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正堂裏,崔寅與林昭兩個人分主客落座,而林昭的那輛馬車,則是被人護送到了崔家的後院裏。


    兩個人落座之後,立刻就有下人上來奉茶,林昭抬頭看了一眼崔寅,咳嗽了一聲:“這兩年清河被叛軍所占,委屈崔叔叔了。”


    崔寅不動聲色的低頭喝了口茶,然後緩緩說道:“無非是低頭求活而已,老夫年紀大了,臉皮不值錢,能保住家裏的祖宅,不委屈。”


    林三郎笑了笑,開口道:“現在清河城裏的叛軍已經大致上清理幹淨了,隻剩下一些零丁的餘孽,再有兩三天應該就可以徹底掃清,至於貝州其他地方,收迴也就是這兩三天的時間,叛軍占據貝州的這兩年時間為非作歹,以至於貝州上下亂成了一片,晚輩的意思是,要盡快組建一個新的貝州刺史衙門,將貝州帶上正軌。”


    說到這裏,他看向崔寅,開口道:“這個貝州刺史的位置,如果崔叔叔肯做自然最好,如果崔叔叔覺得委屈了,便在崔家之中尋個有功名的同輩或者後輩,出來做這個貝州刺史。”


    崔寅是宰相崔衍的長子,本身也有功名,當初崔寅在朝為尚書仆射的時候,何等位高權重,那時候崔寅如果出仕,少說也能在六部謀到一個侍郎的位置,比起一個貝州刺史要高得多了。


    他是因為父親崔衍被朝廷屈死,才帶著崔衍的遺體迴鄉安葬,剛迴清河沒有多久,範陽就生了叛亂,清河也很快落入叛軍之手。


    對於這個“貝州刺史”的橄欖枝,崔寅並沒有第一時間表態,他低頭喝了口茶水,聲音平靜:“各州郡刺史郡守,向來都是朝廷任命,林公爺雖然是平盧節度使,但是也隻能在平盧諸州任命刺史,這貝州刺史……”


    “公爺也能說了算麽?”


    “當然可以。”


    林昭微笑道:“無非是補一道奏書的事情,現在天子避居西川,無力控製天下,地方上的事情不至於不給晚輩這個麵子。”


    崔寅眯了眯眼睛,沒有搭話,而是繼續說道:“聽說這兩年是元達公在西川理政,他……還好罷?”


    崔寅與林簡雖然不是特別要好的交情,但是兩個人也算是故交,值得一提的是兩個人的夫人交情甚好,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算是一種另類的“夫人外交”了。


    現在西川小朝廷雖然力量孱弱,但是地位還是在的,不然不可能隻憑借一個李炎,就能在北疆拉起一支討伐康東平的大軍。


    林昭微微欠身,開口道:“叔父前些日子寄信來,說他在西川尚安,不過晚輩前些日子派了人去西川送信,見到了他老人家,聽迴來的人說,叔父這兩年似乎頗為疲累。”


    林昭派去西川的趙成,在去西川之前是沒有見過林簡的,因此也沒有辦法與從前的林簡做出對比,隻能迴來告訴林昭林簡現在的狀態。


    “從前政事堂少則五個,多則七個宰相,共同商議處理政事,尚且有些忙碌,如今朝廷的事情統統壓在元達一人身上,自然會疲累。”


    崔寅放下了手中的茶盞,看向林昭。


    “林公爺現在已經下了德州貝州兩州,下一步將之若何?”


    “要等另外兩路大軍的消息。”


    林昭微微低頭,開口道:“現在朔方軍與河東軍南下討賊的軍隊也有近十萬人,相比較來說,他們是討賊的主力,我平盧軍要稍弱一些,隻能配合這兩路大軍行動。”


    “稍弱一些?”


    崔寅看了看林昭,輕聲道:“老夫看未必,滄州棣州距離貝州都不遠,老夫在清河多少也能知道一些那邊的消息,康賊的恆陽軍與靜塞軍在公爺手裏都沒有能討到好處,靜塞軍被直接打沒了不說,恆陽軍也隻能在滄州殺良冒功,才能迴去向康東平複命。”


    “僥幸而已。”


    林昭老老實實的說道:“平盧軍守城有餘,野戰不足,相比於邊軍還是要欠缺一些的。”


    去年林昭在棣州守城的時候,平盧軍整體都是新兵,相較於邊軍來說是要差上不少,但是今年經過幾個月的訓練,再加上平盧軍上下對於火器的使用越發純熟,如今的平盧軍雖然野戰能力仍舊趕不上邊軍,但是已經不像從前那樣毫無作戰能力了。


    再給林昭一些時間,他手下的這支平盧軍,不會弱於天下任何一個節度使。


    “林公爺勝而不驕,年少有為卻少有傲氣,真是難得。”


    崔寅上下打量了幾眼林昭,感慨道:“崔氏年輕一代,無有及得上公爺之人。”


    林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叔叔誇獎了。”


    崔寅卻沒有接話,自顧自的說道:“當年公爺十五歲中進士,震動長安城,那時候我父尚在人世,他不止一次的跟我提過,想要與公爺結親,那時候我家夫人也去過幾次平康坊,與林夫人商議此事。”


    “當時崔家就是想要把六娘嫁與公爺。”


    說到這裏,崔寅臉上的表情收斂,他淡淡的看向林昭,緩緩說道:“不過那時候林公爺說自己已有婚約,這樁婚事便沒有成。”


    “本來婚事雖然不成,咱們兩家的交情還在,也不至於傷了感情。”


    他默默低頭,喝了口茶水:“後來清河蒙難,先前六娘與家裏的兄弟姐妹一起動身前往揚州,在半路走散了,承蒙公爺搭救,收留她們姐弟留在清河,這一點崔家是記公爺的情分的。”


    說到這裏,他看向林昭,聲音變得有些沙啞了。


    “可後來九郎他們都離開了青州,並且到達了揚州,為何六娘她會一直留在青州?”


    聽到這裏,林昭伸手摸了摸鼻子,有些尷尬。


    看來這位清河崔氏的家主,。這兩年雖然生活在“敵占區”,但是並沒有跟外界斷了聯係,最起碼是沒有跟揚州那邊的兒女們斷了聯係。


    林三郎低頭思索了一番之後,最終決定還是要把這件事說清楚,他抬頭看著崔寅,緩緩說道:“崔叔叔,晚輩與六娘在長安就相識,後來她住在青州,時間長了自然日久生情,這一次晚輩趕來貝州,也是為了要跟崔叔叔說明白這件事。”


    崔寅微微閉目,聲音沙啞:“既然你們兩個在長安的時候就認識,當初就應該應承了這門婚事,做我崔家的女婿。”


    他睜開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林昭,目光裏帶了一些怒意。


    “你是想納我清河崔氏的嫡女為妾麽?”


    林昭搖頭苦笑。


    “崔叔叔,晚輩事先絕沒有這個心思,不過事已至此,情況的確是這麽個情況。”


    林三郎咬了咬牙,低頭道。


    “還請崔叔叔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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