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中的氣溫本讓人炙烤難當,可當顧教主的話音剛落,常遠兆便覺得自己一腳踩空跌入了冰窖之中,從頭皮到腳趾徹骨的發冷。姓顧的卻沒發現他臉上已經毫無血色,隻是自顧自的繼續叨叨著:“我知道你已有妻兒。可你放心,我女兒雖然任性,可她為了你,今後一定會好好善待你那兩個孩子。等你孩子出生,我會派人把他們帶來


    ,不會虧待他們。”常遠兆自己心裏很篤定,隻要他還活著,就絕不會再娶別的女人。可這對顧姓父女恬不知恥的要求,幾乎是要粉碎了他活著迴去與妻兒團圓的夢想。他死都不會同意。可若是此時開口忤逆對方,那便暴露


    了他正在服食解藥的秘密。他隻能沉默,隻剩下沉默,可他依然能感到自己的心胸正慢慢裂開。他的沉默,卻被顧教主誤認為是一種默認。“至於你現在的妻子,你就別再去想了吧,就當你們這輩子緣分已盡。”說完,搖頭無奈的笑了笑。“雖然我不知道你到底哪點好,可我女兒就是喜歡你,我還真拿


    她沒有辦法。”


    說話間,昂月今日一大早便跑來與他講經磨牙的一幕又浮上心頭。


    起初他聽到女兒說要嫁給仇敵的兒子,當然是一萬個不同意:“不行,他是俘虜,是咱們的奴隸!更何況我怎麽可能讓你嫁給常雄的兒子!”但昂月這倔蹄子可不是那麽好打發的:“可我就是喜歡他,我不管他身份。爹要是不同意,我這輩子也不會嫁人的!”這是她這些日子苦思冥想之後,得出的唯一辦法,也可能是最後一個機會。甭管常遠兆樂不樂意,先嫁了再說。等真正生米煮成熟飯,他想脫身恐怕也難了。無論如何,他是她從小到大唯一的夢。如今這個夢就活生生的砸在自己腳邊,恐怕換了任何一個女人,都不甘心輕易撒手,更何況是


    昂月這樣的任性女子。


    教主一聽這話,來了脾氣:“不嫁就不嫁,少拿這個嚇唬你爹我。”


    昂月發現老爹不吃硬招,眼珠子一轉,決定另辟蹊蹺:“爹我問你,你把他扣下,目的是什麽?”


    “打擊他爹,還能為什麽?”


    “既然如此,有什麽打擊會比自己的兒子與仇敵結親更加讓人受不了的?”


    “……”


    如此這般,在顧教主經曆了一番心理鬥爭與盤算之後,便有了他與常遠兆的這番談話。


    “至於你現在的妻子,你就別再去想了吧,就當你們這輩子緣分已盡。”


    “就當你們這輩子緣分已經……緣分已盡……”


    “你就別再去想了吧……你們緣分已盡……”顧教主是何時離開的,常遠兆並不知道。因為他所有的意識,全被這句話占據。他與妻子的感情,竟被這莫名其妙的混蛋輕描淡寫的宣判了死刑……當教主對他說明來意時,他震驚,他惱怒,他不知所措…


    …可當他聽到這句話時,所有的無措感盡數消失,充斥著他腦子和心靈的情緒,隻剩下一種……


    昂月正忐忑又甜蜜的等待著父親第二天將要給她帶來的消息。如無意外的話,中蠱之人會無條件的接受施蠱之人的命令。沒感情又怎樣?感情是可以慢慢培養的。


    她得意的想象著今後常遠兆伴隨她左右的情景,眼中的一汪春水與嘴角的芳澤幾乎要奔湧而出。


    不適事宜的叩門聲打斷了她綺麗的美夢。她心裏斷定八成是她那愚蠢的侍女,平日的這個時候,該是她享用宵夜的時間了。


    板著麵孔拉開門,眼前出現的麵孔卻晃得她瞬間失神。“真是想什麽來什麽,我昂月的命就是無與倫比的好。”她心裏美滋滋的想著。


    可嘴上卻還非要擺出一副脆弱不堪,一碰就散的架子:“是你。這麽晚了,你有事兒嗎?”


    話音剛落,站在門口麵無血色的常遠兆赫然伸出手,在她猝不及防之下掐住了她的脖子。


    即使昂月有些功夫底子,可在常遠兆手裏,便猶如一隻螻蟻一般不堪一擊。“啊……呃……”她痛苦的嗚咽著,伸手試圖掰開他的手,卻換來越發窒息的禁錮。常遠兆毫不客氣的將她推進屋子,猛的撞在石牆上。也許是他實在太恨她,也許是他此時發了蠱,總之他看著她在自己手中掙紮,眼珠迸裂出血絲,五官痛苦到抽搐的模樣,心裏並無憐憫。隻有一個聲音


    在他心裏響起,不需要費吹灰之力,一切都將會結束。劇痛與窒息讓昂月的意識漸漸模糊,眼前的他,依舊是那張令她神魂顛倒的臉,依舊是一副冷漠的表情,隻是那雙讓她動容的清澈眼眸越來越冰冷,直至利如刀鋒……她預感到死亡很快就要來臨了。在這一


    刻,她還是不明白,為何她的喜歡,卻換來他如此的憎恨。為何她窮盡一生的美夢,最後會變成最可怕的夢魘。


    “住手!常遠兆你瘋了嗎?你再用力她會死的!”門口一聲厲喝隨著一陣掌風向常遠兆的背後撲將而來。常遠兆依舊掐著昂月的脖子,輕輕避過林沫白擊來的這一掌,隨即伸出另一隻手輕而易舉封住了林沫白的穴道。“我就是要讓她死,從她命令我去殺我娘子那天開始,從她趁我不在去刺殺我娘子那天開始,


    我沒有一天不想殺她。”終於說出了心裏話,常遠兆不禁輕鬆的笑了笑,可這抹笑容看在昂月的眼裏,卻是那麽的殘酷。


    林沫白厲聲警醒他道:“那你也會沒命的。”他轉過頭望向林沫白,恨意從淺入深在心中蔓延開來。眼前這個人,也是造成他如今這悲劇局麵的禍首之一。想到這兒,他隨即又一把掐住林沫白的脖子,將對方與昂月並肩按在石牆上,任他們拚命掙紮


    。“我今日就是來和你們同歸於盡的。”心軟,是他常遠兆這一生最大的弱點。然而,通過如今這場劫難,這個弱點已經漸漸從他的身上淡化,或許已經完全消失。


    就在常遠兆閉上眼睛打算完成這場殺戮時,一股莫名而又極其強大的氣場出現在他腦後,使他不得不閃身避開。晃神的功夫,雙手又被某種力道輕輕一震,虎口鬆開,兩個鮮活生命從他的魔爪下逃脫。


    他定睛一看,來人正是昂月的後媽陸冉晴。


    房裏一陣熬人的沉默,除了兩個人此起彼伏的咳嗽聲。“咳咳咳……咳咳……”


    沒多久,昂月便緩過心神,哭叫著閃到陸冉晴身後:“娘~”


    林沫白也是趕緊閃到一邊,驚魂不定。“夫……夫人……”


    陸冉晴沒有迴應這兩個可憐的家夥,而是轉過臉望向常遠兆,冷冷的說了一句:“你想跟他們同歸於盡麽?那得先過我這關。”


    常遠兆忽然仰頭大笑,笑容漸止時,眼圈已經腥紅一片:“我不是你對手,所以你最好現在就殺了我,不要再糟踐我!隻要我還活著,我就一定要她的命!”


    昂月此時已經哭成淚人,歇斯底裏的吼迴去:“我做錯什麽了?我就是想嫁給你而已!”


    陸冉晴難以置信的望向她:“昂月你太荒唐了,他有妻兒的!”


    “我爹也有妻兒,你當初為什麽能嫁給他?為什麽我就不行?”許是受到的刺激實在太大,昂月此時已經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更無法控製自己的言語。


    以至於讓此時此地最為冷靜的陸冉晴也忍不住爆發了:“住口!再不住口,我打爛你的嘴!”


    昂月淚眼婆娑的瞪了一眼陸冉晴,又極其哀怨的撇了一眼常遠兆,丟下一句:“我恨你們,恨你們所有人!”隨即,跑出了屋子。


    陸冉晴歎了口氣,對林沫白吩咐了一句:“你去看著她,別讓她胡鬧。”


    “是。”林沫白趕緊低著頭應聲而退。


    屋子裏隻剩下哭笑不得的陸冉晴和餘怒未消的常遠兆。


    她這才無奈的訓斥他道:“你闖禍了!怎麽能如此沉不住氣?她若是去告密,我以後也幫不了你了。”


    他冷冷的迴應:“那又如何?要我娶她,還不如殺了我。”


    她搖搖頭,耐心的勸慰道:“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你有沒有想過,你若是真與她同歸於盡,到頭來最傷心難過的人還是你妻子你爹娘。”這臭小子,都不知道什麽叫權宜之計嗎?


    誰知他完全不為所動,依舊冷冷的重複道:“要我娶她,不如殺了我。這一點,我絕不會妥協。”


    她被噎的愣在當下,隨即有些惱火的罵道:“知道了,我又沒聾,用不著一遍遍的叨叨。你真是一頭無可救藥的倔驢!”


    誰知她話音剛落,他卻忽然笑了起來。她詫異的問:“笑什麽?”


    他淡淡的說:“您說話口氣,真像我爹。”就像一朵花忽然綻放在石縫間,就像一滴雨露忽然淋在枯木之上。多少年了,她與她最愛的那個人,連姓名都絕不可能被放在一起。如今,隻是毫不知情的常遠兆,不經意的一句調侃,卻猶如將他們二人


    之間搭起了微弱卻奇妙的聯係。就是這麽一丁點聯係,讓她的心,融化成春泥一片。最後,她忍住心中的情緒,輕輕說了一句:“你別再輕舉妄動,這件事我會處理的。你自己迴去反省,我現在懶得理你!”隨即也離開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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