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興坊林昭的婚禮,辦的十分熱鬧。


    林給諫把李煦迎進去之後,時間已經近了中午,就在即將開席的時候,一個一身藍色袍子的中年人,邁步走進了林家大門,笑嗬嗬的走到了林昭麵前。


    林昭對著他恭敬低頭,開口道:“二舅。”


    他這句話不輕不重,但是足夠被附近的人聽到,一時間林家院子裏許多人的目光,都在同一時間看向前來賀喜的鄭通。


    舅父,算得上很親的親戚了。


    鄭通也不在意這些人的目光,從袖子裏取出一個信封,遞在林昭手裏,笑著說道:“三郎大婚太過倉促,我們這些做舅舅的一時半會也沒有準備什麽,這個就當是我們三個的一些心意。”


    林昭先是摸了摸信封,但是並沒有第一時間拆開,而是探頭看向鄭通身後,開口問道:“另外兩位舅舅怎麽不見到場?”


    “他們額頭上都刺了字,平日裏不太方便見人,不過人都到長安了,晚上便會來見你。”


    說著話,鄭通對著身後招了招手,一個身著一身簡單布衣,看起來二三十歲的年輕人,邁步走了過來。


    這個年輕人身材高大,比林昭還要高出小半個頭,他走到林昭麵前,拱手行禮:“三郎。”


    鄭通看了看這個年輕人,然後對著林昭介紹道:“他叫鄭涯,是你的大表兄,也是你外祖的長孫。”


    聽到這裏,林昭微微點頭。


    他跟鄭通聊過一些當年的事情,當年鄭家生變之後,鄭家的老大死在了那場動亂裏,但是他的兒子鄭涯卻活了下來,後來被鄭通等人尋到,一直帶在身邊養大。


    那個時候,鄭涯就已經六七歲,到現在他已經有二十七八了。


    這是鄭家第三代的老大,也是鄭溫的嫡長孫,林昭的大表哥。


    這些年為了躲避官府視線,鄭通等人都改成了程姓,但是這位鄭家的長孫依舊姓鄭,很顯然他在鄭通等人眼裏,有著不一樣的意義。


    他日如果他們這一支能夠重迴滎陽鄭氏,鄭通臉上有刀疤,另外兩個兄弟臉上都被刺了字,能夠接任滎陽鄭氏家長的,說不定正是這個鄭溫的嫡孫。


    林昭連忙對著他微微欠身,拱手行禮:“兄長。”


    鄭涯上下打量了林昭幾眼,不由搖頭感慨:“早聽二叔說三郎年輕,不曾想竟然這樣年輕。”


    說到這裏,他便沒有再說下去了。


    鄭通站在兩個人中間,對著林昭輕聲道:“以後大郎他便留在長安城裏,打理長安城的大通商號,就住在長興坊的那處宅子裏,三郎有什麽事情,都可以跟他說。”


    林昭張口想說些什麽,但是抬頭看了看時辰,開口:“馬上要開宴了,二位先進去罷,有什麽事情,咱們晚上再細聊。”


    鄭通與鄭涯對著林昭笑了笑,便一前一後進了林家大院。


    到了午時,婚宴終於開始。


    這場婚宴雖然有些匆忙,但是規模在長安城裏,已經算得上頂尖。


    畢竟長安城裏,有皇族到場的婚事或許不少,但是能夠讓宰相親自主持的婚事,便少之又少了,而林昭的這場婚事,便是政事堂新任的宰相林簡主持。


    今日到場的所有官員之中,最少有三成以上,是衝著這位新宰相的顏麵來的。


    席間,萬年縣的齊縣令,與工部的周主事坐在了一起,兩個人推杯換盞,不一會兒就喝的麵酣耳熱。


    有他們帶頭,很快這場婚宴就熱鬧了起來,一些認識的官員紛紛聚在一起,舉杯歡慶。


    而互相不認識的官員,也借著這個機會搭上了話,互相舉杯慶祝。


    好容易到了黃昏,終於到了該拜堂的時候,林昭與謝澹然攜手站在一起,在宰相林元達的主持下,叩拜父母雙親。


    等到一些繁雜的程序走完,天色已經全然黑了下來,謝澹然也被簇擁著進了新房。


    而在這個時候,丹陽大長公主已經早早的離場,左衛大將軍李煦在看完婚禮之後,也起身離開。


    主持完婚事的元達公,走到林昭麵前,拍了拍後者的肩膀,笑嗬嗬的說了一句:“三郎多多努力一些,明年給四兄四嫂,添個孫兒。”


    林昭退後兩步,對著元達公恭敬拱手:“多謝七叔照拂。”


    “不是我照拂你。”


    元達公看了看林昭年輕的麵容,輕聲道:“是你自己的本事。”


    說完這句話,他笑了笑:“好了,跟著忙活了一天,此間事了,我也該迴去歇息了。”


    林昭親自相送,把他送到了門口。


    元達公走了之後,在場的高級官員們也都紛紛離場,剩下來的人也就沒有那麽拘束。


    周胖子笑眯眯的拎了一壇烈酒過來,直接塞在林昭手裏,笑著說道:“老三,今日不喝完這壇酒,休想入洞房!”


    林昭拎了拎手上最起碼三斤重的酒壇,有些無語的看了看周胖子。


    “周兄莫鬧,我還要洞房花燭呢……”


    周胖子聲音囂張:“你今日舌綻蓮花,也要喝完這壇酒,奶奶的,平日裏跟你們兩個人喝酒,都是老子先倒,今日我倒要看看,老三你到底能喝多少!”


    新郎官對著這個胖子翻了個白眼。


    “莫要鬧了周兄,你現在可不能得罪我。”


    周胖子仰頭朝天,聲音猖獗:“莫要以為你做了五品官便了不起,本官向來剛正不阿,從來不會諂言媚上!”


    林昭笑眯眯的周胖子拉到一邊,壓低了聲音:“吏部六品以下的任書,我這個給事中可以直接封駁迴去,周兄,你現在是幾品?”


    周胖子瞪大了眼睛,看著這個一身紅衣的新郎官。


    “你……敢濫用公器…!”


    他如今是七品官,正在林昭的管轄之內,也就是說如果林昭使壞,他以後的升遷之路會非常坎坷。


    看到一臉笑眯眯的林三郎,周胖子小聲嘀咕了一句,似乎是在罵人,然後他從林昭手裏接過這壇酒,悶哼道:“罷了,看在你今日成婚的份上,便不難為你了,免得你一會兒洞房入不了,入了茅房。”


    他扭過頭去,叫嚷道:“我去給你換個小壇的!”


    燦爛的燈籠火光之下,周胖子漸行漸遠。


    林昭看著他遠去的背影,不由哈哈大笑。


    齊宣也站在不遠處,聽到了兩個人的對話,這位縣令老爺不鹹不淡的看了林昭一眼。


    “三郎你剛才那番話……”


    林昭笑嗬嗬的迴頭,微笑道:“如何?”


    齊縣尊緩緩開口。


    “聽起來像個奸臣。”


    ……


    …………


    盡管林昭已經盡力推掉了很多敬酒,但是有些酒是不得不喝的,到了最後的時候,他也喝的有些多了,整個人七倒八歪。


    好在他自製力比較強,沒有完全喝高,最後是在林湛的攙扶下,進了自己的新房。


    林二少剛把他扶進新房,便扭頭關上房門,一溜煙跑了。


    林昭這會兒喝的有些頭痛,眼睛也有些朦朧,在高大的門檻上坐了好一會兒之後,才勉強從地上站起來,看向了床邊坐著的謝澹然。


    林給諫打了個大大的酒嗝,把一旁接蓋頭用的如意抄在手上,晃晃悠悠的走到了新娘身前。


    他用手裏的如意,輕輕挑起蓋頭。


    蓋頭下的美人兒,已經滿臉通紅,低著頭說不出話來。


    看著眼前如花似玉的美人兒,已經喝到七八分醉意的林昭,突然想起了先前與謝澹然一起,在越州城裏堆雪人的事情。


    他把如意隨手丟在一邊,徑直撲了上去。


    “謝…謝姐姐。”


    小林探花醉眼朦朧。


    “與我……再…再堆個人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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