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因為體力透支太嚴重,常遠兆與何勇在之後的幾個時辰裏,睡得格外深沉。那群馬賊被綁的結結實實,穴道完全封住,自是毫無威脅性可言。


    但梁伊伊卻並沒怎麽睡踏實,各種鼾聲讓她不斷驚醒。各種奇怪的味道充斥著本就不太清新的空間,為了不讓自己憋出毛病,她輕手輕腳從常遠兆懷裏鑽出來,起身獨自往洞門口走去。


    隨著視線越來越亮,她看到洞口月光下斜坐著一個身影。看打扮,她便認出是誰。“惡少,你也來數星星?還是在想若桐啊?”


    惡少迴頭望她一眼,便又轉過去望著漸漸平息的沙流。“我這人有些古怪,陌生人在場睡不著。你呢?”


    “跟你差不多吧。”她也走到洞口的位置,在他對麵坐了下來。


    兩人先是一陣沉默,安靜的隻剩下忽重忽輕的唿吸聲。似乎他兩誰也沒覺得這樣的安靜有何不妥。在旁人眼裏,潘惡少與梁伊伊都是能把房頂鬧塌的熊孩子。可隻有他們自己知道內心深處的清冷與孤獨。


    梁伊伊忽然覺得,自己與對麵這個男子在心性上實際上是多麽的相似。他就像是男版的梁伊伊,而自己,就像是女版的潘惡少……


    “天一亮,咱們就要和遼軍交鋒了,你不怕嗎?”惡少忽然開口打斷了她的沉寂。


    “怕,怎會不怕呢?”她如是說。


    惡少若有所思的望向她,誠然說道:“你不該跟來的。在家裏繡花帶孩子不好麽?非要跟到這裏吞沙子。而且你知道麽,遼兵善騎射,你行動如此笨拙,還真是讓人為你捏把汗。”


    梁伊伊有些不服氣,槍林彈雨她都經曆過,哪有他說的這麽菜?更何況,如今是為了陪伴在常遠兆身邊,就算再艱險,她也在所不辭。“那又怎樣,我不想再讓我家大白鵝獨自麵對這些。”


    她剛說完,便見對方咧著嘴有些不懷好意的笑了起來。“你笑什麽?”


    “我忽然想起幾件往事。”他說話時眉頭微微上挑了幾下,很是得意。


    梁伊伊朝他翻了個白眼:“是不是又想起小時候怎麽被我相公吊打的慘痛經曆了?”她知道這家夥狗嘴裏一定吐不出象牙,所以先給他一記粉拳再說。


    他毫不在意的說出真相:“你猜錯了,我是想起,我大哥被你相公暴打的經曆了。”


    雖然早猜到他會翻起這些勞什子往事,但她還是變得臉紅脖子粗:“你……哪壺不開提哪壺!”他笑的越發得意,自顧自的說下去:“怪不得都說女人善變。你看你當初,哭哭啼啼追著我大哥跑了整條街。這才一年多的功夫,就為大白鵝要死要活的了。幸好我大哥當時扛住了,要是換了個心軟的,當


    場折你手裏,現在可得怎麽收拾……嘖嘖嘖……”


    她從地上“噌”的一下跳起來,狠狠踹他一腳:“你幹嘛老提這事兒啊?真是討厭!”他狂笑了一陣,最後收斂笑意,強作真經的說道:“實話告訴你,我很少會對什麽人什麽事感到好奇,這事兒算一件。”最重要的是,此事關係著他的大哥。他便更加無法忽視這其中的緣由。“好歹咱們算是


    共過生死的同伴,不如……”


    梁伊伊斜睨著他問:“你大哥沒告訴過你?”


    他苦笑了一番:“你也不是不了解他,他什麽時候會跟別人交心呢?”梁伊伊又靠著石壁坐了下去,隨之而一落千丈的,是她臉上的笑意:“因為他很像我從前的戀人。”即使到了現在這個地步,每當提起江浩然,她依然心如針紮。若是沒有經曆過這場生死浩劫,命運的錯位


    ;若是她當時能看到一點點能夠迴去的希望……她現在肯定依然是愛著江浩然的。“不過隻是長得像,性格並不像。”她又補了一句,嘴角微微抽動,仿佛那張冷峻的麵目和深邃的雙眼又出現在她眼前一般。


    她臉上的變化,被潘惡少完全抓在眼裏,心中更是好奇:“這便難怪了。不過到底長的有多像?才能讓你當初如此失態?”


    她淡淡的笑了笑:“臉長的一模一樣。身高也差不多。至於體格……我就不好說了。”她是不能讓潘竹青扒光了給她驗證一番的,就算他本人同意,常遠兆也得把他倆都宰了……


    惡少又問:“大白鵝知道嗎?”


    “知道啊。”她一說完,發現惡少又不懷好意的笑了起來。“你又笑什麽?是啊,他是吃醋了,也發過脾氣,使過性子了,別幸災樂禍的。”


    惡少完全能想象到,以常遠兆那樣的醋性,當得知梁伊伊曾經有個戀人時,會是什麽樣的表情和反應。隻要稍微腦補一下,便已經覺得其樂無窮妙不可言了……但梁伊伊卻始終笑不出來,臉色始終暗暗的,眼神飄忽抑鬱。惡少不忍再開她玩笑,收起笑意,帶著朋友間關懷的語氣問她:“按理說,你應該是很喜歡那個男人才對。可為何不迴去找他?你並不像是那種


    ……不堅定的女子。”


    她苦笑著說:“天知道我當初有多麽努力想要迴去找他。”“因為大白鵝看的緊?”惡少首先想到的便是這個原因。他記得當初常遠兆成親後就立刻變成了二十四孝相公,雖然他從前一直都是個宅男。可作為一個大男人,除了上工,便是迴家粘老婆,一分鍾也不耽


    誤,這就很是讓人另眼相看了。


    “不算是。”她記得那時的自己,一起床便出門尋找迴家的線索,常遠兆並無過於幹涉,因為他壓根啥都不知道。


    惡少想了想,又得出一個猜測:“他不是中原人?”梁伊伊聽罷,倒是會心一笑:“你跟我家大白鵝的思維方式還真是相似,他也是這麽猜的。可惜並不是你們想的這樣。他出生在健康,很小的時候跟家裏人移居廣州,後來一直生活在南方。”在宋朝,健康


    便是後來的江蘇南京,廣州就是後來的廣州。


    惡少略有頓悟:“那這麽說,你也是從南方過來的?”


    她點頭道:“我是土生土長的南方人。”


    “既然如此,我更糊塗了。”惡少不明白,既然她的家鄉就在大宋疆域之上,她為何連想要迴去探望雙親的願望也沒有,而且是絲毫也沒有。可若說她是個人情淡漠的人,倒也確實不像。


    梁伊伊知道他心中的疑慮,無可奈何的深歎一口氣:“你可以當我水性楊花,見異思遷,這樣會容易理解些。因為有些原因,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跟你說。”


    惡少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怪我太八卦,害你心情低落了。你當我沒問。”


    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梁伊伊望著遠處沙海與天空的交界處,悠悠的飄出一句:“我說我曾經來過這片沙漠,你信嗎?”


    惡少沒說話,也安靜的看著那個方向。


    “那天也是這麽冷,也是這樣的晚上,我和那個他坐在車裏,一起望著天空,聊著未來。”


    “那個時候,我和他都不知道未來到底長的什麽樣子,卻依然興致高昂。大概是把彼此當做未來了吧。”


    眼見原本歡脫的她,變得心事重重。惡少淡淡的安慰道:“誰也不知道以後的事。”言下之意,無論從前怎樣,如今唯有珍惜眼前。她轉過頭定定的望著惡少:“現在的我,坐在你身邊的梁伊伊,就知道未來一千多年以後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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