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山雖然自己離開了,卻備下馬車,又特地叫了個年輕力壯的下屬來給陳瑜當車夫。

    不過一到豐城後,陳瑜便打發人留在城裏客棧待命,自己跟楚雲霄去城外找神醫去了。

    陳瑜選的理由也很正當:神醫為人高潔孤傲,性喜清靜,不喜歡過多的人去打攪。

    神醫位居於豐城外十裏處,一片青翠幽靜的竹林內。橙色陽光垂照林中,根根翠竹仿佛水頭十足的綠玉一般,碧色剔透,晶瑩清亮,映著日光,分外鮮活靈動。

    一片鮮嫩的葉尖上猶自沾著清晨時餘下來的露珠,渾圓如同珍珠一般,光澤瑩白。

    暖風細細拂過,竹葉婆娑如舞。

    陳瑜忍不住為這大自然的美景驚歎。

    楚雲霄見他喜歡,便佇足停留,靜待著陳瑜欣賞完景色。

    陳瑜迴過神來,轉身見楚雲霄目光沉靜,卻似含了一絲縱容,仿佛對待頑皮的孩子似的,陳瑜臉上不自覺地一熱,心裏頗不自在,咳了兩聲,扭過臉邁步道:“快走吧,看我幹嘛?”

    穿過竹林,便是神醫的居所。

    隻是尚未走出竹林,遠處隱約見到翠綠的竹質屋頂之時,兩人卻已聽到陣陣唿喝打鬥聲。

    陳瑜臉色瞬間一變。

    ——糟了,現在應該還來得及吧?沈姑娘跟老神醫你們千萬別出人命啊!

    陳瑜立即放足往前狂奔。

    才跑出十餘步,後腰貼上了一隻手臂,卻是楚雲霄跟了上來,耳側同時響起一聲低語:“我用輕功帶穆兄前去。”

    “哦。”陳瑜隻來得及應了一聲,隨即腳下徒然騰空,眼前景物也變得有些模糊,耳畔響起唿唿風聲,卻因為緊靠著楚雲霄,而多數被楚雲霄的頎長身軀擋去。

    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陳瑜感到楚雲霄帶著他緩緩降落於地,腳踏實地的感覺讓陳瑜舒了口氣,眼前景象也於瞬間變得清晰起來——隻見竹屋之前的寬闊草地上,一男一女正在打鬥,而竹屋牆邊歪坐著一個老者,雙目緊閉,氣色蒼白,似乎已陷入昏迷中。

    那男的是個麵目陰狠的青年,華服錦袍,長相還算清俊,神情卻含著暴躁戾氣,看上去便不像好人。女的長發散亂,臉頰身上皆有不少血汙塵土,然而觀其容貌身姿,必是位十足的美人胚子。

    女子用的是一柄普通鐵劍,而青年手中拿著的是一柄大刀。大刀足有三尺多長,刀鋒的形狀類似鋸齒

    ,對又薄又細的劍來說,顯然是天敵。

    幾次兵刃相擊之下,那女子力氣本不及青年,兵刃又為對方克製,顯然不敵,連連退後。幸好身法還算靈敏,才能於幾番陷境中死裏逃生。

    陳瑜才來得及看清楚戰鬥情形時,那女子已被逼至危境,隻聽一聲尖銳刺耳的兵刃相擊聲,女子手中長劍終於不堪重力,斷成兩截,女子也蹌踉著跌倒在地。

    陳瑜臉色一變,還未來得及上前救助,而青年已將大刀一揚,鋒利的刀口正向她肩頭劈去,眼看就要將一個年輕的姑娘砍去一條胳膊,陳瑜忍不住驚唿道:“不要!”

    陳瑜出聲的同時,身邊白影一花,卻是楚雲霄施展輕功,往前縱步一馳,瞬間便已至女子身旁。隻聽“當”的一聲,一縷耀目如雪的寒芒在空中一閃而逝,而後,青年手中的大刀竟在瞬間脫手飛出,直直落到三米之外的草地上!

    而楚雲霄的佩劍,卻又已再次入鞘,唯餘劍柄在空中微微顫動,顯示出剛才的劍光並非幻覺。

    青年急急後退數步,定睛打量著楚雲霄,恨恨道:“你是什麽人?何必多管閑事?”

    女子也是驚魂未定,抬頭望向楚雲霄,道:“多謝公子相救。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楚雲霄兩者皆未理,反而一個縱步,趕在青年之前將大刀拾起。青年有心搶迴兵器,卻不及楚雲霄的速度,臉上不覺閃過怨毒之色。

    隻見楚雲霄抬起左手捏住刀尖,五指忽而一緊,霎時間,青年與女子皆眼睜睜地看著那大刀“嘩”的一聲裂成千千萬萬塊碎片,細微如粉末似的,緩緩撒落了一地。

    一瞬間,四周寂然無聲,隻剩下了碎片落入草地中的“沙沙”聲。

    陳瑜看得目不轉睛,不覺微微張大了嘴,卻連驚唿都忘記了。

    楚雲霄卻並未多做停留,身形一動,轉身已朝陳瑜走去。

    楚雲霄一動,青年也是渾身一震,仿佛總算反應過來了,頓時一個移步,似乎要逃跑,然而刹時間陳瑜卻聽見一聲女子的驚唿:“公子小心!”

    楚雲霄並未轉身,卻於瞬間拔劍出鞘,往後一劃,隻聽“叮叮”幾聲,幾枚彈丸似的暗器皆被劍鋒擊落至地。

    而陳瑜還未來得及反應,楚雲霄一手執劍,一手卻上前攬住他的腰,刹那間縱步往旁躍出好幾丈!

    霎時間又是“噗”的一聲巨響,地上每一個彈丸皆爆炸出一團火花,無數細針從中飛出,分

    別向四麵八方射去,針身一點綠瑩瑩的光,鮮豔欲滴,顯然含有劇毒。

    “唿”的一聲,卻是楚雲霄脫下外袍,上前一揮舞,將細針盡數兜入袍內。

    楚雲霄微微運功,將真氣注入素袍裏,隻聽“噗嗤噗嗤”聲不絕於耳,是細針刺進衣料的聲音,然而響聲雖疾,卻始終不見一根細針穿透素袍而飛出。

    但見素袍慢慢漲大,猶如圓球,將細針盡數包納於其中。

    眨眼功夫後,已不聞任何針刺響聲,楚雲霄將素袍卷成一團,轉過身,一張俊美的麵顏神情冰冷,雙眸透出肅殺之氣。

    然而,那陰毒的青年見勢不妙,早已趁機遁去。

    而那女子撐著身體站起來,驚道:“快!快放下衣服!這細針有劇毒!”

    “無妨。”楚雲霄殺氣一斂,道,“可有處理之法?”

    “以火燒了便行。”女子說完,匆匆進屋取來油燈,道,“給我吧,我不怕這毒。”說完,從楚雲霄手中接過素袍,用火焚毀。

    楚雲霄轉身看向陳瑜,見陳瑜安好無恙,繃緊的眉才漸漸鬆散。

    “你沒事吧?”陳瑜見那針又細小又繁多,本就擔心楚雲霄會不會一個不小心中了針,此時又見楚雲霄臉色緊繃,忍不住問道。

    楚雲霄神色卻漸漸緩和下來,搖頭道:“我並未中針。”

    陳瑜仔細迴想了一下剛才的情景,才察覺到楚雲霄又救了他一命,不過要他出言道謝,陳瑜心裏卻有些別扭,遲遲開不了口。

    楚雲霄看著陳瑜陰晴不定的臉,不覺微微皺眉道:“穆兄可有不適?是否內傷發作了?”

    陳瑜眨了眨眼,道:“不,我沒事。”心裏嘀咕道:內傷?什麽內傷?我身體好得很啊!

    這時女子已處理完毒針,轉而扶起倚牆歪倒、昏迷未醒的老者,喂了幾顆丹藥,才舒了口氣。她抬起頭,柳眉輕顰,有些為難地道:“不知二位公子可否將我師父抬至屋中榻上?”

    “沒問題。”陳瑜見不得妹子為難,急忙一口答應。答應完了,陳瑜才記得去看楚雲霄,卻見楚雲霄臉上並無不悅,隻有眉宇似乎有一點蹙痕,卻也淡若暗影,很快便了無痕跡。

    依照女子的要求將老者放置於臥房竹榻上後,女子這才略整儀容,露出一張秀麗脫俗的麵容,對著楚雲霄與陳瑜襝衽一禮:“小女子沈若蘭,多謝二位公子施以援手。這位便是我師父,段百草。”

    早八百年前就知道你們是沈姑娘跟段神醫了,不然老子為毛會急吼吼地趕來救人?陳瑜心裏吐糟,麵上卻揚起微笑道:“在下穆天齊。他是楚雲霄。”

    楚雲霄對沈若蘭點頭示意,便繼續將目光落在陳瑜身上,表明了他的意見可以讓陳瑜來代表。

    陳瑜並沒去注意楚雲霄的舉動,他按捺不住攀談的欲望,心裏雖早知道劇情設定了,但還得裝裝樣子,便道:“剛才那個人……是神醫與姑娘的仇家?”

    “是,師門不幸,讓二位公子見笑了。”沈若蘭神色有些黯然。“他叫王重暉,說起來,他原本還算是我師兄……隻是心術不正,入了邪道,師父早將他逐出師門,而如今他竟恩將仇報,要來殺害師父。若非有二位出手相助,今日我與師父皆不能保全性命了。”

    陳瑜感到身旁的楚雲霄氣息一頓,似有寒意傳來,不由扭頭看了他一眼,見楚雲霄麵色依舊保持平靜冷淡,看不出不妥。楚雲霄若有所覺,也瞧了過來,兩人四眸相對,陳瑜隻覺楚雲霄那一瞬間的目光實在是清冷如月,涼涼的、淡淡的,雖然說不上冰寒雪冷,卻也絕不是溫暖。

    幾乎是眨眼功夫,楚雲霄目光中的冷意迅速地褪去,換上了一絲柔和。看得陳瑜忍不住心頭一跳,急忙垂目,掩飾住心裏的震驚,與一絲莫名的慌亂。

    ……雖然在小說裏,是他寫了讓楚雲霄拒絕沈若蘭,隻是一筆帶過,沒有什麽理由;可是現在小說成了真實,他也不可能把楚雲霄當作筆下任由他塗抹、毫無獨立思想的傀儡。

    ……於是,難道這才是這個世界裏,楚雲霄不肯接受沈姑娘的真正原因?因為沈姑娘對王重暉的評價,實在是字字都觸及了楚雲霄的傷口。

    縱使王重暉是真的壞人,而楚雲霄隻是無辜被冤枉了,但聽到這樣刺心的話,要楚雲霄完全不在意,大概也不可能。

    想到這裏,陳瑜趕緊轉移話題道:“王重暉是一個人找來這裏嗎?”

    “是。我與師父隱居在此處已有三年,本來極為清靜,無人打擾,卻不知道他從哪裏得到了消息,今日突然前來,害得師父受傷昏迷。”沈若蘭細柳似的眉尖微蹙。

    陳瑜心道:老子也正好想起,小說劇情裏,王重暉本來也是找不到神醫的,但他肯大出血,請動了影煞閣的殺手。而影煞閣畢竟情報靈通,很快就找到神醫居所,卻在要下毒手之時被楚雲霄撞見,出手救人,擊敗了殺手。之後影煞閣迴複王重暉說不幹了,退還兩倍的

    定金,王重暉隻好從影煞閣口中問出神醫的位置,親自出馬。

    這是因為在原劇情裏,穆boss愛惜羽翼,又要利用楚雲霄,殺了神醫對他來說並沒什麽好處,所以不肯繼續完成委托,免得白白犧牲下屬,因小失大。

    ——不過現在看來,我算是連最初暗殺神醫的那個影煞閣殺手的命都保住了?

    陳瑜心裏暗自嘀咕道。

    ……估計王重暉也是去找過影煞閣的,隻不過影煞閣隻聽穆boss一人的號令,頂多再算上穆安大管家。但他失蹤了這麽久,穆大管家估計派人找他還來不及,怎麽會去管這種小事。

    所以,王重暉晚上了這麽些時日才能找到神醫,也讓他跟楚雲霄能夠及時趕來救人。

    陳瑜想著,忍不住確認似地問了句:“之前沒有行蹤詭秘之人接近過這裏嗎?”

    沈若蘭搖頭:“不曾。若非如此,我與師父也不會毫無準備。”

    看來劇情設定基本上還是沒變。陳瑜心道,忍不住悄悄鬆了口氣。

    劇情真要是亂套了,他就不能先知了,他身為作者所具有的功能也就浪費了一半。

    沈若蘭卻輕聲道:“穆公子……與楚公子……是來求醫的嗎?”她眼波一轉,看了楚雲霄一眼,又立即垂下目光,眼角餘光卻一直停留在楚雲霄身上。“家師尚未蘇醒,我已在師父門下習醫五年,若是公子不嫌棄我醫術淺薄,我可以為公子診脈。”

    陳瑜看著沈若蘭含羞帶怯的神情,忽然覺得有點熟悉。

    ……我去,這表情,跟之前在林家林妹子臉上看到的差不多啊!

    ……果然妹子一見到男主,自己就被醬油化了啊!

    陳瑜扭頭,有點怨念地瞥了麵色依舊如古井無波的楚雲霄一眼,隨即轉過臉去不想再理會這兩人,心底默默吐糟道:哼,反正老子就是布景板,不需要插嘴來討人嫌。不過這文裏妹子多得很,老子才不在乎一個兩個的!

    陳瑜不說話,楚雲霄卻也依舊保持沉默,倒是一時間出現了冷場。

    陳瑜在這詭異的寂靜中,忍不住好奇地慢慢轉過頭。

    卻見沈若蘭咬了咬唇,雙頰浮現出淺淺紅霞,神色大為窘迫,看得陳瑜心中生出一絲不忍,正想說話,大門虛掩的臥室中卻忽然傳出一聲響動,沈若蘭神色一變,轉身匆匆進屋,喜悅的聲音立即響起:“師父!你醒了!”

    “去拿一瓶玉清

    靈心丹、一瓶金風玉露丸、一瓶和合歸元散來。”一個蒼老的聲音緩緩響起,雖有幾分氣虛,卻不失嚴肅。

    “是。”沈若蘭應聲,隨即又是一陣抽屜開合的細微響聲。

    沈若蘭在裏麵一直忙活,陳瑜與楚雲霄便在外麵等著。

    沉默了一會,陳瑜忍不住看向楚雲霄,小聲道:“我們不正是來求醫的嗎?你剛才怎麽不迴話?萬一惹怒了她,她不幫你治療了怎麽辦?”

    “我身上傷勢已無大礙,修養幾日便可。”楚雲霄依舊神色平靜無波。“穆兄不妨等神醫痊愈後,再請神醫診斷。”

    “等等……”陳瑜納悶了。“我沒傷啊,不是給你看的嗎?”

    楚雲霄一默,似乎沉吟了一下,方道:“穆兄這幾日,內力是否運轉自如?”

    “啊?”陳瑜驚訝道。“我的內力出問題了?”

    “上次為穆兄診脈,經脈中內力似乎所剩無幾。”楚雲霄劍眉微微一皺。

    陳瑜終於掩不住震驚之色。

    ……所以楚雲霄根本是陪他來求醫的嗎?他還以為是他陪楚雲霄來求醫,還想著可以賣楚雲霄一個人情呢!

    ……不過,在五嶽真形圖跟無妄秘籍的雙重作用下,也難怪楚雲霄傷勢雖然比原劇情裏更重,卻也愈合得夠快。畢竟在原劇情裏,楚雲霄連無妄秘籍都還未入手,更別說接觸到五嶽真形圖了。

    再說,他們在懸崖底下養傷的時間,也比原劇情多了好幾天。

    陳瑜轉念一想,便覺得釋然。

    耳畔卻響起了楚雲霄低沉的話聲,隱含一絲寬慰:“神醫醫術蓋世,穆兄內傷應可不日痊愈。”

    陳瑜怔了下,才道:“哦。知道了。”心道:老子根本不是在擔憂這個好不好!

    這時,輕盈的腳步聲響起,乃是沈若蘭從裏屋中走出,對著陳楚二人欠身道:“師父有請二位公子進屋敘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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