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整個朝廷的“人事主管”,這位周尚書所說的話,是有一定道理的,少年得意固然是人生美事,但是許多少年人心智尚不成熟,行事還會略顯偏激,再加上人生經曆太少,過早進入官場,容易淪為他人掌中刀不說,而且還會被那些官場老油條玩弄於股掌之間。


    如果碰到一些心思歹毒之人,一輩子也就毀了。


    林簡當年十九歲中進士,二十歲入仕,出任南陽太守的時候,便因為伏牛山“聚眾鬧事”的事情,與南陽本地的士紳以及官員起了衝突,不是他身後的周家保他,那個時候的林簡可能就已經性命不保了。


    而林簡之所以放心讓林昭入仕,是因為林昭這兩年時間表現的太過老成,老成到甚至林簡有時候都會忘記他是一個少年。


    周尚書說完這句話之後,抬頭瞥了一眼林昭,繼續說道:“不過小林探花你,應該沒有什麽問題,看你言談舉止,以及做事的時候,全然不像是一個少年,倒像是……”


    這位胖子尚書麵色古怪,輕聲道:“倒像是一個中年人一樣,老夫甚至懷疑,你是不是給什麽山裏的精怪占了身子,披著你的皮入朝為官。”


    林昭被他這句話說的渾身發毛,當即苦笑連連:“周尚書玩笑了,我好生生的一個人,如何就成了精怪了?”


    “說笑而已,不必當真。”


    周嵩背負雙手,坐迴了自己的位置上,懶自顧自的說道:“去年你從老夫這裏,要去了一封書信,是寫給衡州陳英的,今歲秋查,這位衡州別駕又給老夫迴了一封信,老夫礙於情麵,便給了他一個上的考功,不出意外的話,這人明年就會官升一級,甚至有可能會調迴長安。”


    說到這裏,他抬頭看了林昭一眼,懶洋洋的開口道:“你,還有你那個叔父,都欠我一個人情。”


    聽到這句話,林昭連忙起身,肅然道:“這是自然,林家上下,都欠尚書一個莫大的人情。”


    “莫要扯什麽林家。”


    周尚書嗬嗬一笑:“你們叔侄二人記著就行了,我要林家的人情做什麽?”


    對於周嵩這種級別的人來說,即便是林昭現在,對他也沒有什麽助益,遠在千裏之外的越州林氏……更是毫無用處。


    “好了,該要的人情老夫也要了,沒什麽事,你便迴去罷。”


    胖胖的尚書大人,挪了挪身子,開口道:“今年的選試,應該是本月十五,你按時來,莫要誤了。”


    林昭在心裏默默盤算了一番,今天是乾德九年的十一月初九,也就是說距離選試不剩幾天時間了。


    他起身,對著周尚書拱了拱手,開口道:“多謝周尚書,下官記住了。”


    說罷,林昭便告辭離開,很快就出了這位尚書大人的書房。


    等林昭走遠之後,周尚書從袖子裏摸出了一張前兩天司宮台送過來的紙條,紙條上隻有廖廖幾個字,前兩個字是林昭的名字,後麵四個字,乃是官名。


    再一次看了一遍之後,這位尚書大人重新把這張紙條收進了袖子裏,麵色古怪:“在吏部這麽些年,還是第一次見新科進士給個正七品上的,更有意思的是,這還是宮裏的意思……”


    “這小子……”


    周尚書把兩隻手都揣進了寬大的正三品官服裏,小聲嘀咕了一句:“莫不是姓李……”


    …………


    出了周尚書的書房之後,林昭剛想離開吏部,就看到先前引自己報道的那個吏部吏員,正在吏部前院等待自己出來,看到他出來之後,這個吏員連忙跑了過來,又是拱手又是作揖,賠禮道:“林探花,小人眼拙,不該收您的錢財,您大人不計小人過,莫要與小人計較了……”


    說著,他兩隻手捧著剛才從林昭這裏收的盡快,恭恭敬敬的遞在林昭麵前。


    像他這種在六部衙門裏上班的吏員,背後多多少少都是有些關係的,而能在吏部上班,更是說明能量不小,隻不過看到林昭被請進尚書書房之後,他還是害怕丟了差事,連忙趕來向林昭賠罪。


    林昭隻是微微一愣,便想明白了這人為何前後態度不一,他啞然一笑,開口道:“你放心,我沒有與周尚書提起這件事,一點散碎銀錢,你且拿去花用就是。”


    說著,林昭不再理會這個吏員,而是負手離開,朝著吏部大門走去。


    如今的林三郎,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見了一百貫錢就走不動道的少年人了,給出手的錢再要迴來,他丟不起這個人。


    這個吏員看著漸行漸遠的林昭,又扭頭看了一眼周尚書的書房,心中仍舊有些追逐不安,但又不敢去打擾周嵩,隻能戰戰兢兢的下去做事去了。


    不出意外的話,他最少要害怕好幾個月,才能慢慢放下心來。


    話分兩頭,另一邊的林昭剛離開吏部,走到了朱雀門門口,就看到一個熟人正在朱雀門門口站著,這人手裏拿著一本長安風,見到了林昭之後,大喜過望,立刻迎了上來,滿臉都是笑容。


    “三郎,這一次你可幫了大忙了!”


    林昭對著這人行禮之後,有些不解的說道:“殿下,我幫什麽忙了?”


    這個在朱雀門門口等著林昭的,正是宋王府的世子,與東宮走的極近的世子殿下李煦。


    李煦笑容滿麵,開口道:“這幾日,殿下一直在因為吐蕃使臣的事情勞神不已,但是今日你這長安風一經刊發,整個長安城都知道了吐蕃使臣的真正死因,從此之後,朝野再沒有人可以用這個攻訐東宮了。”


    李煦滿臉笑容。


    “所以說,三郎你這次幫了大忙了。”


    他伸手拍了拍林昭的肩膀,笑著說道:“太子殿下知道了這件事之後,也大為高興,特意讓我來向三郎致謝,等過兩天,殿下準備在永嘉坊設宴,請三郎好好吃上一頓。”


    永嘉坊,就是那座“太子別府”所在的位置。


    林昭伸手撓了撓頭,開口道:“殿下,這事是七叔讓我辦的,你們要謝,便去謝七叔好了,至於吃飯的事情……”


    “我要先問過我七叔能不能去。”


    聽到林昭的這個迴複,李煦臉上的笑意僵了僵,隨即變成微笑,繼續說道:“不管是林師還是三郎你,都是要謝的,隻不過林師現在身份不一樣了,倒不怎麽好請他了。”


    說到這裏,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看著林昭問道:“對了三郎,聽聞你今日到吏部報道了,吏部可有為難你麽?”


    他麵色誠摯,說道:“如果吏部那邊為難你,可以讓殿下給吏部寫個條子,順便讓吏部把三郎你安置到詹事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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