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昭的授意下,平盧軍很快有所動作。


    趙甫平出城與裴儉溝通之後,立刻按照林昭的命令,調整了平盧軍在城裏的兵力部署,同時他親自帶著一個都尉營,入駐了越王府所在的崇仁坊。


    這個舉動,讓平盧軍與河東軍,起了一些衝突。


    因為城北,主要是河東軍在控製,平盧軍突然大肆調兵,而且沒有事先與河東軍溝通,雙方甚至發生了小規模碰撞,最後層層上報,報到了各自的最高層。


    除了與河東軍的衝突之外,林昭的這個舉動,也吸引了長安城所有人的目光。


    因為崇仁坊…緊貼皇城,崇仁坊一出門,就是皇城的東門景風門!


    林昭突然在崇仁坊增兵,一旦他有所異動,可以直接進逼景風門,打進皇城!


    雖然平盧軍沒有進攻皇城的意圖,但是這個舉動還是頗為嚇人的。


    還沒有等趙甫平的軍隊駐紮到位,城裏的許多人便派人到越王府詢問情況,包括另外兩位節度使,都來函詢問。


    就連宮裏,也派了周振,親自趕到了越王府。


    越王府裏,大太監周振在林昭麵前彎著腰,畢恭畢敬:“越王爺,平盧軍沒有提前打招唿,便大規模調動,現在長安城裏風言風語,陛下遣奴婢來,詢問……”


    說著,他抬頭看了林昭,小心翼翼的問道:“詢問情況。”


    林三郎低眉喝茶,緩緩說道:“周公公,本王搬遷到崇仁坊不久,近來發現崇仁坊裏頗多盜匪,最近十幾天府上便丟了七八樣東西,向京兆府報了官,也沒有什麽用處,無可奈何之下,隻能調了些人過來幫忙抓賊。”


    抓賊……


    調一個都尉營來抓賊!


    周振苦笑著搖了搖頭。


    平盧軍的編製,與朝廷的編製是有一些出入的,但是周振清楚的知道,平盧軍一個都尉營是一千人,而越王府裏本身就有不少護衛,這樣下去,整個崇仁坊都要成為平盧軍的兵營了。


    周振微微低眉,歎了口氣:“王爺,您用這個借口搪塞奴婢,奴婢自然無話可說,可是您的舉動,長安上下的人都看在眼裏,陛下也看在眼裏,您總不能一意孤行,不給長安父老一個交待罷?”


    “什麽交待?”


    林三郎這才抬起頭,看了一眼周振,麵無表情:“本王說了,調人過來是抓賊的,半個月前越王府就已經向京兆府多次告官,周公公去京兆府查一查就能查得到。”


    “至於駐兵的事情。”


    越王殿下聲音沙啞:“河東軍在北城,有一萬多個人,分布在各坊,周公公怎麽不去找王大將軍要個交待?”


    周振默然無語。


    當初皇帝還沒有迴京的時候,林昭與王甫各自占了長安的南城與北城,後來哪怕把行政權交割給了京兆府,王甫在城北依然保留了大量的駐軍。


    正因為如此,王老頭在皇城裏的聲音,才會那麽響亮。


    說到這裏,林昭看向周振,淡淡的說道:“勞煩周公公轉稟陛下,就說近來這段時間,本王聽到了不少要節度使離京的聲音,我等節度使,本來就應該替朝廷鎮守四方,如果陛下覺得平盧軍在長安城裏有什麽不對,平盧軍明日便可以開拔,離開長安城。”


    毫不客氣的說,林昭的平盧軍前腳離開長安,後腳河東軍立刻就能把李炎捧上帝位。


    因此,這個時候如果想要三位節度使離京,必須同時離京,如果王甫不願意走,皇帝不可能讓林昭離開。


    長安城裏的各方勢力,在維持一個微妙的平衡,這個平衡中隻要有一個環節出錯,長安立刻就會大亂。


    周振歎了口氣,低頭道:“王爺的話,奴婢一定轉呈聖人。”


    …………


    長安城,宋王府。


    已經臥病在床數月的宋王殿下,在諸多杏林國手診治之後,病情仍舊惡化,已經到了彌留之際。


    世子李煦,就坐在床邊,拉著自己老爹的手,默默無語。


    已經花甲之年的宋王殿下,頭發白了大半,臉上幾乎看不見什麽血色。


    他拉著自己大兒子的手,喉嚨動了動。


    李煦聽不清楚,便附耳過去。


    隻聽見老王爺,用極其微弱的聲音,緩緩說道:“家…家國大事,非在你一人身上…”


    老王爺咳嗽了兩聲,繼續說道:“莫要自…自討苦吃…”


    李煦眼睛有些發紅,他迴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妹妹們,又看向自己老爹,聲音沙啞:“父王,就要家國破碎了。”


    “帝座上的,不是先帝……”


    世子殿下淚流滿麵:“兒沒有您這樣的福分。”


    老王爺是當年的六皇子,從小跟在先帝身後玩耍,先帝即位之後,因為足夠強勢,朝廷也漸漸恢複元氣,他與自己的五哥關係也還不錯,因此就快快活活的當了一輩子逍遙王爺,沒有怎麽操過心。


    但是如李煦所說,現在的皇帝,不是先帝了。


    宋王爺搖頭歎息。


    他讓李煦把自己扶起來,半坐在床上,然後看向房間裏的一眾兒女,聲音沙啞:“你們…你們都出去。”


    很快,房間裏隻剩下父子二人。


    老王爺恢複了一些精神,看向自己的長子,低聲道:“你……你準備如何做?”


    世子殿下低眉道:“驅虎吞狼。”


    老王爺咳嗽了兩聲。


    “那虎呢?”


    李煦咬了咬牙:“隻能寄希望於姑父,是我李家的忠臣了!”


    “齊…齊師道。”


    老王爺又咳嗽了兩聲,悶哼道:“這廝…明麵上是個忠正之人,但是他也未必就是什麽忠良,你…”


    他又看向自己的兒子,歎了口氣:“這些事情,本來應該是聖人去做,而不是你去做。”


    世子殿下咬牙道:“聖人…聖人昏聵,非兒子來做不可。”


    老王爺似乎累了,又重新躺了下來,雙目中的神光慢慢消散:“你要用王甫,那…你們的兄弟情分呢?”


    與王甫合作,就意味著在皇位上選擇了李炎。


    選擇了李炎,就意味著要放棄現在的天子李洵。


    而世子李煦,與李洵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比親兄弟還親一些。


    李煦雙目微紅,低頭道:“父王,事已至此,須…須有取舍。”


    “兒…不得不舍小求大。”


    老王爺長長的歎了口氣:“這條路千難萬難,能不能做成尚且兩說,即便做成了,現在的這個太子,將來也未必能容得下你。”


    “到時候,咱們這一家……”


    “為了天家,為了社稷…”


    李煦咬牙低頭,滴下眼淚。


    “兒子沒有辦法顧忌太多,坐到這裏,也隻能一往無前。”


    “且盡人事,成…成敗由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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