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雅攜一卡車皮衣進了火車站托運處,辦妥托運手續後,她親自監督這一卡車的皮衣被一箱一箱的搬上了火車,她給托運部的人發了一圈香煙問:“這貨什麽時候到達黑龍江漠河?”

    托運處的人迴答:“快則一個多星期,慢則半個月,貨車沿途卸貨、裝貨,肯定比飛機,客車要慢,這火車不是為你一個人服務,想快,上飛機去。”

    秦雅當即購了硬席快車票,在這天半夜去了北方,開始了她的營銷之旅。

    秦雅在北方是如何做生意的,李峰、張成鶴、章雲嵐都不知道,後來聽北方迴來的老板說起,她還算順利,她在那邊租了房,掛了公司辦事處的牌子。那邊一批海興人都樂於幫助她。李峰時而從《海興日報》上得悉,在漠河、俄羅斯經營皮件的生意還不錯,心裏很高興。時而又聽說那邊發生市場波動,不免憂心忡忡。

    李峰有一點很明白,這秦雅好強,人家能幹好的事她也要辦好,她在北方呆的下去就說明還是有利可圖。

    果然秦雅以堅韌的意誌,把一個女人的狠勁,鑽勁發揮到了極至,特別是她將“短、平、快”的處事風格和熱情,大膽相結合,吸引了眾多客商,她的生意如何有別與他人,李峰在後來聽到了這樣一件事,還是章雲嵐告訴他的:“你知道嗎?秦雅和客商之間的誠信度很高,她確定一個客戶必須具備三證,身份證、單位公章、合同協議,她給人家送去海興的土特產,那邊的老板喝酒也喝不過她,說話的水平也不如她,真的,她很能幹。”

    李峰對此頗有感慨:“她家從前祖祖輩輩就是經商的,可能是遺傳細胞記憶的作用,肯定很順利的。她要掙多少錢,這人為錢所累,累壞了身體也不合算。”

    “你這叫書呆子話,你的思維觀念停留在計劃經濟下的國企業工人位置上,幫幫忙吧,難怪人家說你迂腐,僵化,你稿費拿多少,你換一種方式熬夜,早就成萬元戶了,你認為你正氣,誰承認你,到今天你連個黨員都沒混上,說不定以後私有老板一大批一大批的入黨,你這觀念,現實要氣死你。

    李峰總是在朋友們的冷嘲熱諷中尷尬的躲進了孤獨和寂寞,他不想與他周圍的人去爭個明白。李峰已經看到,多少人無法擺脫生活壓力,現實讓他們不得不垂下腰背。純情的詩歌隻有在休閑的時段得到極少部分人的讚賞,大部份人因沒有時間沒有空間去深化這一份高雅,文學被人們遠離了。

    李峰明白了,人們在競爭的壓力中一切都變的那麽冷酷、那麽功利,但時間能證明曆史會重提文化的重要性,市場經濟的眼球必定會注目燦爛的文化。搞文學是美是高尚,符合自己的心意和性情,就不必在於得失,“管它春夏與秋冬,躲進小樓成一統”,我與繆斯女神對話,誰也礙不著我,我也不礙誰。李峰一番自我安慰,守望著他的文學領地。

    李母整理櫥箱,在一張舊報紙包著的運輸合作社工作證裏,她看到了一張發黃的舊存折,是她在李峰7歲時的一張存折,她抱著李峰。她對丈夫說:“老頭子啊,時間過得真快啊,晃眼就四十多年了。孫子都念小學了,我是得不到兒子的好處,反過來,還要照料他兒子和女兒。”

    李父修理著碗櫥,他停下活,推了推老花眼鏡:“沒辦法呀,他住了隔壁,鄰居也要幫忙,孩子在念書,還小,你說怎麽辦,不幫行嗎?形式總要做一做,鄰居們都長眼睛。”

    “我不是為鄰居活的。”

    “李峰也是沒辦法,孩子還很懂事,沒麻煩我們什麽。就是雨天上孩子學校送個雨傘,也是應該的。人家的小孩家長都在校門口接,李峰的孩子,都是自己迴來,濤濤很乖的,小孩叫你奶奶的,你說這麽多幹嗎!”

    李母:“反正我盡了幾十年的責任,我不管了。他有本事,他自己搞定,孩子吃飯的問題他自己解決。”李母說完轉身到了自己的房間。

    米娟在公出杭州參觀學習之餘,順道迴到故鄉海興,她約了李峰在海塘邊的小茶裏說話。

    李峰從米娟沉穩、大方、美麗的形象和氣質上感覺到自己與米娟已經不在一個檔次上:“看得出,你生活得很好。”

    米娟嘴角動了一下,她理解李峰此時的心境:“我預感命運這無形的手把你往痛苦中推,也許是在成全你的藝術之夢。”

    “怎麽說?”李峰很驚訝米娟的提示。

    “有人說,痛苦是作家的階梯,不幸是藝術的晨鍾,我羨慕你。說實話一個男人拿得起,放得下,在電閃雷鳴中前進,上帝會支持你。其實,我比你好不了。從某種意義上說,你是幸運的,人們世俗意義上認為你不幸,其實不幸就是幸運。”

    米娟臉上的神色暗了下來:“文學是你的拐杖,支撐著你的生命,而我沒有。”

    “你在安慰我,鼓勵我,痛苦就是痛苦。不幸就是不幸。至少我讓我身邊的人,包括兒子、親友帶來了灰色,陰暗的投射。”

    “不。你的處境是整個環境氣場營造的。你沒有能力去左右,但你本人的品質和追求不能丟棄。信念是傷殘者的支撐。”

    “好了。不說這些了,換個話題。”李峰不想在女人麵前一起玩弄心靈的傷痕:“說說你吧,事業、家庭還好吧。”

    “事業,是的。一份責任,忙得我沒時間去想別的。忙了,也不糊思亂想了。”

    “孩子,丈夫都好嗎?”

    米娟沒有直接迴答,她望著窗外:“我們夫妻兩地工作,分居已五年,孩子在他父親那邊念書,放假了就到我身邊。”

    “你丈夫為什麽不和你在一起?”李峰話出口臉上顯出一絲不安。

    “他在青海。我去年從唐山調至江蘇,我丈夫的老家還有我公婆。”

    李峰覺得這裏邊不對勁,但不好意思再問下去:“我明白,你從唐山調到你丈夫家鄉,那麽應該讓你丈夫迴到你身邊,夫妻總要在一起嘛。”

    米娟微微點了點頭:“我永遠不會忘記,在兵團農場和你一起的日子。要知道秦雅與你合不在一起。我那時就不該放棄。”

    李峰很感激的眼神:“是嗎?能幸福嗎?不,我真得與你一起過日子,你受得了?你也苦了。愛情可以浪漫,婚姻必須務實,門當戶對是有道理的,否則反差之間就是風暴,就是狂瀾。”

    “人與人不一樣的,麵對風暴、狂瀾,思想才能提升,才能成熟。這是你送我的《朝霞短笛》中的一句話。”

    “行了,再說下去,我吃不消的。你呀,也會寫意。我為我們的友情以茶代酒,碰一碰杯吧。”李峰站了起來,與米娟高高舉起茶杯。

    米娟無精打采地坐在小車裏,司機覺得奇怪:“米局,你暈車嗎?”

    “不,沒事。開你的車吧。”米娟纖細的手指按著眉心,她的心靈深處正在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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