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家二少爺的事情,如同核爆一般,迅速炸開。半天之內,朝廷之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潘譽得知消息之後,直接在金鑾殿上暈了過去。


    常雄,楊國棟等人都是震驚得大半晌都說不出話來。要說這東都俠的真實身份,大夥兒心裏不是沒偷偷猜測過。幾乎有一半的人,都認為常雄的兒子常遠兆是東都俠的可能性最大。剩下的一半,有人猜測是潘竹青,有人猜測是楊盡義,總之,把天猜漏了,


    都沒半個人想過會是潘譽那個不成體統的小兒子。


    皇帝見潘太師受了極大打擊,沒忍心當他的麵再發雷霆。等宮人們將潘太師扶下去之後,皇帝怒火衝天,幾乎要點燃了金鑾大殿。“這潘家小兒子了不得啊!啊!”桌案上的茶具又成了炮灰。


    “皇上請息怒!”群臣趕忙跪了一地。


    “殺官員,盜官宅,私闖朕的皇宮!難怪朕讓他做官他都不要,他這是匪氣難移啊!”皇帝的聲音孤獨的響在金鑾殿內,怒氣震蕩在每個大臣的耳邊,誰都不敢說上一句好話。


    “傳朕旨意,將潘景元押往大理寺聽審。著大理寺卿,開封府尹共同審理此案,若有徇私枉法之舉,一律入罪!”大理寺卿審理東都俠的案件可謂神速。並不是少卿與開封府尹有多鐵麵無私,神機妙算。而是那潘惡少對於自己所犯下的罪行,全部供認不諱。除了一條,夜闖皇宮,驚擾聖駕,他完全不記得自己什麽時


    候做過這檔子事。


    所以當官爺將當夜貼在皇帝腦門上的字條拿在他麵前給他認筆跡的時候,他自己也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了。他承認確實是他自己的筆跡,可他完全沒印象。最後他仔細考慮了一番,認為可能是哪位英雄見那顧忠義實在無辜可憐,才冒充東都俠夜入皇宮警醒皇帝。雖然不明白此人為何會寫出與自己一樣的筆跡,可惡少覺得,他應該沒有惡意,純粹是為了救人


    。如今自己已經夠死上好幾次了,此事又都因自己而起,何不幹脆一並認下,免得以後再牽連他人。


    於是這東都俠的案子,三天不到,就已經結案陳詞了。被告潘景元,謀殺,盜竊,驚駕罪名成立,數罪並罰,判處死刑。


    沒人敢疏通關係,沒人敢向皇帝求情。連潘譽都被皇帝下旨,暫時留在府中養病,一切似乎都已成定局。除了父兄以外,潘惡少以為不會再有人下大牢探望他這個將死之人了。直到他從小到大最看不慣的那張白晃晃的臉出現在陰暗潮濕的鐵窗外。他平靜的心裏掀起一陣波瀾,說不清是喜是悲。總覺得人生得


    一知己應該死而無憾了,隻是這份友情來的有些晚。


    鐵門被獄卒從外麵打開,常遠兆彎著腰才能勉強從門外跨進來。


    兩個年輕人,誰也沒先開口說話,隻是麵對麵席地而坐。直到常遠兆拿出備好的兩壺酒,扔了一壺給惡少。


    惡少笑容爽朗:“認識你這麽多年,愣是沒看出來,原來你也好這口。”


    常遠兆見一向意氣風發的他憔悴了許多,不免有些心酸,勉強擠出一抹微笑:“認識你這麽久,你也讓我刮目相看了。”


    “咱們恐怕沒什麽機會再說話了,今兒個就不說廢話,說說心裏話。”惡少這輩子還從沒和誰說過心裏話:“我從小就看不慣你,總覺得你又白又蠢的像個娘們。”


    常遠兆寬容一笑:“我知道,我還知道你背地裏跟別的孩子替我起了好幾個綽號。”“嗯,我想想。有大白兔,大白鵝……哈哈哈哈!”惡少迴憶到這兒,兩人都開懷了。“其實後來想想,那是我們嫉妒你從小就比別的孩子長的好,又討長輩喜歡。而且後來也發現,你其實一點也不蠢,隻是


    對你身邊的人寬容大度,從不計較。隻可惜,我發現的太遲,沒什麽機會和你做朋友了。”常遠兆收斂笑容,真誠的說:“我根本就沒你說的這麽好,而且這世上,恐怕找不到比你潘景元更寬容大度的人了。你是真英雄,和你一比,我們都很慚愧。”背負一生的罵名,卻獨自做著義薄雲天的事情


    ,這等氣概與魄力,確實讓洛陽城裏所有公子哥汗顏。連楊盡義都忍不住誇惡少有種。惡少卻不以為然:“別這麽說,你無論為人子,為人臣,為官為將,還是為人夫,都算是完美了。不像我,身為人子卻不孝,身為人臣卻不羈,對我喜歡的女人……其實我挺後悔的,早知道現在這樣,我就


    應該對她好點兒,起碼不會有什麽遺憾。我這一生,對得起天地良心,卻愧對我的至親至愛。”隻有他自己清楚,那些“俠義”背後的得失辛酸。


    “還有機會的,咱們都沒放棄你,你也別這麽快就絕望。”雖然皇帝已經很多天不見朝臣了,可常遠兆還是每天都會杵在殿外求見。同時,也會遇見同樣心力交瘁的潘家父子。


    惡少不願再想這些自己無法控製的事情,便故意岔開話題:“你今後有什麽打算?打一輩子仗嗎?”


    “我有想過等我有了孩子,將他培養成人,我便辭去官職,帶我娘子雲遊四海,見著哪兒好就住段日子。見著誰有不平,就仗劍相救。”想起未來的規劃,常遠兆臉上終於浮現出發自內心的笑意。


    “你果然跟我一樣,沒什麽大出息。”惡少話雖這麽說,卻也真心欣賞他向往灑脫自由不求功利的性格。“你那個小娘子願意嗎?”


    說到這兒,也許是酒精發揮了作用,常遠兆臉上不由自主的泛上紅暈:“她願意,她說無論我去哪兒,她都願意跟著我。”惡少又爽朗的笑開了:“你小子,還真不是一般的好命。你這個娘子,雖然牙尖嘴利,行為乖張,但確實秀外慧中,風情萬種,跟一般的女子不一樣,容易招人喜歡,我這輩子欣賞的女子不多,她算一個…


    …”還想誇下去,卻瞥見小白臉兩頰通紅抿著嘴眯著眼睛盯著自己,趕緊刹車,免得又打翻醋壇子。“而且對你還死心塌地。”


    小白臉果然又喜上眉梢:“這倒是真的。”見他蠢萌至此,又想起自己哥哥心裏那點心思,惡少忍不住善意的提醒他:“不過你也別仗著她對你一條心,就成天跟放羊似的讓她在外麵瞎晃。像我這樣的正人君子不多,別哪天真被狼崽子叼了去,俗話


    說的好,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以後不會了,她答應了我,今後不去衙門了。”


    “嗯,你總算是苦盡甘來了。”惡少一直旁觀著常遠兆這一路捍衛姻緣所付出的艱辛,由衷為他現在的幸福感到欣慰。


    整個晚上,獄卒們好奇的在鐵門外踱著步子,聽這一正一邪兩位貴公子在這肮髒不堪的大牢裏,把酒言歡,暢談古今。


    常遠兆如今才發覺潘惡少竟是個文武全才,潘惡少也第一次發現常小白臉喝了酒也會開玩笑打酒嗝傻笑……


    探訪時間已經超過多時,雖然獄卒並未敢上前打擾,兩個知道輕重的人也明白是時候暫別了。


    臨走之前,常遠兆憋了半晌,那表情猶如揣了隻青蛙在嗓子裏,最終支支吾吾的說了句:“景元,其實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


    惡少早已覺得他神色有異,雲淡風輕的問:“說吧,還有什麽是我受不起的?”


    “杜若桐……她……定親了。”小白臉一臉的痛苦,仿佛與人定親的是梁伊伊。因為此刻他麵對著的人,臉上所有神采都因這句話而迅速被抽幹。


    “嗬,是嗎……這是好事……我……我得……恭喜她。”惡少強忍住心中翻騰的酸苦,卻不知自己此時已經麵無血色。


    小白臉不忍看他,低頭追問一句:“你,就沒有什麽話要我轉告她嗎?”


    惡少努力扯出一抹笑意:“你幫我告訴她,醜八怪終於有人要了,惡少替她高興。”


    “就沒別的了?”小白臉難以置信的追問了一句。在他看來,這種事是足以讓他發瘋越獄的事情,人家惡少竟然三言兩語就算了?


    “沒了。”


    鐵門又一次發出難聽的聲響,那個和煦如春風般的朋友消失在鐵窗外,獄卒紛紛迴到自己的崗位上站著,周圍又恢複了死一般的寂靜和黑暗。


    沒人知道,此時的惡少倒在地上咬著袖子,哭成了孩子。


    “出來了。”等在街邊馬車裏的梁伊伊和杜若桐一直愁雲慘霧,一見到翩然而來的常遠兆,梁伊伊整個人被點亮了:“相公,怎麽樣?他好不好?”


    常遠兆坐定,便神色如常的安慰她們:“還行,你們不要擔心,明天一早,我還會去宮裏求見皇上。”


    杜若桐頂著腫眼泡帶著哭腔哼唧:“可是已經沒有幾天了……”


    他毅然保證:“我知道,明天無論如何我都要見到皇上。”哪怕闖殿他都在所不惜。


    梁伊伊目光狡黠的問:“對了,我讓你跟他說的話,你都說了嗎?”他最後對惡少說的那席話,始作俑者便是她梁伊伊。


    “說了……”他無奈的迴答。


    梁伊伊湊近他,一臉好奇的問:“他什麽反應?”杜若桐也緊張得等著他的答案。


    他誠然道:“雖然他憋著,但我看得出來,他很難過。”


    梁伊伊一瞥嘴,壞壞的說:“就要讓他難受難受,誰讓他總這麽欺負若桐,阻止別人向她提親,太可惡了!”


    杜若桐既開心又心疼,將手帕咬得亂七八糟。


    常遠兆伸手捏了一把梁伊伊的粉鼻:“你一肚子壞水。”還把他也帶壞了。“要是真能一肚子壞水就好了,多省飯錢。我懷疑我肚子裏長蟲了,咱們還是趕緊找個地方吃飯吧。”她一邊說,一邊用眼神警醒常遠兆,才告訴過他以後在杜若桐麵前,不能表現的太親密,以免她看了傷心,這小白臉居然轉臉就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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