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伊伊又一次從一片黑暗虛空中醒來,睜開眼睛之前,她猜測自己目前身在何處。有很大可能性是被那群和尚囚禁著。還有一種可能,便是她已經從古代死去,又迴到了屬於她的時代。總之她一定不在天


    堂或是地獄,因為她的左邊腦袋還是突突的疼痛著。


    掙紮著將眼睛睜開,她鬆了一口氣,還在古代,還有再見到常遠兆的機會。


    隻是眼前的場景,她覺得有些奇怪。這是個陌生的房間,既不像禪房,更不像牢房。門外仿佛就是嘈雜的街市,叫賣聲,討價還價的聲音不絕於耳。


    她似乎睡了好幾天,由於沒有進食,身體軟弱無力,從床榻上把自己撐坐起來,幾乎耗費了她所有氣力。


    剛把雙腳踏在地上,她便心急著要走出去,卻一個踉蹌栽倒在地上。天旋地轉的感覺又撲麵而來,她的腦袋似乎受了很大震蕩,到現在還沒完全恢複。


    她撞在凳子上的聲音傳出門外,房門忽的被推開,放進一屋子晨光。


    艱難的抬起頭,一雙男子的腳大步走到她麵前,她還沒來得及把腦袋抬高看看是誰,便被一雙溫暖的手從冰冷堅硬的地麵扶了起來。


    頭暈目眩間,她便被重新駕迴床榻上躺著。好不容易才定住了眼前場景的旋轉,一張年輕男子的臉龐出現在她眼前。


    可以確定的是,這個人不是和尚,他有頭發,穿著俗家男子的衣服。而且,似乎有些麵熟。


    努力用她快要暈成渣的大腦搜索曾經出現過的相似容貌,很快,她便記起來了。


    他便是不久前,她與常遠兆上京麵聖的途中遇到的那夥山賊中的一員。由於他當時開口勸阻山賊的老大對梁伊伊和那幾個姑娘下手,最後被常遠兆夫婦放生。


    他不說話,隻是瞪著他那雙漆黑的眸子定定的望著伊伊。


    她被他看的有些發毛,身子往後一縮,蜷縮在角落,與他拉開最大距離。


    他一下子反應過來自己的眼神有些魯莽,趕緊無措的扭過頭去看向一邊。“你餓麽?我給你去買點吃的。”說完,沒等她開口便轉過身大步走出房門。


    雖然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身在此處,也不明白這個黑小子為什麽會在自己身邊,可梁伊伊從他的眼睛裏看到了和常遠兆一樣幹淨清洌的神色。他應該……沒有惡意。


    他很快便又迴到屋中,手裏抓著個油紙袋,這次他沒再敢正視她,低著頭把手裏的油紙袋遞到她麵前。


    各種包子的香氣瞬間鑽進伊伊的鼻腔中,她眼睛一亮,毫不客氣的接過,縮迴角落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這真是有史以來,她吃過的最美味的食物。


    正在埋頭苦吃,眼光瞄到他又遞來一碗茶水。她又感激的接過,抬起頭望著他的臉由衷的說了句:“謝謝。”他又趕緊無措的把頭扭到一邊沒搭腔。


    她算是體會了一次常遠兆絕食時候的感受。六個菜肉包子給她一口氣幹進肚子,撐得她直打嗝。“真是失禮了,我剛剛差點就餓死了。”說完,又是一聲巨響無比的飽嗝。


    他居然沒嘲笑她,反而像自己做錯了事一樣,眼睛盯著一邊的地麵怔怔的發愣。


    有了力氣,梁伊伊便又神氣起來:“嗨,小帥哥,你在看什麽這麽入神?地上有仙女嗎?”


    他尷尬的迴過頭,瞄了她一眼,又低頭不語。


    見他如此害羞,她隻好自己找話題打破尷尬:“內個,我叫梁伊伊,你叫什麽名字?”


    “蕭雋。草頭蕭,雋永的雋。”他聲音越說越低,就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她大方一笑:“好聽。你多大了?”


    “剛好二十。”與常遠兆同樣的年紀。


    “那……你能不能告訴我,我怎麽會在這兒?”這才是她最關心的問題。


    他終於抬起頭,鼓起勇氣迎上她的臉:“是我從和尚手裏把你救出來的。”


    她眯起眼睛歪著腦袋問他:“我的事你知道多少?”


    他又把腦袋垂下去,像跟自己的腳說話:“我一直跟著你,所以……都知道。”


    她心下詫異無比:“你不怕我是妖怪?還有……為什麽跟著我?”莫非想伺機替他那個所謂的大哥報仇?看樣子也不像啊!


    等了半天,等來的隻是他的沉默不語。


    她隻好換個問題:“從什麽時候開始跟著我的?”


    又是一陣沉默後,他才抬頭看著她的眼睛說:“從那次你救我,我就一直想找機會報答你。”說完,本來就不算白皙的臉色居然又加深了一層。


    她放下警惕,笑著向他解釋:“你不必如此,你不是惡人,我隻是不想我相公造孽。”


    說到常遠兆,她忽然眼睛一亮,猛的挪到床邊:“對了,我得去找我相公了。”


    剛下床站起來,就又是一陣頭暈目眩,使她直直向後倒去,幸虧被他攔了一把,否則後腦勺就撞在牆上了。


    將她重新安置下來,他麵色有些猶豫,最後還是對她老實說:“最好別出去。你受傷了,而且……現在外麵,全是抓你的兵。”


    她心一緊,逼著自己不往壞的方麵想,急忙又向他求證一句:“會不會,是我相公在找我?”


    “是……你爹,和你大哥……”他知道真相對她來說很殘忍,可是為了讓她打消出門涉險的念頭,也隻好實話實說。


    難過了好一陣,傷心了好一陣,又讓自己平靜了好一陣,她才淚眼汪汪的抬頭望向他,帶著哭腔問:“蕭雋,你能不能再幫我一次?”


    “你說。”他毫不猶豫的迴應。


    她嘴角顫抖著懇求:“幫我去找我相公。”聲音柔弱的快要融化在空氣中。


    “去哪兒找他?”他早就猜到她所求的是何事,隻是淡淡一問。


    她揉了揉眼睛,恢複了一些神采:“常府你認得嗎?不過不知道他迴來沒有。”


    他果斷迴應:“嗯,我去找他。”說完轉身便走。


    她立刻又叫住他:“蕭雋……”他停住腳步迴頭等著她下麵的吩咐。誰知她隻是明朗一笑,柔聲一句:“謝謝你。”


    話音剛落,他一溜煙便跑出屋子關上了門。


    “上帝啊!世上居然有這麽羞澀的人類!再跟他相處幾天,我整個人都要斯巴達了!”伊伊難以置信的對著屋頂自言自語。


    忽然,一陣難熬的不安湧上心頭,常遠兆如果知道她不是楊依依,會是什麽樣的反應?會像楊家人一樣,視她為洪水猛獸處之而後快嗎?


    “不會的,他是愛我的。”她堅定的安慰自己。


    此時此刻,常遠兆急躁的如同一隻犯了牙痛病的老虎。雙眼充血,口幹唇燥,騎著馬滿世界瘋找著妻子。


    由於蕭雋的功勞,他去清水庵撲了個空。當然,就算沒有蕭雋,也有薛九在後麵排隊接棒,壓根輪不到他常遠兆。


    本來洛陽城的白天就人多熱鬧,加上滿街亂闖的軍兵,更加大了他找人的難度,不免使他一頭惱火。


    無頭蒼蠅一般轉悠了半天,他忽然腦中一亮,策馬趕去了知府衙門。


    常遠兆目前名義上無官無爵,到了衙門口,根本沒人敢放行。隻得進去請潘竹青出來見他。潘竹青此刻正在與宋大人商量正事兒,一聽有人通報說常遠兆求見。他心中先是一驚,接著又是一陣歡喜,看來自己要找的人,並不在常遠兆手中。為了求證自己這個猜測,他立刻向宋大人打了個招唿,


    匆忙迎了出去。


    一眼就瞅見急的頭頂冒煙的常遠兆,他朗聲寒暄道:“常少爺,別來無恙啊。”


    常遠兆沒這個情商再與他周旋這些虛禮,立刻湊上前問:“潘大人,不知您這些天有沒有見過我娘子?”


    潘竹青微微一笑:“嗬,常少爺,據說常夫人……被你們常楊兩家人送去寺裏開光了。怎麽你反倒來我這兒找人呢?”


    常遠兆心中更加蒼涼:“她真的不在這兒?”


    潘竹青裝作對他的懷疑表示不滿:“怎麽,你不信?要不要再帶人來搜一次衙門?”


    常遠兆認為妻子朋友不算多,很有可能會求助於潘竹青,因此他幾乎是低三下四的哀求道:“潘大人,之前的事情,都是我不對。求您大人不計小人過……若是,若是您見到我娘子,求您通知我一聲。”


    “知道了。”潘竹青對他這樣的哀求感到既心煩又有些許心虛。可是很快,又被另一種新鮮的情緒所代替——從別人手中掠奪心愛之物的強烈滿足感。


    無論如何,要先他一步找到她!走迴衙門,潘竹青心中暗暗打鼓。


    常遠兆剛剛打算上馬離開,便迎麵撞見滿臉怒氣的杜若桐。


    杜大小姐看見他,扭頭便走。他趕緊衝上前攔住她:“別走!”


    她怒氣衝天的問:“幹什麽?”


    “你有沒有見到我娘子?”他眼中又燃起一絲希望。


    誰知她更火大:“我還想去問你,你倒來問我?”


    “她沒來找過你?”又是一陣心酸的失落。


    她沒好氣的迴答:“你覺得,你們兩家人成日帶著兵滿大街捉她,她敢來找我嗎?”


    常遠兆一聽這話,猛的抬起頭,眼裏就要崩裂出火花:“你是說,剛剛街上那些人,都在捉我娘子?”“你別裝無辜!摸摸良心,她做過什麽壞事?她對家人不好嗎?對朋友不友善嗎?對你不夠真心嗎?罵她是妖怪!還要逼死她!你們怎麽忍心……”杜若桐說著說著都快哭了,管她是不是楊依依,在若桐生命


    中,她幾乎是唯一一個朋友。


    “是我的錯,我不該丟下她一個人,我應該帶著她的。都是我的錯!”說完,他“砰”的一拳砸在身邊的石牆上,鮮血順著凹陷的牆麵緩緩落下。杜若桐被他這個舉動嚇傻了,這家夥有自虐傾向嗎?“哇,你瘋了!也不怕殘疾?”仔細想想他也算無辜,若是不愛惜妻子,他也不會來找她了。“好了好了,你也別自責了。這事兒也不能怪你。這樣好了,


    若是她來找我,我第一時間告訴你。”


    他紅著眼睛點頭。


    她卻正色提醒他:“不過說真的,現在滿大街都是兵,我要是她,我也躲著不敢出來了。”他想了想,最後眼中布滿堅定的神色:“我知道怎麽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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