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天氣情況始終惡劣,鍾公公這一行人趕到開封時,已是六天之後的事情了。進了皇城,他們並未急著入宮,而是帶著傅雲下榻於皇宮附近大型高檔酒店“紫氣東來”的套間裏。


    原因很簡單,傅雲雖說出身於醫官世家,有著較高的個人素質與教養,但畢竟流落民間多年,如今要進宮麵聖,該有的禮節規矩不能不學。


    她跟一年多以前梁伊伊,杜若桐兩個丫頭上京麵聖的情況不同。她們隻是見一麵便走人,呆在宮裏的時間不過半日,但傅雲卻有可能會被留在宮中居住,先不論暫住還是長住。宮中的教導宮女第三日便來到她房裏,將禮儀宮規一一交代給她。傅雲是個才女,而且學習能力很強,悟性極高,第四日便已經通過了教導宮女的考驗,被準許進宮麵聖了。她的想法很單純,盡快把該辦


    的事情辦妥,無論結果如何,早些迴滄州才是。親人一般的朋友,牽腸掛肚的心上人,無不在她意識中召喚著她的歸期。


    可是麵聖當日的一大早,出了些意想不到的狀況。當她早早起床穿戴整齊後,坐在梳妝鏡前打算上妝時,驚訝的發現自己的臉上竟長出了一塊塊銅錢大小的紅斑。愛美是女孩的天性,即使再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子,對於自己的容貌總是十分在意的。起初的驚懼,緊張在所難免,傅雲呆坐在鏡子前,整個人血液倒流麵色蒼白。首先闖進腦中的念頭便是——“我這張臉,


    今後還怎麽麵對潘大哥?”


    不消片刻,房門作響。她愣了半晌後,才哭喪著臉走到門邊拉開門栓。教導宮女一看見她的臉,便立刻杏眼圓睜捂著嘴發出壓抑的驚唿聲。隨即,一腳跨進房門將她拉到窗邊就著晨光左看右看。最後氣急敗壞的問:“你這是怎麽一迴事?這才一夜之間,怎麽把自己弄成這樣了


    ?”


    傅雲憋著眼淚,咬著唇一臉羞憤:“我也不知為何會如此……”宮女用絹子在她臉上擦了又擦,可她嬌嫩的皮膚都快被擦破了皮,也絲毫不見那紅斑有所減退。宮女長歎一口氣,在房中急的團團轉,最後隻得決定下樓搬救兵:“這可如何是好!我去叫鍾公公上來看看。


    ”沒多久,門外走廊上響起兩個急促的腳步聲和鍾公公不耐煩的說話聲:“慌什麽,能有多嚴重?昨晚不還好好的……”話說到此處,人也邁步走進了屋子,等他與傅雲直麵相對時,語調霎時來了個抑揚頓挫:


    “哎~呀……這臉……怎麽弄的這是?這也忒難看了吧!”


    跟在他後麵進屋的宮女也是急的一頭汗:“這怎麽辦?皇上可還在等著見她呢!”


    屋子裏陷入一陣沉默,三個人都各自愁眉不展。傅雲更是默默的用絹子擦拭眼角的淚珠子。


    半盞茶的功夫過去了,鍾公公這才停下焦灼不安的步子,望了一眼傅雲,把心一橫對那宮女說道:“事到如今,用塊麵紗遮一遮將就著得了。”


    宮女支支吾吾的嘀咕了一句:“這……能行嗎?”“怎麽不行啊?反正是去給皇上醫病,又不是送去當嬪妃的,咱們太醫局有花容月貌的嗎?”鍾公公不耐煩的擺了擺手,將梳妝台上的胭脂水粉一股腦兒塞在宮女手上,示意她趕緊辦事兒交差:“耽誤了皇上


    的龍體,咱們誰能擔當的起?”


    宮女皺著眉頭,哭喪著臉望著傅雲,最後無奈的說了句:“也隻有這樣了。”


    在屋裏收拾妥當,宮女便率先下樓安排車駕,鍾公公在門外對遮著麵紗的傅雲說了句:“走吧傅姑娘。”傅雲走到他麵前,將聲音壓到最低:“多謝大人的鵝肉。不知進了宮以後,還有沒有……”身為大夫,她怎會不知道自己臉上的紅斑隻是普通的皮膚過敏症呢?剛醒悟過來,她便迴想起潘竹青來送行時,站在


    鍾公公身邊耳語的那一幕情景。又想起自己這幾日飲食都是由鍾公公親自為她準備的……聰明如她,不難理解出潘竹青這一番良苦用心。


    鍾大人的迴答,更是將她的猜測板上釘釘:“姑娘放心,這不是您操的心。以後迴到潘大人身邊,記得鍾某今日的好處就行了。”“果然……是他的意思……”此時此刻,誰也無法體會她內心的激動。滄州城裏那個麵目清冷,從不多言多語的涼薄男子,竟也會有主動為她著想,替她籌謀的一天。而且,她心裏一個弱小但是無法忽視的聲


    音正唯唯諾諾的訴說一個她想也不敢想的事實——他這麽做,是因為害怕失去她?!


    想到這裏,她不由自主的伸手摸了摸被麵紗遮住的嘴唇。他的體溫和氣息仿佛猶在眼前……馬車向皇宮的方向啟動,傅雲獨自坐在車廂中,捂著心口,聲音不住的顫抖:“我會迴去,聽你說你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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