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消息雖然有些突然,但是林昭並不感覺意外。


    因為他見過康東平。


    那位康大將軍,雖然表麵上看起來和和氣氣的模樣,但是給人的感覺就很有壓迫感,給林昭的第一印象就是,這個人,絕不會聽天由命。


    那個時候林昭就在想,如果哪天宮裏的康貴妃母子爭儲失敗,那麽這個康大將軍,多半是要造反的。


    如今,太子已經入政事堂理事,也就是說雖然這場奪嫡結束的有些倉促,但是結果已經明明白白,不管是康貴妃還是那位六皇子,都不可能再有一丁點機會。


    這場儲君之爭,已經結束了。


    在這種情況下,康東平造反,並不是什麽讓人意外的事情。


    林昭微微點頭,開口問道:“舅父如何知道的?”


    鄭通登上馬車,麵色平靜:“你五舅,最近幾年一直在北疆。”


    說完這句話,他便上了馬車,馬車離開了林家大院之後,並沒有離開長興坊,而是繞了幾個拐彎,鑽進了一條胡同裏。


    畢竟這個時候已經宵禁了,林昭這種有官身的人,可以肆無忌憚的在外麵行走,但是鄭通這種商人卻不行,被坊丁捉住了,給點錢倒是小事,萬一被抓進了京兆府,麻煩很大。


    送走了鄭通之後,天色已經不早了,林昭迴了自己家中,到母親房間裏陪她說了一會兒話,便迴自己房間裏歇息了。


    第二天一早,天色剛剛亮起來的時候,家裏的兩個丫鬟便起床,準備好了早飯。


    值得一提的是,這兩個丫鬟並不是林二娘以及林昭去買的,而是過年的時候,林簡夫婦到長興坊來過年,林夫人見林二娘身邊沒有人照顧,後來便從家裏送了兩個丫鬟過來,平日裏負責林二娘,做一些家務。


    吃完早飯之後,林昭簡單收拾了一番東西,便準備離開,在家門口分別的時候,林昭猶豫了一下,開口問道:“阿娘,我離京的事情,要不要知會七叔一聲?”


    作為林昭最親近的大腿,本來不管林昭有什麽政治行為,都是應該跟林簡說一說的,不過因為這件事算是林昭家裏的私事之一,皇帝的意思也是讓他秘密出京,盡量不驚動任何人,因此林昭也隻是通知了一聲鄭通,沒有來得及與林簡通氣。


    林二娘抬頭看了看天色,開口道:“今日……應該是朝會的日子,你七叔多半進宮去了,此時你想要見他也來不及了,不過怎麽樣也應該跟他打聲招唿才是。”


    “這樣罷。”


    林二娘輕聲道:“你留一封信給他,放在我這裏,等下午的時候,我讓家裏人送到平康坊去。”


    林昭這才點了點頭,放下收拾好的東西,迴屋簡單把這件事的始末寫成了一封書信,遞到林二娘手中。


    林二娘接過這封信之後,抬頭看了看林昭,輕聲道:“滎陽鄭氏如今的家長是什麽脾性,咱們不清楚,你到了滎陽之後,按照文書做事就是,如果鄭家沒有問起,你便沒有必要提起你的身份。”


    她微微歎息道:“當年,雖然是你外祖把鄭家帶到了最高處,但也是因為你外祖,二十年前鄭家一落千丈,聽你二舅說,如今滎陽鄭氏在朝廷裏,連個四品官也沒有,職位最高的也隻是一個正五品而已。”


    “他們心裏,未必便不記恨你外祖。”


    這個世界上,你待人千般好,別人不一定記得住,但是你稍稍做一件有害他的事情,他可能就會把你恨得牙癢癢。


    林二娘說的,便是這個道理。


    林昭點了點頭,開口道:“孩兒記下了。”


    就這樣,林昭告別了母親,正準備離家的時候,謝澹然匆匆忙忙從謝家那邊跑了過來,遞給了林昭一個包裹,林昭提了提,裏麵大多是吃的。


    林昭又跟謝澹然道別,承諾一個月之內肯定迴來之後,才依依不舍的離開了坊門。


    離了長興坊之後,在朱雀大街上攔下了一輛“敞篷”的馬車,給了車夫十個銅錢之後,車夫便拉著他,朝著東城門走去。


    事實上,長安城裏這種“租車”的業務十分成熟,不要說長安城裏有這些出租馬車,隻要你錢給夠,從長安把你拉到滎陽去,都沒有任何問題。


    坐上馬車,自然比步行要快上不少,隻過了半個時辰,林昭就來到了東城門,亮了魚符確認身份之後,順利出了長安城。


    此時,東城門門口,已經有五六輛馬車在等候,因為不曾出發,馬車裏的人大多都沒有待在車裏,一眼看去,盡是一群身著青色道袍的道士,約莫有二三十人。


    其中一個一身白色道袍,看起來隻有二三十歲的道士,被一群青衣道士簇擁在中間。


    這白衣道士,身材比林昭稍稍高出一些,麵如冠玉,論相貌恐怕隻比林昭差上一兩分。


    此時,這位白衣道士正與一個一身紫衣的老宦官站在一起,正是聖人身邊的大太監衛忠。


    很明顯,這個看起來極度年輕的道士,便是之前衛忠所說的玉真觀趙天師了。


    本來林昭以為,能被朝廷中人稱為天師,應當是一個白胡子老頭才對,不曾想竟然是這樣一個年輕人,看起來甚至沒有比林昭年長太多。


    林昭深唿吸了一口氣,邁步上前,對著衛忠拱手行禮:“衛公公,下官到了。”


    衛忠點了點頭,扭頭對身邊的白衣道士說道:“天師,這位便是詹事府的林司直,這一次與你同去滎陽,一起辦好這件差事。”


    介紹完林昭之後,他又對著林昭介紹道:“這是玉真觀的趙天師,乃是聖人欽授的大周天師,正三品的品級。”


    本來,林昭還不怎麽在意,聽到“正三品”三個字之後,他才愕然看向這個看起來年輕至極的白衣道士,心中暗暗吃驚。


    六部的尚書,甚至於政事堂裏的許多宰相,也不過正三品而已!


    雖然這道士隻有三品待遇,沒有三品職權,但是也十分離譜了。


    這個昏君……


    趙天師倒是沒有什麽心理活動,他笑眯眯的看了林昭一眼,微笑行禮道:“原來是我大周最年輕的進士,貧道失禮了。”


    林昭拱手還禮:“越州林昭,見過天師。”


    衛忠看出了林昭有些不以為然,淡淡的說道:“趙天師今年已經年近天命,容貌一如青年,乃是長安城裏出了名的神仙。”


    聽到這句話,林昭才有些詫異的看了看這道士。


    這個時候,趙天師也認真看了看林昭,不過卻沒有看林昭的臉,而是看著林昭的頭頂三寸出,嘖嘖感歎。


    “林探花頭上,有一道沛然雄渾的文脈啊。”


    這白衣道士連連搖頭,滿臉都是豔羨:“不過看起來,這道文脈似乎不是天成,應當是從旁人那裏接續過來的。”


    這道士裝模作樣的說了幾句模糊不清的話,林昭全然沒有放在心上,不過一旁的衛忠卻是神色微變,暗暗記在了心裏。


    兩個人互相寒暄了一會兒,因為時間不早了,隊伍便準備一起上路。


    等馬車緩緩啟動,衛忠走遠的時候,林昭才有些好奇的看向這個跟自己坐在同一個馬車裏的白衣道士,有些好奇的問道。


    “天師,你是如何保養的?”


    趙天師晃了晃手裏的拂塵,笑而不語。


    “道門秘術,不可外傳。”


    林三郎伸手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試探了一句:“虛報年齡?”


    這位神秘莫測的趙神仙,聞言眼皮子抖了抖,幹脆閉上眼睛,不再搭理林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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