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王府裏,李玄通沉默許久。


    這位吃了半輩子苦的落難宗室,抬頭看向林昭,聲音沙啞。


    “林公子,我真的可以當皇帝麽?”


    “你隻要點頭,便可以。”


    林昭起身,把自己的娘舅扶了起來,然後看向李玄通,開口道:“你隻要點頭,剩下的事情便不用你操心了。”


    說到這裏,林昭緩緩說道:“章明太子早年暴病而亡,不過他畢竟一輩子榮華富貴,但是道兄的父親皇孫李衷,十餘歲便流落民間,被追殺了十年,才生下了道兄,道兄做了皇帝,可以把父親迎迴宗廟,也…”


    “也不枉費了他半生辛苦。”


    聽到林昭這番話,李玄通長長的歎了口氣。


    “這段時間我也想過,老實說,父祖之仇,乃是不共戴天的仇怨,我隻要做了皇帝,便可以找到當年的仇人,一一清算舊怨,但是……”


    小道士苦笑道:“但是我從小也沒有見過父親,一腔仇怨沒有落腳之處,也不忍心去做殺生害命的事情,於是也不想當皇帝,幹脆絕了這個念頭,不過林公子所說……”


    “倒也不錯。”


    他低聲道:“我父十餘歲開始,便被朝廷追殺,能夠生下我已經是十分艱難,假如我做了天子,倒是可以讓他老人家有幾分哀榮…”


    “那就不要猶豫了。”


    林昭微笑道:“道兄這幾天且住在我這裏,等過幾天朝廷準備好了,道兄就可以住進太極宮裏,登基嗣位,正式成為大周的天子。”


    “章明太子與皇孫在天之靈,想必也會對此感到欣慰。”


    李玄通低眉,看向一旁的鄭通,開口道:“鄭先生,我想去滎陽,給鄭老先生磕幾個頭。”


    鄭通恭謹低頭,開口道:“假使公子登基嗣位,成為大周天子之後,再動身去滎陽,我父在天之靈,也會倍感榮幸。”


    李玄通長長的歎了口氣,他又看向林昭,開口道:“如果林公子非要我來做這件事情,那我便不再推拒了,隻是在此之前,我還想見一見師父。”


    “這個容易。”


    林昭低眉道:“道兄在我家住下,明天我就接觀主到王府來,讓你們師徒團聚,隻是……”


    林昭看向李玄通,微笑道:“道兄今日應下的事情,可不能反悔。”


    “不反悔。”


    小道士苦笑道:“左右無非一死而已,為了父祖,為了於我有再生之恩的鄭老先生,我死便死了。”


    “道兄不會死。”


    林昭輕聲道:“以後的長安城裏,宋王會忠心耿耿的護持道兄,旁人輕易害不了道兄的。”


    三個人在小院子裏說了許久的話,最後實在沒有話可說了,林昭與鄭通才起身告辭。


    離開了李玄通的小院子之後,鄭通臉上露出笑容,他看向林昭,開口道:“痛快!”


    “隻要他嗣位,李沅一係便就此與帝位無緣了!”


    林昭看向鄭通,微微搖頭:“要道兄生下皇子,中宗皇帝一係,才再無繼位之望。”


    鄭通眯了眯眼睛,嗬嗬一笑:“我倒不這麽看,他是章明太子的孫兒,他的祖父,父親,以及叔伯姑姑,都是死在李沅手裏,他現在一副溫良恭儉的模樣,等坐穩了帝位,難免會迴頭一一清算當年的舊賬。”


    “李沅雖然死了,但是他兒孫滿堂,長安城裏就有不少李沅的後人,我看這些人…”


    “將來都難逃這位玄門皇帝的屠刀。”


    聽到這裏,林昭大皺眉頭。


    他停下腳步,看向鄭通,皺眉道:“二舅,道兄他…生性純良,應該不至於罷?”


    “生性純良?”


    鄭通冷笑一聲:“當年你外祖進長安,在長安城裏待了三年,就是為了看長安城裏有沒有生性純良的皇子,最後他選擇了當時的五皇子,楚王李沅。”


    “結果呢?”


    鄭通眯了眯眼睛:“短短十年時間之後,溫良恭儉的楚王,就對我們家揮起了屠刀。”


    “當年,這位楚王殿下,在章明太子麵前,可是瑟瑟發抖,話也不敢說的懦弱性子!”


    “三郎你且看著罷!”


    鄭通語氣篤定:“你選定的這位生性純良的道士,隻要他有本事坐穩皇位,不出十年,便一定不會再是現在這個模樣了。”


    聽到鄭通這番話,林昭搖了搖頭,沒有多說什麽。


    鄭大官人頗為開心,他對著林昭咧嘴一笑:“你另外兩個舅舅,還有鄭涯等人,過幾天便要到長安來了,到時候我要跟他們好好喝一杯,提前慶祝李沅一係絕嗣!”


    林昭無奈搖頭,他看向鄭通,開口道:“二舅,等過了這段時間,我可能就要迴青州去了,如今青州一帶十餘州,以及原先的範陽九州,統統在我平盧節度使府治下了,那邊現在很缺人手,鄭家如果有賦閑的,可以送一些到青州去,我給安排差事。”


    鄭通聞言,嗬嗬一笑:“鄭家人倒是有不少,隻是咱們這一脈的人卻不是很多,離家近三十年,滎陽那邊的鄭家人很多我都不認得了,一時半會之間,也很難給三郎你找到人手。”


    說到這裏,鄭大官人對著林昭擠了擠眼睛,開口道:“說起來,三郎你那個嶽父家裏,應該有許多人閑著,三郎可以去一趟清河,抓一抓崔家人的壯丁。”


    提起崔家,林昭悶哼了一聲:“人家千年世家,瞧外甥不上,崔家不給我麵子,我也懶得給他們麵子。”


    “將來總有他們求我的時候。”


    鄭通啞然一笑:“清河崔氏是這樣的,早年滎陽有一個堂兄,取了個崔家的女兒為妻,這個堂嫂便鼻孔朝天,在家教導我們,有時候也愛搭不理。”


    甥舅倆說了好一會話之後,鄭通因為有些事情要忙,便離開了越王府的正堂,林昭把他送到了正堂門口,然後迴到了自己的書房。


    書房裏,林某人思忖許久,最後喊來趙成,囑咐道:“去,把裴儉,齊勝,趙甫平三位將軍,請到我這裏來談事。”


    趙成連忙低頭,快馬去叫人去了。


    平盧軍的動作很快,隻大半個時辰之後,三位平盧軍的最高級別將領,便來到了林昭的書房門口。


    齊勝因為剛剛傷愈,才從洛陽來到的長安,林昭見到他之後,先是詢問了一番他的傷勢,得知無礙之後,林昭才迴到了自己的主位上,掃視了一眼三個將軍,然後緩緩開口。


    “三位將軍,如今朝廷即將穩固下來,平盧軍也差不多要返迴青州去了,三位……”


    “有誰願意留在長安為官?”


    三個將軍對視了一眼,都沒有說話。


    裴儉與林昭關係最後,他大咧咧的上前,對著林昭笑道:“王爺,我等留在長安,能有個什麽官職?”


    “不知道。”


    林昭麵色平靜,開口道:“我盡量給你們爭取,級別應該不會低,如果順利的話,可能…”


    “可能可以掌握長安禁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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