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閹人都是廢物!”“閹人都是廢物!”也許是酒精作怪,整個大廳霎時陷入一片狂熱的人身攻擊中。將士們紛紛站起身,昂著頭,藐視著那個孑然離場的“異類”。這種藐視和恨意,從大家跪在童纖麵前,聽他趾高氣揚的宣讀聖旨時便萌起了嫩芽。戰士們拚死沙場,保家衛國。這閹人算什麽東西?躲在皇宮內苑,錦衣玉食,養尊處優……如今揣著大家的榮譽跑來這裏


    裝什麽高貴,擺哪門子權威?童貴人一步步走向大廳門口,隻覺得渾身上下無處不在顫抖,無處不寒涼。忽聽得背後一個聲音朗朗開口:“二哥,我記得我跟你說過,這話不該說。”他怔在原地,迴頭一看,說話之人竟真的是常遠兆。


    他的眸子瞬間便模糊起來。


    楊盡義望著常遠兆,難以置信的問:“怎麽?你護著他?”常遠兆此時已經站起身,麵對著楊盡義和堂下鬥誌昂揚的將士們,微醺的雙眼漸漸清朗起來:“不是我護著他。我隻是……聽不得你說的那句話。你若是像我一樣,親眼見到那麽多十二三歲的半大孩子,為了保護主子,穿著布衣布鞋,手上提著木棍就敢和禦林軍豁出命去弄得死無全屍,你也斷斷說不出這種話來。他們跟我們有什麽區別?隻不過我們有的,他們沒有。他們沒有盔甲,沒有兵器,沒有戰馬,


    沒有你們所指的那樣東西,可他們跟我們一樣有種跟敵人拚命!我們憑什麽侮辱他們,鄙視他們?所以我請求你們,別再說那樣的話了,至少別當著我的麵說。”


    整個大廳沉默了良久,先是趙亮低著頭悶悶的說了句:“元帥,我們錯了。”接著便是大夥兒七嘴八舌的認錯聲。


    童貴人若是認得蔡mm,此刻心中必定又要奏響那首神曲:“當我看見左肩破損的戰衣,盔甲後你的表情,帶著笑意想要對我說,外來的襲擊即將離公公遠去,那些刺耳的聲音我不聽我不聽……”


    可他真的又是自作多情了。正如常遠兆自己說的那樣,他並不是為了維護童纖。他隻是不想因為童纖一個人,連累到那些無辜的宮人們受到侮辱。若不是楊二哥那句刺耳的話,他才不會管這閑事。


    楊盡義冷靜下來後,也覺得自己今日鬧得有些過頭了。不由得撓撓頭皮,拍了拍常遠兆的肩膀說了句:“個臭小子,喝多了還那麽能說!好了好了以後不說了。”


    常遠兆坐下來,拿起勺子又喝了幾口雞湯,隻聽得耳邊惡少笑笑的問他:“你到底醉沒醉?”


    他撇開一絲淺笑,老老實實的承認道:“我娘子教過我,喝酒之前喝點牛奶,不那麽容易醉。我晚飯前,喝了一壇子。”


    酒席散去,住在兵營的將士們紛紛離開滄州府衙。可曹瑞,常遠兆,楊家兄弟這些高級將領則下榻在府衙內的客房裏。常遠兆果然還是裝了一盅湯圓帶迴去當宵夜了。漫漫寒夜,沒有娘子在身邊暖心暖身子,便隻得靠這些吃食暖暖胃了。潘惡少見他如此,竟也學著帶了一盅雞湯迴去……他倒不是為了暖胃,純粹是想學常遠


    兆的飲食習慣,指望著自己也能像他那樣,長出一身彪悍的線條出來。


    大白鵝心滿意足的走在迴房的路上,卻遇到了迎麵而來的童纖。


    “常大人!”童纖細細的嗓子,響在這夜深人靜,四下無人的園子裏,讓常遠兆有些不自在。他吞了一口唾沫,有些戒備的抱著懷裏的湯盅,目的是為兩人之間拉開安全距離:“童大人。”剛謹慎的迴應了一句,便看到對方眼中溢出藏不住的曖昧之色,心裏霎時豎起警戒,渾身的汗毛像刺蝟一般乍


    開了。他是人家丈夫,現在又是將要做父親的人了,更加不容被侵犯。若對方敢招惹他分毫,他必定會大打出手。


    童纖並未覺察出他的異樣,自顧自的陶醉在剛剛對方英雄救美的美妙場景中:“剛才……多謝您仗義相助。童某……”他見童纖說話支支吾吾,語不成句,更加不耐煩。“小事一樁,童大人無需掛懷。”說完,便想繞開對方離開。怎奈這小徑狹窄,兩邊都是樹木,他若強行繞過去,必定要與對方身體接觸……隻要輕輕腦補一


    下,他整個人便都不太妥當了。他心下開始懷疑,童纖可能是故意挑了這種地方埋伏他。想到這兒,他焦慮的雙眼都眯了起來。“剛剛聽說,常夫人懷的是雙生子,大人真的好福氣。”他猜得沒錯,童纖確實是故意挑了這種地方守株待他這隻大白兔來著,雖然不敢把他怎麽樣,但能在這夜深人靜之時,堵著他多說幾句話,也是極好


    的。“隻是你們夫妻,成親不到一年便天各一方,還真是苦了常夫人。”


    大白兔麵無表情冷冷迴應:“我過些日子會接她過來。”


    童纖心裏酸澀,臉上卻沒表現出分毫:“哦?哦,那也是應該的。新婚燕爾,還是呆在一塊兒的好。不過這邊關城池,常年兵荒馬亂的,您可得多多照看好夫人才是。”


    “那是自然。”此刻常遠兆隻想迴屋吃湯圓,根本不願意在此聽這男人嘮嘮叨叨說個沒完。


    可對方卻大有沒完沒了的架勢。“皇上準我在這兒住些日子,體察這邊關民情,這段時日,還得多多打攪大人了。”


    “哪裏的話,童大人有什麽吩咐,隻管提就是。”反正這兒的地主不是他常遠兆,誰愛伺候他誰上。


    正說著,一陣冷風吹過,卷起一地的沙塵撲麵而來。童貴人急忙舉起袖子捂著臉。等他發覺風聲漸止,放下衣袖時,麵前的人早已沒了蹤影。


    原來大白兔趁機掉頭溜走了。連老天爺都幫他早點迴屋吃湯圓,他滿意的想著,腳下生風越走越遠。童纖獨自留在原地,悵然若失。片刻之前,眼前還韶光一片。如今,隻能伸手觸一觸他曾駐足停留過的空氣。“見花憶郎麵,常願花色新。為郎容貌好,難有相似人。唉!”他輕聲沉吟一首情詩,歎了口氣


    ,甩甩衣袖便想離去。


    “好一個難有相似人。”暗處一個聲音乍然響起,嚇得童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啊?誰?”他驚恐的望著聲音的來源處。


    須臾之間,那團黑暗中,顯出一個健碩的身影:“別來無恙啊童大人!”


    童纖先是一愣,接著難以置信的睜大雙眼,整個人無法邁出一步:“是你……”


    “咱們又見麵了。”對方緩步走近他,臉上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蒙……蒙將軍……”童纖支支吾吾的叫出對方的名諱,那個明明已經死去的人的名諱。“真的是你嗎?我是不是在做夢?”


    “你沒做夢,真的是我。”對方又走近了幾步,讓童纖看清了自己的樣子。此刻童纖已經淚眼迷蒙。闊別這許多年,那個記憶中年輕俊朗的臉龐此刻已經布滿了滄桑的歲月痕跡。可他依舊辨認的出,那滄桑之下,還是那個他曾經深愛著的男人。“你不是已經……他們告訴我你已經


    ……”


    對方淺笑著告訴他:“我沒死,隻是受了重傷,被牧民救了去。”他抹去眼底的淚珠子,有些氣極的問道:“那這麽多年,你都在做什麽?為什麽不迴去?”整整十多年過去了,他們在最好的年華相遇,相識,相戀。最後又在最好的年華分別……以為他死了,童纖把自己所


    有的相思和痛苦都給了他,誰知他如今又活生生的站在麵前。


    “我與當地女子成親了,一直過得很平靜。不願再迴去過那種大起大落的日子,隻想守著這座城池過一輩子了。”


    對方一句話,說的童纖再也留不住:“是嗎,那真好。”說完轉頭便要走。


    蒙將軍一把拉住他,略不正經的笑著說:“逗你的。我一無所有,年紀又大,誰會願意跟我?”


    “那你為何不迴去?”童纖甩開他的手,冷聲問他。話音未落,便赫然瞅見他左邊空落落的衣袖。“怎麽會這樣?”童纖尖叫著問他。


    他苦澀一笑:“我不想這麽狼狽的迴去,也不想拖累你。”


    “你這傻子……”童貴人再也忍不住,靠在他胸口,輕輕抽泣了起來。


    安慰了半晌,才讓童纖止住悲聲。他倆走向園子深處,他有些好奇的問道:“剛才那位是?”


    童纖一驚,由於心虛,說話都有些不利索:“哦……那……那是常雄的兒子。”


    他眼睛一亮,揚起雙眉讚歎道:“常遠兆?這小子如今有出息,如雷貫耳。”難怪他覺得有些麵熟,常雄年輕時也這樣,白淨,高大,眼神單純。


    “可不是麽……”聽自己的前任男神如此誇讚現任男神,童纖的表情越來越不自然。


    對方也看出他神色有異,淡淡問道:“你們關係好像不錯?”童纖到底是老江湖,隻一瞬間,便找了個說辭搪塞過去:“嗨,你誤會了,他平時叔叔長叔叔短的叫我,半大孩子一個。”他如今說的輕巧,也不知道誰當初聽人家喊他叔叔之後,氣得差點當場哭了出來。“


    對了,你怎麽會在這兒?”他適時的岔開話題。


    “我現在在這兒打打雜役,混口飯吃。”


    童纖搓了搓他的胳膊,有些心疼的說:“蒙將軍,你受苦了……”


    對方笑容坦然的朗聲說道:“我早已不是將軍了。你若看得起我,就叫我一聲蒙大哥,或者就直唿我名諱好了。”


    “蒙大哥。”此時常遠兆已經迴到房中,樂嗬嗬的打開湯盅蓋子,臉上的笑容瞬間化為烏有。“這可惡的童纖!”他崩潰的吼了一句,好好的幾顆白淨湯圓,如今,已經在他眼前混亂合體,爛糊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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