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雅開著小車,章英嵐在一旁說:“秦雅姐,你當年從米娟手裏奪過李峰,與李峰經曆了磨難。為什麽後來還要離婚,為什麽好人與好人也處不在一起,我至今還是不明白。”

    秦雅:“這就是命啊,我承認李峰是個書呆子,人不錯,你不知道他的窩囊,他在他父母麵前的忍讓讓我受不了。”

    “忍讓是一種胸度和氣量。”

    “那拜托,你搞錯了。忍讓也是一種縱恿,而縱恿的後麵,是害人又害己。忍讓可以是一種寬容,是非的放棄,也可以是一種手段,以柔克剛。”

    “李峰是無奈,他何必去與父母爭鬥。”

    “你不了解他,他不是爭鬥,他也不敢爭鬥,他這個人受了大運河的影響,什麽事都很柔,但客觀上、後果上看出來他是害人又害己。”

    “大運河也有咆哮的時候。”

    “他會與自己的父母咆哮嗎?他永遠不會,所以惹了我,我能把自己這一輩子處在這讓我透不過氣的水裏嗎,我不是魚,我是渴望飛翔在藍天的!”

    章英嵐感覺到秦雅說得沒錯:“我很欽佩你,在一起是痛苦,放棄也是痛苦,長痛不如短痛。我卻由不了自己,隻能忍讓,想不了那麽多,反正人活到百歲,也就三萬多天。將就著過吧,人說,夫妻到了七、八十歲,都會相互適應了,這叫九九歸一。”

    車在李峰家門口停下,章英嵐手指著李峰家的陽台:“這就是李峰的家了。”秦雅向陽台瞟了一眼:“但願他們夫妻恩愛,這是我的真話,我也塌實了。行,我送你迴家。”

    車掠過鬧市,停靠在街的轉彎處。

    李峰收到了稿費,新購幾本書,書櫥滿滿的,他理出幾本暫時不打算閱讀的書籍,欲放入封閉櫃,他看到一隻大包袱,這是水蓮的包袱,心想,水蓮也真是的,自己的東西放到我書櫥裏,幾隻箱子還不夠用,還占用我的地盤。李峰以前見過這個包袱,隻是從未打開,他打開包袱見是一大捆碎布片,紅的、藍的、綠的,各種圖案,各種麵料,李峰明白了,這是水蓮學裁剪的碎布片。他將包袱係緊後,走下樓梯,本欲扔進垃圾筒,想了想還是讓水蓮自己扔吧,他又將包袱放入停車庫的擱樓上。

    妻子正好下班,車庫門前,見李峰似乎在忙什麽,便問:“你在幹哈呀,手上、身上弄得灰塵兮兮的。”

    “我把你的包袱放在擱樓上。”

    “你書櫃裏容不下我一個包。”

    “話說到哪去了,什麽意思啊,我書櫃放不了東西了,你的包袱又不是書。是垃圾,應該懂得丟棄,你什麽都要。”妻子將包袱取下說:“每一塊碎布,都是我的經曆,我的感情,我的記憶,你藏書,我藏布,本質上沒有多大的區別。”

    “藏書和藏布兩迴事。”李峰聲音輕了下來。他意識到自己理虧了,他想到了深處,他發現了妻子心靈的秘密。

    “就是一迴事,你讀書是一份享受,我整理一迴碎布就是重新排列許多故事,按你的話說就是人物、情節”。

    李峰驚訝了,妻子一生行走過程中的細致和留戀,從碎布片收集中得到了永恆,是啊,我們貧窮,買不起珍貴的郵票和各式紀念幣,更不用說翡翠、瑪瑙、金銀首飾、名畫、老古董,但那些碎布條上的花紋、圖案也是人類前行的密碼,是非常珍貴的,而這一點李峰此刻才感悟到,他感動了,他衝動地將妻子摟至胸前:“好吧,你愛放那就放那,有空,給我說說碎布條的一個個故事。”

    妻子笑了,又裝作翻臉了:“去你的,還是個詩人呢,冒牌詩人,偽劣商品。”這“冒牌詩人”放在別人說他,他肯定氣惱,此刻水蓮戲說他,他也承認有幾份深意。

    “我一定要讓你的碎布片走出家門,走向社會,讓你的故事活起來。”

    “是嗎,怎麽能活起來,你寫成文章啊。”

    “不,你以後會知道。”李峰接過妻子的包袱,倆人上樓去了。

    次日早晨,範總在陽台上看到一輛輛摩托車、助動車、自行車在張成鶴麵前放慢了速度,原來是新助理用掃帚在清掃昨夜雨後的積水。範總感歎,必竟是國有企業的管理員,懂得以身作則,吳玲副總看到範總以欣賞的目光看著張成鶴不露聲色的舉動,內心震顫了,幾年來,肆無忌彈的車隊竟然在張成鶴麵前收斂了,這張助理曆害著呢。張成鶴明白,工人們是怕車快了將汙水濺到新助理身上,既然新助理能放下架子為工人們掃地,工人們自然也敬重新來的助理。這新助理不一般,工人們也是看得出的,張成鶴的威信第一天就無聲地站了起來,此後他辦起了黑板報、召開了職工代表會,建立了工會組織,廠大樓飄起了從來未飄過的紅色直幅:“抓管理、抓質量、創優秀的產品擴大市場”等。

    廠裏的企業文化氛圍得到了明顯的提升,這一下讓範總暗暗高興,而吳玲副總心裏很不自在,臉上還是掛著淺淺的微笑。

    出乎李峰和水蓮的意料之外,5噸特產在一周內脫銷,有數十家單位接到印有李峰名字和電話的廣告箋後,立即要貨,很多單位把電話打進來,知道沒貨供應,有的還埋怨李峰:“你沒貨,發什麽信?”

    夫妻倆清點了營業額,共計二萬二仟元,付了慶元土特產批價和運費後,給了張成鶴的銷售提成自已還多了二千伍百元。水蓮知道本來可以多賺的,至少可以翻一番,這李峰到處讓價,不會做生意,誰讓他是個書呆子,又有那麽多的人緣,水蓮滿足了,必竟隻有一個星期,得了二仟伍百元真是高工資了,能過年就行了。水蓮首先給李峰買了件休閑裝外套,還給了李峰點零用錢,讓他去買些書,水蓮與李峰說:“過了年做生意,慢慢學,你人緣好,認識人多,這是無形資產。”

    李峰卻說:“不可能的,我不是做生意的料,再說明年市政協聘請我為文史研究員,還要編幾本文史資料,我不做生意的,不能的。”

    “那你幫我找一份工作,”

    “李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李峰打的來到天鷹運動服廠,張成鶴把李峰介紹給範總:“這是我的朋友,是個大作家,現在機關打工,雙休日來廠裏參觀”

    範總眼睛亮亮的,握著李峰的手:“小姐泡茶,來了貴客還不快招待”,他轉過臉來又說:“我這個人沒文化,是個粗人,這生意做得這麽大,全靠機會和我這個人膽子大,我不會管廠,讓張助理管,你有空來廠裏轉轉,這企業打品牌,搞企業文化還得靠你們這些文化人,現在廠裏事太多了,稅務局、工商局、勞動局、派出所都要上門檢查,見到他們我的腿都軟了,外來工一旦鬧起罷工,搞得我頭暈腦脹,你廠裏轉轉,幫我出出主意。”

    張成鶴、範總陪李峰走向車間,吳副總也見機跟在後麵,四個人從辦公室到倉庫,又去了車間、食堂、宿舍,轉了一圈到了廠門口,李峰稱讚:“你的廠已經有規模了,感覺不錯,但問題也很多,三言二語說不清楚,慢慢來,你這傍名牌不行,這服裝訂了華倫天奴是假的”。

    範總臉上堆起了苦笑:“兄弟,我也沒辦法,我的天鷹品牌不吃香,工人要吃飯,你讓我生產庫存,不是憋死我”

    “我理解,我幫你在品牌上運作一下,你這個”天鷹“挺好的,去注冊一下,注冊完了找我”李峰告辭了。

    範總還想與李峰說說話:“不要急麽,晚上一起去大酒店,我招待,泡腳、搓背、玩小姐”

    “不了,小姐完不起,我的胃吃不消,想辦法把廠弄好,張助理,首先把內部製度規範起來”

    範總對一旁的吳副總說:“聽到了嗎,人家怎麽說的,製度規範是什麽意思,你聽得出來嗎?你也不要排擠人家,已經來過幾個男助理都呆不下去”

    吳副總瞥了眼李峰和張成鶴,尷尬地說:“聽你的意思,那些男助理都是我趕走的,我有這能耐,退後一步說如果這個男助理連我都擺不平,能擺平企業”。

    範總啞口無言:“你厲害、你厲害,我要的是把我的企業往上推,你有這文化嗎?”

    吳副總臉紅了:“所以啊,我會與張助理配合好的”,答話間,她那鋒利的目光向著李峰:“歡迎大作家常來廠,多多指導”。

    李峰拍了拍張成鶴的肩,跨進了天鷹廠的小車,迴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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