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夜沒有合眼,林昭已經非常疲憊,他在帥帳之中倒頭睡去,等到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他走出帥帳,帥帳門口,一個越王府的親衛恭敬低頭。


    “王爺,契丹人的使者在外麵等了您一下午了。”


    林昭點了點頭。


    “知道了,讓他等著。”


    越王爺打了個哈欠,開口道:“軍中的傷亡數字,統計出來了沒有?”


    這個親衛兩隻手捧著一份文書,遞到林昭手裏,然後低眉道:“迴王爺,這是裴大將軍下午讓人送來的。”


    林昭伸手接過,簡單掃了一眼。


    幽州軍陣亡五千餘人。


    重傷三千有餘,輕傷也有四五千。


    重傷,就代表失去戰鬥力,即便治好了,也很難再參加戰鬥,也就是說這一次幽州軍的傷亡在八九千人。


    而契丹人的戰死的數目,也就是六七千,重傷輕傷加在一起,有五千餘人,另外還有兩千多人,做了幽州軍的俘虜。


    就數據上來看,幽州軍隻是略微占了一些便宜,但是實際上,在局勢上幽州軍可以說是大獲全勝。


    這一戰之後,漢人的軍隊有了在正麵戰場上野戰勝過契丹人的記錄。


    更重要的是,契丹人的有生力量,被林昭直接打掉了一萬五千人,現在契丹人有兩萬人左右,在與突厥人衝突,耶律灼身邊的三萬兵力又折損一半,契丹人雖然還沒有完全被打殘,但是卻是實打實的被打到了半殘。


    見林昭看完這份文書之後,這個親衛又跟林昭說了說上午裴儉親自去搬了一上午屍體的事情。


    這位裴大將軍,親自在戰場上扛了一上午的屍體,不過因為年紀大了,到了下午的時候才終於堅持不住,被人扶迴營帳裏休息。


    六個騎兵都尉,被裴儉的這個舉動,臊的滿臉通紅。


    聽到這件事,林昭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


    裴儉,是現在平盧軍中的定海神針,短時間內平盧軍中還沒有發現能夠替代裴儉的人出現,因此林昭對於裴儉的身體還是很重視的。


    畢竟這位老將軍,已經六十多歲了,如果他出什麽問題,林昭是很難接受了。


    “胡鬧。”


    越王爺微微皺眉:“裴將軍多大年紀了?你們就沒有勸一勸?”


    “王爺您不在,哪裏能勸得住他…”


    林昭也清楚裴儉的脾氣,聞言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你們應當叫醒我的。”


    說完這句話,他便去裴儉的營帳探望,不過這個時候,疲累的裴儉已經睡下,林昭就沒有去打擾他,來到戰場上一看,六個騎兵都尉帶著騎兵營的副都頭以及校尉們,仍舊在清理戰場。


    這些騎兵都尉,也一天一夜沒有合眼了,這會兒累的臉色發白,但是沒有一個人停下動作。


    “好了。”


    林昭邁步上前,瞥了這幾個人一眼,沉聲道:“都滾迴去睡覺,讓你們幹活,又沒讓你們去死。”


    六個都尉齊刷刷跪在地上,對著林昭叩首。


    “末將無能…”


    “去罷。”


    越王爺緩緩說道:“知恥而後勇,本王希望你們,下一次能夠比這一次強一些。”


    “是…”


    六個都尉,這才帶著各自的下屬,迴到各自的營帳之中休息。


    處理完這些軍務之後,林昭依舊沒有見那個所謂的契丹使者,又晾了他一個晚上,一直到第二天中午,這位契丹使者才在帥帳之中見到林昭。


    見到林昭之後,這個看起來年紀並不大的契丹使者,對著林昭深深低頭:“契丹羅鬆,拜見越王殿下。”


    林昭瞥了一眼這個名叫羅鬆的契丹人,淡淡的說道:“你的漢話,還不如你們家的可汗耶律灼,怎麽,他不敢來見我了?”


    越王爺眯了眯眼睛:“他怕我殺了他,是不是?”


    羅鬆對著林昭低頭道:“越王殿下,我家可汗想要跟您握手言和。”


    “你們契丹人,背信棄義,無故偷襲本王的營帳,已經失去了與本王握手言和的可能。”


    這一次,林昭的態度很是強硬。


    “你迴去告訴唿延灼,我依舊給他兩條路。”


    “要麽歸降,要麽去死。”


    ……………………


    長安城,太極宮。


    剛剛從成都府趕迴長安的李煦,坐在了天子對麵,深深低頭:“陛下,衡陽王府的事情,臣已經妥善解決了,劍南節度使李鶴,不日將到達長安,親自向陛下請罪。”


    天子看向李煦,撫掌感慨:“皇叔真是能幹,這些麻煩的事情,這麽利落就處理幹淨了。”


    弘道天子微笑道:“依皇兄看來,這位衡陽王,應當如何處理?”


    “該殺便殺。”


    這一次,李煦沒有再給中宗皇帝的後人兜底,他麵色平靜,開口道:“此等反賊,不殺不足以平民憤,不殺不足以靖人心!”


    天子微笑道:“那朕這就讓三法司結案,交給皇叔監斬衡陽王李璧一家,皇叔以為如何?”


    李煦臉色發白,但還是咬牙點頭:“陛下有命,臣不敢不從。”


    “朕與皇叔開玩笑的。”


    皇帝搖了搖頭,微笑道:“這種事情,交給誰去做也不能交給皇叔去做,不然就是陷皇叔於不義。”


    李煦鬆了一口氣,對著天子恭敬低頭:“臣,多謝陛下厚德。”


    “咱們一家人,應當做的。”


    天子看向李煦,淡淡的說道:“皇叔不在長安的這段時間,天下發生了兩件大事,朕說給皇叔聽一聽?”


    李煦深唿吸了一口氣,恭聲道:“臣恭聆聖喻。”


    “新任北庭節度使唿延準,一個多月前,秘密約見了康東平。”


    北庭節度使在大周的最西麵,與曾經的安西都護府相連,隻是此時安西都護府已經不存,北庭節度使就是大周最西邊的疆域了。


    “這不奇怪。”


    李煦深唿吸了一口氣,開口道:“北庭節度使這幾代人都是胡將,本身就親近胡人,範陽之亂的時候他們就沒有動過,現在與康東平接觸……”


    “也很正常。”


    天子含笑點頭:“朕也覺得平常,一個北庭節度使,也翻不出太大的浪花。”


    “而第二個消息。”


    皇帝看向李煦,緩緩說道:“越王昭,在大半個月前從營州北上出關,現在已經進去契丹境內了。”


    聽到這個消息,李煦頓時一愣:“他去契丹做什麽?”


    “根據平盧節度使府送到長安的文書,平盧軍這一次北上,是要為了大周,掃滅隱患。”


    聽到皇帝這句話,李煦低頭,緩緩說道:“林昭這個人臣很了解,他是能不吃虧就不吃虧的性子,幽州軍城防堅固,他不據城而守,為什麽要北上進入契丹境內行險……”


    “朕也不知道。”


    皇帝搖了搖頭,


    “現在,隻等著平盧軍那邊傳迴來的消息了。”


    天子看向李煦,緩緩問道:“皇叔,若越王昭真能平滅北方諸賊,朝廷當如何獎賞?”


    李煦苦笑了一聲,搖頭道:“陛下,若平盧軍真能如此,那他也就不需要什麽朝廷的封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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