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甫想要的那種掀開城門的火器,實際上就是裝著大量火藥的火藥桶,而即便是火藥桶,也不能保證一定能夠炸開城門。


    要知道,城門一般都是實木所製,然後用鐵釘釘死,有些城池的城門,甚至還會在外麵包上一部分金屬!


    平盧軍一路西進,有些城門便需要兩三個火藥桶,再加上挖坑爆破,才能夠炸得開。


    賣陶罐對於林昭來說是沒有什麽風險的,因為他很清楚這種小玩意兒,隻有守城的時候好用,而且因為太過清楚它的功能,平盧軍上下都可以輕易應付。


    但是火藥桶不一樣,一個火藥桶少說有一百多斤火藥,隻要王甫拿去十個,手裏就會有上千斤火藥,這已經是很龐大的數字了。


    賣這麽多火藥出去,是有一定風險的。


    當然了,如果王老頭出價足夠誘人,林昭願意承擔這一次風險。


    王甫站在原地,沉默了許久,開口道:“林公爺,老夫想要見一見那種火器。”


    “這裏恐怕不太行。”


    林昭輕輕搖頭:“如果在這裏炸開,估計會把這個園子毀了,不瞞大將軍說,這個園子是晚輩向這青山縣裏的富戶借用,專門用來招待大將軍,等大將軍走了,這個園子還是要還迴去的。”


    王甫有些詫異。


    “平盧軍不是已經攻下邢州了麽?”


    很顯然,在王甫這種正兒八經的軍閥眼裏,全然不存在借用這個說法,隻要是他們軍隊所到之處,一切東西都是隨取隨用,至於還不還,那也是看心情。


    “收複邢州,我平盧軍也隻是代管,這青山縣城裏都是大周的子民,我等朝廷王師,總不會像範陽叛軍那樣欺壓百姓罷?”


    王甫麵色不變,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他沒有接這個話茬,而是開口道:“還是說正事罷,如果林公爺隻有這種火器,老夫可以出價購買,就按……一件甲五枚這種火器,至於另外那種可以破開城門的火器,老夫親眼見到之後,再跟公爺細談。”


    林昭眯了眯眼睛,輕聲笑道:“大將軍一看就沒有做過生意,人家做生意砍價最多就是對半砍,哪有大將軍這樣,一砍就是數十倍的?”


    王甫伸手從地上撿起另外一個陶罐,嗬嗬一笑:“公爺獅子大開口,給了老夫砍價的餘地,老夫自然也要說個價格,給公爺抬價的餘地。”


    “大將軍是個爽快人,那晚輩就爽快一些,一枚火器兩件甲,如果是鐵甲的話,那就兩枚火器一件甲,就按這個價來,如何?”


    王甫低頭思索了一番,微微搖頭:“一枚火器一件甲,老夫沒有用過這東西,先跟公爺買個五百枚,迴去試一試效果。”


    林昭麵色微沉,緩緩說道:“大將軍如果沒有誠意,這筆買賣不做也罷。”


    現在的林昭,在這個“軍火”行業,處在絕對的壟斷地位,可以說是隻要是“客戶”有需求,他就擁有絕對的定價權。


    簡單來說就是四個字,愛買不買。


    王甫抬頭看向這個剛才還一臉笑容,現在卻已經變了臉的年輕人,心中微微有些感慨。


    這位越國公,行事作風全然不想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啊。


    “那就……按國公說的來。”


    王甫沉聲道:“不過前提是,公爺須得賣給我幾個能夠炸開城門的火器,不然這筆交易就此作罷。”


    王甫最眼饞的,自然就是能夠直接掀開城門的火藥桶了,畢竟他在河東經營了十來年,現在的河東軍可以說絕對是姓王的,也就是說每一個河東軍將士都是他的本錢,而南下攻取河南府的過程中,死人最多的就是攻城的過程。


    冷兵器時代攻城,就得拿人命去填。


    河東軍少死一個人,王甫的本錢就會雄厚一些,等他替朝廷收複了河南府,女婿李炎再登基稱帝,他王家不說將來公侯萬代,至少幾代人的富貴是有的。


    而且將來藩鎮割據的局勢已經無可避免,河東軍現在多保留一分戰力,將來就能夠占據一些先機。


    林昭聲音低沉:“大將軍,那種火器可以賣你,但是一件三百甲。”


    王甫低下了頭。


    “老夫要先看一看。”


    “這個沒問題,晚輩麾下的將士正在攻打洺州,大將軍在這裏歇一歇,明天我領大將軍去洺州前線,看一看這東西到底是個什麽模樣。”


    甲胄是現在青州最緊缺的物資,幾乎沒有之一,雖然這一次隻能從這老頭手裏弄到一兩千甲胄,但是已經不少了。


    要知道,有時候隻要十幾副甲,就能在地方上豎旗造反,正因為如此,朝廷一直嚴禁民間持甲,抓到了就是以謀反論罪!


    兩千副甲,盡管鐵甲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也已經可以武裝出一股不小的力量。


    最起碼這些甲胄,可以讓平盧軍中很大一部分人得到保障。


    商量完了“軍火買賣”的問題之後,林昭與王甫又商量了一些關於進攻河南府的具體戰術戰略,兩位節度使坐在一起,足足商量了兩個多時辰,等到王甫實在是疲累了,林昭才讓人把他請到廂房裏休息。


    等到王甫走後,林昭坐在原地,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腦門,隻覺得腦袋脹痛。


    跟王甫這個級別的人說話,尤其還是現在這種敵友不分明的狀態,說得每一句話都要小心謹慎,絕對不能說錯話,林昭跟王甫一起待了差不多小半天時間,這會兒也覺得頭昏腦脹。


    坐在原地休息了一會兒之後,林三郎才揉了揉太陽穴,起身迴了自己的房間。


    房間裏的桌子上,擺了三四個小菜,還有一碗盛好的米飯,見林昭迴來,在床上坐著的崔芷晴連忙站起來,拉著他在桌邊坐下,輕聲道:“你跟那位大將軍喝了半天酒,多半沒法好好吃飯,我讓人準備了幾個小菜,三郎你吃一些墊墊。”


    剛才跟王老頭勾心鬥角,的確沒有怎麽吃飯,這會兒確實腹中饑餓,林昭坐了下來,低頭扒了幾口飯,隻覺得整個人驟然放鬆了下來。


    崔芷晴坐在他旁邊,給他倒了杯熱水,輕聲道:“談出什麽結果了麽?”


    “老狐狸滑不溜手,沒有套到他的話。”


    林昭放下碗,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本來想著借著這個機會,套他幾句話,讓咱們在河南府戰場上占據主動,哪知道說了半天,這老頭一句準信都不給。”


    林大老板有些鬱悶。


    “我還想借著這個機會,讓這老頭把洛陽讓給我們呢。”


    “哪有這麽容易?”


    崔芷晴畢竟出身世家,而且做過一段時間的“青州刺史”,一邊給林昭添飯,一邊輕聲道:“依我看啊,這對翁婿倆,一定會拚死打下洛陽,隻要進了東都……”


    “那位大皇子,也就有登基的理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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