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道三年秋十一月,河西節度使蕭承與北庭節度使唿延準一起,聯名發布檄文,以扶李周正朔為名,高舉衛王世子李兆的旗幟,宣布即將於次年興義軍,征討長安,扶正朝綱。


    檄文裏,列舉了弘道天子近兩年屠殺宗室之舉,並且以弘道天子的身世為由,明說這位弘道天子,乃是野種,並非李氏宗室。


    檄文之中,明裏暗裏的表示,弘道天子之所以能登基嗣位,是因為別有用心之人的扶持,這才導致李周皇室旁落,中宗皇帝血嗣遭難。


    同時,蕭承唿籲天下義士,一同響應,以澄清環宇,靖安天下。


    這兩位節度使發布檄文之後,基本上就是明著造反了,但是值得一提的是,檄文發布之後,不管是河西軍還是北庭軍,都沒有動作。


    也就是說,他們隻喊了喊口號,還沒有開始行動。


    兩個節度使都表示,他們將在次年,也就是弘道四年的春天起兵征討長安,以還大周朝野清明。


    雖然兩個節度使都沒有動作,但是這一紙檄文,可以說是一石激起千層浪。


    檄文發布之後,就被司宮台的情報人員火速送往了長安城,因為是六百裏加急,這份消息到第四天,就送到了司宮台現任大太監陳錦手中。


    陳錦接到了這份檄文之後,雙手都在止不住的顫抖,他匆匆來到了甘露殿,然後跪伏在了天子麵前,雙手將這份檄文高高捧起。


    “陛下…西北急報。”


    天子這會兒正在看書,聞言放下了手中的書卷,看了一眼跪在地上,雙手微顫的陳錦,淡淡的說道:“怎麽了?慌成這個樣子?”


    天子麵色平靜:“西北造反了?”


    陳錦深唿吸了一口氣,對著天子深深低頭:“是,河西節度使蕭承與北庭節度使唿延準,共同發布大逆不道的賊書,奴婢們連夜將賊書帶迴來了。”


    弘道天子低眉道:“拿上來給朕看一看。”


    陳錦恭敬點頭,把這份檄文遞到了天子麵前,弘道天子展開文書看了看,然後深唿吸了一口氣。


    “文采還不錯,看來西北也不是沒有讀書人。”


    陳錦身子微顫,低頭道:“陛下,這份文書…”


    “要不要封鎖消息?”


    “這有什麽可封鎖消息的?”


    天子麵無表情:“逆賊作亂,難道還要朕替他們遮掩不成?”


    “請政事堂宰輔,兵部尚書李煦,以及六部九卿,到甘露殿議事。”


    陳錦微微低頭,聲音恭謹。


    “奴婢遵命。”


    弘道天子揮了揮手:“去罷。”


    這位天子,現在並不怎麽慌張,事實上,從河西節度使蕭承收留衛王世子李兆開始,天子就已經預料到了這件事。


    隻是遲早的事情而已。


    很快,政事堂的幾位宰輔以及六部九卿,都被叫到了甘露殿之中,皇帝陛下很直接,對著陳錦說道:“把這檄文,給諸位愛卿傳看。”


    陳錦連忙,把這份檄文一一給眾人傳看。


    能坐在這裏的,都是在文山牘海之中洗練出來的人物,閱讀文書的速度都不慢,很快這份檄文就在眾人手中傳了一遍。


    等眾人都看了一遍之後,天子掃視了一眼眾人的表情,微笑道:“諸卿,可有認同這份檄文的?”


    “如果在座諸卿,都覺得朕是山野道士,非是李家血脈,那麽朝廷也就魅族與西北諸軍打仗的必要了,諸卿可以立刻將朕綁了,交送西北。”


    天子微笑道:“然後把那位衛王世子李兆,迎到長安來為帝,這樣皆大歡喜,也免得兵災到臨,生靈塗炭。”


    聽到天子這番話,眾人都麵麵相覷。


    最終,還是身為兵部尚書的李煦,緩緩站了起來,他先是對著天子躬身行禮,然後轉身看向諸位朝堂高層,沉聲道:“諸公應當記得,當年康東平造反的時候,用的也是宗室名義,扶植的是中宗皇帝第六子李薊,可康東平進了長安之後,把持長安朝政不說,沒過幾年便廢了李薊,自立為帝,建立了偽燕。”


    “這些軍頭的篡逆之心,昭然若揭。”


    “既然河西軍與北庭軍,已經豎旗造反,朝廷萬沒有退避的道理,應當立刻起王師討逆!”


    聽到了李煦的話,眾人一陣沉默。


    誰都知道,河西節度使蕭承,隻是給自己找一個造反的理由,不可能是為了什麽李周正朔。


    但是,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如果河西軍與北庭軍聯手到來,朝廷現在十來萬的長安禁軍,到底能不能擋得住這些叛逆,還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畢竟,自範陽之亂後,不管是百姓階層還是官員階層,都對朝廷的戰鬥力,打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而李煦,無疑是堅定的保皇黨。


    他堅持保皇帝的原因是,現在,弘道天子依舊沒有把火藥方子拿出來,朝廷的火藥司,也還在籌辦之中。


    況且,蕭承所謂的李周正朔,根本就是胡扯,當初弘道天子李玄通認祖歸宗,是李家宗府給入的籍,也驗明了身份,不存在什麽野種一說。


    即便朝廷真的把皇帝給交出去了,蕭承等人也不會放棄造反。


    更要緊的是,一個國家,如果仗都不打,就把自己的皇帝給交出去,那麽這個國家,與滅亡也沒有什麽區別了。


    坐在帝座上的天子,俯瞰群臣。


    然後這位皇帝陛下,淡淡的說道:“諸位都在長安,是非公道,應當都在諸位心裏,中宗皇帝的後嗣之所以被殺被貶,統統都有罪證,每一個宗室論罪,都是經過三法司公斷的。”


    弘道天子這句話,本身就是有問題的。


    因為宗室犯罪,不在三法司管轄範圍之內,應當交給宗府處理。


    皇帝把這些人交給三法司,本身就已經說明了皇帝的態度,那這些宗室,自然沒有辦法討好。


    不過,這些宗室,也的確都是因為自身有問題,才會被朝廷查到罪證。


    天子眯了眯眼睛,看向甘露殿裏的這些六部九卿,聲音沙啞。


    “諸位都是朝廷棟梁,這個時候,一言不發,似乎不太合適罷?”


    聽到皇帝這句話,政事堂的五個宰相坐不住了,現任的政事堂首相陳正,默默上前,對著天子拱手道:“陛下,這件事沒有什麽好商議的,逆賊作亂,朝廷自然要起王師征討,我大周在西北還有朔方軍,臣以為,當立刻給朔方軍下聖旨,命令朔方軍征討叛逆…”


    陳正頓了頓,沉聲道:“即便朔方軍不動,也是西北叛軍進入關中的必經之地,有朔方軍在,陛下大可不必憂心。”


    天子再一次眯眼,看向了站在下首的京兆尹齊宣,淡淡的問道:“齊府君,你說…”


    “朕需要憂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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