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都一上午過去了,咱們就這麽坐著喝茶聊天兒,像話嗎?咱們不是來辦差的麽?這潘大人怎麽還不來給咱們安排事兒啊?”呆坐了一上午的杜若桐,看著來來往往忙碌著的捕快差人,早已如坐針氈。


    梁伊伊卻淡定如常:“嗨,稍安勿躁吧。”她們畢竟是女子,哪能真的當成男子漢來用?潘竹青也說過,隻會給她們安排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所以她也知道,她的打工生涯,多數時間都會比較無聊。


    “你看那些個捕快,進進出出忙得跟什麽似的,咱們這樣,不大好啊。”杜若桐托著下巴嘟囔。


    伊伊笑著自嘲:“人家是正式員工,咱們兩是臨時工,你也真敢拿來比。”說話間,潘竹青已經從宋大人的議事廳出來,向她們的方向邊走邊說:“讓你們久等了,剛才和宋大人說點事兒耽誤了。你們兩個,誰會騎馬?”他這話實際上有些明知故問的成分,楊依依不會騎馬,他是


    知道的。


    “我,我會。”杜若桐立刻自告奮勇。


    他滿意一笑,遞上一封信給她:“幫我送封信去西郊,交給豐縣縣令張大人。順便告訴他,最遲明日退班時辰之前,必須把人犯押到這兒交接,不得有誤。”


    杜若桐興奮不已,聽起來,真是個像樣的差事,剛要走,又迴頭問了一句:“呃……他知道是哪個案子的人犯呐?”


    他點頭:“他知道的。拿我的手牌去馬房借馬吧。”說著遞過手牌。


    “是!遵命!”若桐抱著信封和手牌心滿意足的撒丫子跑了。


    他看著托著腮幫子一臉無趣的楊依依,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你跟我走,咱們去辦一件更要緊的事。”


    她眼中一亮,更重要的事!莫非有大案子要辦?“yessir!”


    他沒聽清楚,一臉的疑惑不解:“什麽?”


    她笑著重新喊了一聲:“遵命大人!”


    “走吧。”


    若桐牽出馬,一刻也沒耽擱就策馬揚鞭,向西郊方向奔去。這是她入職以來第一件差事,她必須毫無瑕疵的完成。


    剛奔進街市,她就盡量放慢了速度,以免撞著路人。


    洛陽城街道本就車水馬龍絡繹不絕,行人很少會占用馬路中間的道兒,除非……除非是像潘景元這種走路不長眼睛的惡霸,才會明明知道身後有馬蹄聲傳來,還忽然間竄進馬路,當個活生生的攔路虎。


    杜若桐哪裏能料到有人走路會忽然來個90度轉彎?


    “啊~呀!”他被撞出一丈多遠。


    她嚇得立刻刹馬跳下,在眾人的圍觀驚叫下奔上前去查看。“公子,你沒事吧?”


    “你會不會騎馬?長沒長眼睛?想撞死潘爺嗎?”濃濃的惡少氣息撲麵而來。


    杜若桐渾身一顫,心想這下完了,怎麽偏偏撞上這麽個東西了。“惡~二少爺,您沒事兒吧?”


    “你說我有沒有事兒?你這麽撞過來,簡直想要我的命!”惡少的眼睛瞪得跟銅鈴一樣,抱著膝蓋,嘴巴氣得直哆嗦。


    若桐心裏估計真是把他撞的不輕,不免有些擔心:“那……那我送你去看大夫。”


    他眯著眼睛看她:“看大夫?潘爺看的都是太醫,你到哪兒給爺看大夫?”


    她手足無措:“那怎麽辦呐?要不……要不我先送你迴府?”


    他歪著腦袋,滿臉不耐煩的問:“然後呢?”


    “然後,然後我先去辦事兒,然後再去您府上給您賠罪!”她心裏都快急死了,第一次出來辦差就遇上這麽個事。


    “我呸,你這是想賴賬吧。”他不依不饒。


    她急的小臉通紅:“我真有事兒,真不是賴賬。”


    “不行!我看你就是想賴賬,大夥兒瞧瞧,這姑娘長得人模人樣,撞了人,居然不肯負責!”他一邊撒潑,一邊扯住她的袖子,就像她隨時會撒丫子偷溜一樣。


    “我沒有!”身邊人越圍越多,都對著她指指點點,她尷尬極了。什麽時候,她杜若桐竟然成了兇徒,他潘惡少竟然成了受害者。


    “沒有?那麽多人看你撞了我,你還說沒有?”


    周圍的人發出唏噓聲:“哎喲,這姑娘不老實唉,看來還想不承認來著。”


    “我是說我沒有不肯負責任!潘惡少你到底想怎麽樣!”她終於爆發了,扯著嗓子對他大吼一聲,眼圈都紅了,她堂堂正正一個姑娘,竟受此等屈辱,是可忍孰不可忍。


    惡少歪著腦袋說了三個字:“你負責!”


    “你想我怎麽負責?你說就是了!”隻要不是以身相許,她什麽都願意。


    惡少想了想,故作為難的說:“嗯……這樣吧,我怕你跑了,你去哪兒辦事,我跟著你,你辦完事兒,咱們再說怎麽負責!”


    “啊?你?跟著我?”若桐要崩潰了,她跟他呆上一分鍾都快精神失常了。帶著他去西郊?然後再迴來?這不是要她命嗎?


    “怎麽?你還是想賴賬不是?”他臉上爬滿不滿。


    她怕他又撒潑,趕緊妥協:“哦,不不不,那……你就跟著我唄。”


    他揉了揉大腿,不耐煩的說:“潘爺我走不動,要騎馬。”


    “嗯,你騎馬,我牽著走。”說這話時,她都快哭了。


    他撐著地,撇著眼睛看她:“還愣著?扶我起來。”


    她撅著嘴,憋著眼淚湊上去扶他。胳膊相觸的一刻,他低頭露出燦爛微笑。


    兩人一馬,走了半個時辰還在城裏龜速行駛。惡少一會兒口渴想喝茶,一會兒太曬要打傘,折騰個沒完。杜若桐的耐性快要被他完全耗光,恨不得把他拉下馬狠狠揍上一頓再說。


    “誒,停停停!”還沒走幾步,他又叫喚起來。


    “又怎麽了?”


    “爺餓了!吃飯!”說著,就歪歪斜斜的下了馬。


    杜若桐肚子也餓的直叫喚。可她估摸,以這種速度,再吃頓中飯,怎麽可能在退班前完成任務?於是她好言好語的和惡少商量:“二少爺,咱們能不能買點吃的,帶在路上吃,我怕我來不及了。”


    惡少完全不理她,牽著馬就往路邊的酒樓蹣跚而去。若桐見他走路一瘸一拐的樣子,著實有些可憐,便不忍心再說什麽,三兩步跟了上去。


    點了一桌子菜,兩個人都餓瘋了,狂風掃落葉一般吃的幹幹淨淨。“惡~二少爺,您看起來痩巴巴的,還挺能吃的。”說完之後,想起上午見到他時,他正往煙花巷的方向走,想必是一上午在花魁的溫柔鄉中體力消耗過多的緣故。想到此處,她嫌惡的瞟了他一眼,臉竟不自


    覺的紅了起來。


    他看到她不自然的表情,心中覺得好笑,又知道她確實有要事在身不宜再耽擱,便沒再跟她打嘴仗。招唿店家付了銀子,又起身與她繼續趕路了。


    吃了飯,她體力恢複過來,走路也快了許多,沒多久便出了西城門,入了郊野小徑。


    前路漫漫,離目的地豐縣還有最少兩個時辰的路要走。她打起精神,打算一下午就交代在這兒了。


    忽然:“哎呀我不行了。”馬背上那人又犯病了。


    她眼皮都沒抬,無可奈何的問:“又怎麽了?”


    “頭暈!坐不住了,要倒了要倒了。”他扶額,搖搖欲墜。


    “啊?那怎麽辦?”她半信半疑,這家夥今天怎麽這麽多毛病?


    “你……你上來,扶著我。”無恥如惡少,在說這句話時,竟也不自覺的臉紅了。


    若桐大吃一驚:“那怎麽行?”她跟誰共乘一騎,也不願意和潘惡少啊!這可是她從小討厭到大的人。


    他勒住馬繩停了下來,一臉不耐煩的說:“怎麽,說了負責,又想耍無賴?要不然你幹脆就把我推下去摔死得了。”


    她咕噥著:“咱們孤男寡女,如果讓人看見了,我還有臉麵嗎?”尤其對象是潘惡少!她爹非得吐血不可!楊依依非得跟她斷交不可!丫鬟們非得歧視她不可!


    惡少彈了彈指甲裏的灰塵:“放心,要讓人看見了,爺吃點虧娶你過門。”


    她像被雷擊中一般:“誰要嫁給你!”


    他彎腰湊近她,無賴的笑了笑:“嗬嗬,要麽你娶我過門也行。”


    “你無賴!”她氣得直哆嗦。


    “我說你到底還要不要辦事兒啊?你不上來扶著我,我不會走的。”他打了個哈欠,似乎態度堅決。


    她思前想後,覺得實在耽誤不起了,便撅著嘴,委屈的說了句:“好吧。”聽到她這個迴答,潘景元臉上無賴無恥無理取鬧的表情終於收迴,換做一抹滿意的笑容。她在馬下正躊躇著不知道該如何上馬,便被他伸手一提拉上馬背,坐於他身前,耳邊傳來他的聲音和氣息:“坐穩了


    ,架!”不知道是不是幻覺,她竟隱約聞到了身陷龍門山那晚,在那黑衣人懷中聞到的薄荷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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