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認,範陽軍造反給原本隻是青州刺史的林三郎,帶來了巨大的機遇。


    但是這件事,同時也給林昭帶來了一些煩惱。


    原來他在青州有五年的時間,可以從容把青州經營成自己的大本營,但是很可惜,範陽的叛亂來的太快,把林昭在長安時做的計劃統統打亂,以至於他現在做什麽事情都顯得有些手忙腳亂。


    這個時候,就不得不感謝他那個已經去世了二十多年的外祖鄭溫了。


    因為鄭溫留下來的這些關係,以至於在二十多年後的今天,林昭依然能夠從這些關係之中得到好處,讓他能夠在短時間內,勉強把青州總管府的架構弄起來。


    這些朔方的軍人到了之後,青州總管府的架構雖然仍舊有些粗糙,但是最核心的部分已經補齊,林昭現在可以坐鎮在青州,快速發展擴張自己的勢力。


    不過要注意的是,這些從朔方來的青州本地人,在他們將青州以及棣州滄州的新兵訓練出來之後,就要把這些軍隊打散,與裴儉的軍隊混合然後再重新整編,這樣將來軍中就不至於出現“青州係”或者“裴係”之分,派係便不會這樣森嚴。


    打亂了之後,青州軍才是林昭的青州軍,不然就算青州軍再如何壯大,控製不住也隻會是一個麻煩。


    除了這些必要的控製手段之外,林昭另外一部分精力主要就是放在火藥的生產上麵,可以預見的是,潼關那邊隨時有破關的危險,一旦叛軍占據長安城,那麽林昭這裏很快就要麵對範陽軍的壓力,到時候他最起碼要頂住範陽軍第一波的進攻。


    哪怕這個時間是在一年以後甚至兩年之後,青州軍都很難是範陽軍的對手,因此在這段時間裏,林昭需要用火藥來抹平二者之間的戰力差距。


    最起碼,要讓青州軍在保持固守的情況下。能夠扛住範陽軍的進攻。


    因此一方麵在各州瘋狂擴軍的林昭,同時也在通過包括大通商號在內的各個渠道采買火藥的原材料,當然了,他買這些原材料的時候,不敢直接按照配方去買,除了火藥需要的木炭,硝石以及硫磺之外,林昭還才買了包括陶土,鐵礦甚至還有陳皮,佛手,三七等大量的常用藥材。


    這些藥材一方麵是為了迷惑敵人,讓敵人不至於從青州的采買清單裏得知火藥的具體配方,另一方麵也是為了即將到來的戰爭做準備。


    因為青州等州大夫數量不多,林昭甚至在總管府召集了一批大夫,逼著他們弄出了一個成藥的傷藥方子。


    本來中醫這東西,講究的是一病一方,需要經過大夫望聞問切之後,再具體病情具體開方,這種固定的傷藥方子在用到實處的時候,效力肯定會大減,但是在非常缺少大夫的情況下,也顧不得這些了,林昭隻能用這個成藥的方子,讓韓參的後勤部門去準備藥包,充做軍資。


    一旦有傷員了,便直接塗抹金瘡藥,然後用這個成藥直接煎服,雖然效力可能不是太好,甚至有可能會要命,但是有藥總比沒有藥強,活下來的傷員也會多一些。


    …………


    就在林總管在青州積極備戰的時候,潼關守將司馬爍卻十分痛苦。


    因為就在前兩天,朝廷派出了另外一個大將陳彥,從潼關的禁軍之中帶出去五萬人,去收複陝洛。


    如果這五萬人出關之後大敗,倒也罷了,偏偏陳彥的這五萬人出潼關之後,一路勢如破竹,一路打到了洛陽城下,強攻洛陽幾日之後,甚至已經有取下洛陽的勢頭了。


    不過範陽軍的戰力還在,陳彥猛攻數日,傷亡數千人之後,雖然攻上城樓數次,仍舊依舊沒有啃下洛陽,眼下還在洛陽苦戰。


    據前線的情報,陳彥大將軍所部,隻差一口氣,便可以取下洛陽,收複陝洛。


    收複陝洛之後,朝廷禁軍便可以吹響反攻叛軍的號角,到時候清掃妖氛,還大周一個清明世界,便指日可待了。


    因此,在陳彥久攻洛陽不下之後的第七天,朝廷終於派使者來到了潼關。


    這個使者,看起來隻有二十五六歲,卻穿了一身深緋色的官服,很顯然是四品的官職。


    來人正是現任的京兆府少尹齊宣。


    作為當今天子表親的齊少尹高捧聖旨進了潼關,司馬大將軍立刻帶人前來相迎,見到了司馬爍之後,手捧聖旨的齊宣微微歎了口氣,開口道:“衛國公司馬爍接旨。”


    司馬大將軍恭敬跪在地上,叩首道:“臣司馬爍,恭迎聖旨。”


    齊少尹深唿吸了一口氣,便展開手中的玉軸,開始宣讀聖旨。


    聖旨的內容很簡單,首先是讚揚司馬爍這段時間守土有功,迴到長安之後一定大大封賞,而在聖旨的後半段,則是提到了出關進攻洛陽的陳彥。


    聖旨上寫明了,陳彥在洛陽陷入苦戰,此時隻差分毫,就可以奪迴大周的東都,因此朝廷命令司馬爍再帶五萬人出潼關馳援陳彥,務必在一個月之內,替朝廷奪迴東都。


    宣讀完聖旨之後,齊少尹把聖旨捧在手裏,遞給跪伏在地上的司馬爍。


    此時,這位司馬大將軍,已經年過六旬了。


    老將軍跪在地上,滿頭白發,雙手接過聖旨,淚流滿麵。


    他抬頭看著齊宣,泣道:“臣司馬爍…領旨。”


    接完聖旨之後,老將軍仍舊跪在地上,不肯起來。


    齊宣搖頭歎息,上前攙扶。


    “老將軍快快起身罷,您比我父還要年長一些,晚輩萬萬當不得您的跪拜。”


    齊宣現在雖然是文官,但是他卻是正兒八經的將門出身,如果細算起來,在朝廷裏應該是跟司馬爍這些武將是“一夥的”。


    司馬爍被攙扶起來之後,抬頭看著齊宣,垂淚道:“天使,老夫已經上書數次,向聖人呈明形勢,我禁軍如今戰力遠不如範陽軍,萬萬不可棄守潼關啊……”


    他看向齊宣,歎息道:“當初陳彥出關的時候,老夫就拚死反對,如今康東平分明是以東都為餌,誘我軍出關…”


    老將軍咬牙切齒。


    “還請天使迴長安,向聖人稟明形勢,眼下我軍哪怕放棄陳彥所部,剩下的禁軍依舊可以勉強守住潼關,若我軍再出潼關,不出一個月,則潼關必破!”


    一旁的齊少尹也無奈苦笑。


    “老將軍,這事情無論如何不是我一個少尹能夠勸得的,如今因為這件事,長安城兩位宰相都被先後罷相,他們尚且勸不動聖人,我如何勸得動?”


    “罷相……”


    司馬大將軍愣了愣,喃喃道:“曹…曹相也罷相了?”


    齊宣點了點頭,微微歎息。


    “兩天前,曹相在太極宮犯顏直諫,惹惱了聖人,也被聖人罷相了。”


    他看向司馬爍,低聲道。


    “如果老將軍不奉行聖旨,恐怕……長安就要來人頂了您的位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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