陳瑜看著楚雲霄深沉難測的目光,那一瞬間,隻覺得自己終於明白了什麽叫做心如刀割。

    陳瑜緊咬牙關,即使下唇被咬破了,

    口中嚐到了血腥味,也仍舊毫不退縮地直視著楚雲霄的麵容,等待著對方即將給予的“判決”。

    楚雲霄其實並沒有沉默太久,然而此時在陳瑜眼裏,縱然一息的時光也是猶勝一年。

    隻見楚雲霄忽然身形輕微一動,陳瑜不由慢慢地睜大眼睛,卻是楚雲霄驀地伸手握住了他的手,雖然力道不算重,卻不容他掙紮半分。

    楚雲霄緩緩出言,神情依然十分平和,並無絲毫怨憎:“我曾經讀過一本傳記,在五百年前,有一書生善畫,最喜畫女子,形色千姿百態,栩栩如生。忽有一日,畫中女子紛紛化為真人,然而有人怨恨書生將她畫得太胖,有人怨恨書生將她膚色畫得過黑,最後合力吸幹了書生的精氣,讓書生痛極而亡。”

    楚雲霄微微一頓,凝視著陳瑜,一字一句地道:“我不會做那些畫中女子。”

    這一刹那,陳瑜隻覺得一直以來仿佛被一隻無形大手緊緊攥住的心,終於被放迴了應該的位置。

    他雖然極力克製自己的心緒,卻忍不住覺得眼前景物似乎變得有一點模糊了,恍惚著喃喃道:“怎麽可能……是一樣的……你……怎麽可能會不介意……”

    卻聽楚雲霄沉著的話聲仿佛深藏著一絲無奈一絲壓抑,卻更有一點掩不住的溫情:“我並非聖人,也非沒有喜怒哀樂,隻是在這三百六十年過後,我已不願再為諸事計較許多。”

    111九十二、耽欲迷情

    聽到“三百六十年”後,陳瑜不由得全身一顫,心中泛起說不出的愧咎之意,同時又隱隱感到心髒一陣揪疼,臉色一白,急急道,“我要是早知道兩個時空有這樣的時間差距,一定不會讓你等待至今……我……並不是故意要拖這麽久……”

    “我知道。”楚雲霄截斷他的話頭,目光不知何時竟已變得十分柔和,靜靜落在陳瑜的臉上。“此事已經過去了,師兄亦不必再記掛於心。”

    陳瑜的心境漸漸被安撫下來,忍不住冒出一句,“你總是這麽……”後麵的話,陳瑜隻覺得說出來未免太過肉麻,到底還是咽了下去,臉上卻不自覺的微微一紅。

    楚雲霄亦未出聲,神色卻愈發顯得溫柔如水。

    陳瑜一個深唿吸後,稍稍垂下眼睛,宛若自語般的低低道:“還有,當年在玉笥山上,我說的那些話,並非出自本意……”

    “我知道你是受暗夜冥脅迫之故。”楚雲霄沉聲道,“當年是我力量低弱,不能保護好你,以致

    你受他威逼,做出違心之事,是我之過。”

    陳瑜大為驚異地抬頭看向楚雲霄,衝口道:“你已經知道了?”

    楚雲霄微微點頭,道:“我已將太清明澈鏡修複完好,可以重現過往之景象,亦不再受任何限製。”

    陳瑜聞言不由心道:難怪你隻問了我的身份來曆……看來其他的事,你都已經知道了。

    想到楚雲霄對自己私下所做之事都已經一清二楚了,陳瑜心裏頗有點不自在,不過一旦想到楚雲霄孤獨一人等候了三百六十年,陳瑜就什麽想法都沒了,隻餘下一片酸澀柔軟之意。

    “窺探過往之事未經你同意,是我之錯,還請師兄責罰。”楚雲霄忽然低聲道,語氣仿佛含著無限歉意。

    陳瑜稍微一驚,迴過神來立即搖頭道:“我並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你若想知道,我也不會再瞞著你。”他頓了頓,陡然輕輕道,“其實我也有很多不對,不應該總是不跟你商量,就擅自做主,決定一切。”

    陳瑜話聲一停,緩緩吸了口氣,等到再次開口時,神情已是無比鄭重真摯,直視著楚雲霄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放心,今後我不會再離開你了……隻要你還不嫌棄我。”

    楚雲霄幾乎在一秒內便做出迴應,聲色斬釘截鐵,堅定不渝:“我永遠不會嫌棄師兄。”

    話聲剛落,仿佛表明心跡似的,楚雲霄的雙臂愈發收緊,引得陳瑜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前傾,緊緊貼向楚雲霄的胸口。

    陳瑜有些無措地移開眼睛,卻仍是感受到楚雲霄的目光緊密地落在自己身上,溫柔之中又隱隱含著一絲熾熱。他隻覺得此時兩人連唿吸都似乎糾纏在一起,臉上不覺漸漸發起燒來。

    仿佛過了一瞬,隻聽楚雲霄語調柔緩地道:“此地風寒,不宜久待。我們換個地方歇息如何?”

    陳瑜心神尚有幾分恍惚,隻是下意識地輕輕“嗯”了一聲,頓時隻覺腳下一空,身體一輕,卻是楚雲霄已經抱著他離開地麵,縱入雲間飛行。

    清涼的微風撲麵,陳瑜神思一清,逐漸迴過神來,卻見楚雲霄帶自己去的方向顯然並非閬風派觀內,又微覺訝異,道:“要去哪裏?”

    “玉笥山……”楚雲霄微微一頓,音色仿佛低沉了一分,“鬱木洞。”

    陳瑜心中微微一震,下意識地重複道:“玉笥山……”

    玉笥山既是他們當初定情之地,也是後來決裂分離之地。這個名字,陳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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