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伊伊吃飽了飯,孩子們也吃飽喝足被奶媽送了迴來。


    為了不吵醒兩個熟睡的娃娃,常遠兆與梁伊伊不敢發出太大的動靜。後來幹脆不說話,癡癡呆呆的對望,恨不得把自己眼珠子挖出來貼在對方的臉上才好。“我是不是沒以前好看了?”還是梁伊伊憋不住,首先開口打破了沉寂。她自覺懷胎十月,姿色樣貌大打折扣。可對麵的大美男,即使消瘦滄桑了許多,卻還是如琢如磨的美玉一塊,甚至還多了一份沉穩憂


    鬱的氣質。她又一次在心中捶胸頓足的大罵老天爺的不公平。


    “我眼睛裏隻能裝的下你,你好不好看都是一樣的。”他的眼睛沒從她臉上移開半寸,又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唇邊輕輕的摩挲:“就像我知道,無論我變成什麽,你都不會離棄我一樣。”


    梁伊伊聽他這話,有些忍俊不禁:“噗,你除了變成小老頭,還能變成什麽?”還能隨時變成濫殺無辜的怪物。大漠中的人,便是如此形容他這類中了蠱毒的人。陸冉晴給他陸續服食的解藥,暫時隻能起到不受明教中人擺布控製的效果,但若想根除在體內為禍作亂,還有一段艱難的


    路要走。為了能平安順遂的過完今天,他費盡心思的部署了好些日子……然而這一切,他隻能自己承受。等他全須全尾迴來的那天,他一定會把所有事情原原本本告訴她。可若是他失敗了,最終倒在那片大漠的決戰中,或是親手造成了難以彌補的禍患,他絕不忍心讓她一起承


    擔後果。


    看他臉上的陰雲略過俊美的五官,她輕歎一口氣,伸出手掌覆上他的臉頰:“相公,你不開心嗎?”


    他的笑容在她的掌中綻放:“隻要你在我身邊,我就很開心。”


    “你要記住,我是你的妻子,任何事情,我都願意和你一起承擔。任何事,我都願意為你去做。”這是她今晚最後一次試圖打探他的心事。雖然她已經百分之百的確定,這個答案,她今晚不會知道。


    果不其然,他攬過她的頸脖與她額頭相靠,吞吐之間,盡是彼此的氣息:“你不放棄我,已經是為我做的最好的事情。”


    夜已深沉,寶寶們很乖,睡得香甜。梁伊伊也已經困到大腦缺氧,不斷的進入快要睡著卻立刻驚醒的狀態。每一次睜開眼,她都要再確定一次常遠兆的手還在她手中扣著,他沉沉的唿吸聲還在她耳邊規律的響著。而她每一次的試探,也都會得到他有意無意的迴應。比如大手再握的緊一些,比如頭頂上一個重重


    的親吻……


    漸漸地,她的唿吸越來越均勻,身體也越來越放鬆。那警覺的小試探也許久沒有再發生……可他卻依然時不時的握一握她的手,輕輕的親吻她的發頂。過了許久,他輕輕翻身下床,借著窗外灑進的月色,走到兩張嬰兒床的中間。孩子們都醒著,睜著眼睛,迷茫的望著眼前陌生的世界。他一左一右向他們伸出兩隻手指,兩個娃娃下意識的將它們緊緊握在


    手裏。他暖暖的笑著,癡癡的望著他們,直到眼前模糊一片。


    大漠蜂笛聲隱約而來,他知道,他的狂歡落幕了。再一次迴到床前,愛人睡得如此安詳,嘴角彎彎的,像是在微笑。是夢見他了嗎?


    他俯下身,屏住唿吸,在她嘴角烙下一記有些顫抖的親吻。今日一別,生當複來歸,死當長相思。


    輕輕撥開那扇房門,踏進淒清的月色中,剛邁出一步,身後孩提的哭聲撕裂了靜謐的蒼穹。


    兒女們可憐的哭聲,並沒能留住父親的離去。而床頭那個微笑著“做夢”的母親,也早已默默的淚濕了整片衣襟。


    片刻之後,她起身艱難的挪到嬰兒床邊,站在常遠兆剛剛站著的地方,抱起孩子,用她平生最富有母愛的溫柔語氣輕聲安慰道:“寶寶不哭……爸爸比咱們更難受……”


    “不得不說,你這招調虎離山計果然厲害,那姓潘的小子今天被咱們牽著溜了一整天。愣是拿咱們一點辦法也沒有。別看那方知文窩窩囊囊的,裝你裝的還挺像!”


    梁依依說的沒錯,此時此刻的常遠兆,已經基本屬於離魂的狀態。


    任憑馬車裏惡少的師弟林沫岩巴拉巴拉講了一路,他愣是半點反應也沒有。


    一陣可怕的沉默之後,蕭雋開口安慰他道:“梁大哥,咱們一定會迴來的。您別太難過了。”


    他雙眼空洞迷茫的望著前方,整個人像是個沒有靈魂的軀殼。“一年前,我在龍門山上跟群狼廝殺。我到現在還記得狼爪子狼牙狠狠切進我皮肉,撕開我身體的感覺,就和現在一樣。”大家都被他這段血淋淋的迴憶錄說的虎軀一震,半天沒能搭茬。最後還是惡少的師父林凡忍不住搖頭大歎:“我當初就說潘竹青那小子不單純,沒肯收他為徒,隻偷偷教了他弟弟。沒想到,他長大之後竟能


    陰毒至此啊,把你小子害苦了。”


    常遠兆苦笑了一下,身子向後靠去:“他很聰明,是我遇到過最聰明的對手。但他也犯了一個大錯,無論他最終的目的是什麽,這個錯誤會導致他滿盤皆輸。”


    “什麽錯誤?”林沫岩好奇的問。


    常遠兆沒迴答他,隻是將話題移開:“方知文安置妥當了嗎?”


    林沫岩得意的笑著說:“放心吧,你出來之前,就把他塞進去了。妥的很。”“那就好,無論如何,不能傷及無辜的人。”這便是如上文所述,常遠兆在常府不願暴露自己的原因之一。倘若今日這調虎離山之計被潘竹青識破,那他必定會遷怒於方知文。無權無勢的平頭百姓,哪能招


    架住潘竹青的明謀暗算?


    林凡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對麵這個愁思百結卻還惦記著他人安危的年輕人,最後說道:“這就是為什麽我喜歡你小子而不喜歡姓潘的那小子。”


    常遠兆慚愧的笑了,淡淡的說:“他其實也有可取之處。”至少為官清廉,對家人尚算不錯。“不過,對我來說他依然該死。”


    馬車又在黑暗中行駛了一段路程,林凡忽然想起一件讓他好奇的事情:“話說迴來,你怎麽料到他今日會去你府上呢?”


    “原因有些複雜,你們不會明白。”常遠兆可不願把潘竹青的名諱與他娘子牽扯在一起,說說也不行。“可是其中有一個原因,我一說你們就會懂。”


    林凡興致高昂的催促:“說來聽聽。”“守株待兔。”他猜得很精確。潘竹青冒著被人戳脊梁骨的恥辱跑去常府,固然是為了梁伊伊,也有想要揮劍斬情絲的意願。可還有一樣重要目的,確實是想要看看在這種關鍵時刻,常遠兆這隻大白兔會不


    會現身。


    “有道理。”馬車裏另外三個人都表示認同他這個猜想。


    常遠兆坐直了身子,雙手握拳對這三人鄭重拜謝道:“不管怎樣,今天我能如斯圓滿,還是多虧了幾位的幫忙。我常遠兆感激不盡!”從他決定在梁伊伊分娩之日現身相伴的那一刻開始,他知道擺在他麵前最大的障礙,便是他自己。倘若他一旦被何人何事觸怒,後果便是致命的。常府都是他的至親至愛,無論傷著誰,他都不會原諒自己


    。


    但若讓他放任梁伊伊獨自麵對分娩之痛……光想想他就寢食難安。


    隨即他分析了當前的形勢和自身的情況。目前能觸怒到他發狂的人,隻有兩個,一是昂月,二是潘竹青。前者不會是當天需要考慮的因素,那麽問題的關鍵就隻剩下後者了。他常遠兆是熟識兵法,善用陰招的人。調虎離山,暗度陳倉,在他的安排調度之下,自然遊刃有餘。他知道對於潘竹青來說,此時此刻哪裏是不能容許別人觸碰的要害之處,所以當他在常府周圍蹲點了三


    天,得知梁伊伊臨盆在即之時,他第一件事,便是帶著這幾位夥伴,突襲了潘竹青的大牢。緊接著,便與方知文調換了身份,讓方知文在三位高手的保護下,溜著潘竹青在滄州附近來了個城郊一日遊。


    林凡沒說話,依舊淡淡的笑著。蕭雋靦腆的撓了撓頭。


    隻有林沫岩擺了擺手,爽快的說:“看你說的,不久以後,咱們不還得借你的援手麽?大元帥!”


    “幫你們就等於幫我自己。”他能否得到陸冉晴最後那份最關鍵的解藥,還得取決於他們在大漠即將開演那場鬥爭最終的勝敗。“咱們同心協力,一定要把這關闖過去!”


    見他鬥誌昂揚,林沫岩和蕭雋自然是高興的很。但老爺子林凡還是不得不打壓一下幾個年輕人的鋒芒,以免他們被高傲衝昏了頭腦:“小子們,有信心是好事。不過咱們可千萬不能輕敵。那幫人,尤其是姓顧的,絕非等閑之輩啊。他當初能憑一己之力竊


    得明教掌權之職,如今咱們要拉他下來,無論是心思上,還是武力上,都得多下些功夫才是。”常遠兆從不敢小瞧眼前這位貌不驚人的小老頭,尤其知道他居然還是陸冉晴的師兄,惡少的師父,曾經大漠排名第二的高手……“晚輩謹記在心,定會小心應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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