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齊宣閑談了幾句之後,林昭便把手裏的書信一封一封拆開查看,其中父親林清源的書信,乃是詢問他在太學的學業,有沒有跟得上同窗同學,林清源是個悶葫蘆,林昭到長安一年時間,加上這封信,總共也隻收到了他兩封信而已。


    除了問詢學業之外,林清源也正式辭了姚江縣衙師爺的職位,迴到了越州老家,在謝三元手下的故事匯任編撰,算是解了他的離鄉之苦。


    林昭看完這封信之後,提筆給父親迴了信,內容也不是很長,大概的意思就是他在長安一切都好,父親不要掛念雲雲。


    接下來就是謝三元的書信,這位謝老板在信裏,主要是提了一些三元書鋪目前的進展,好消息是一年多時間的努力,如今謝三元已經成功鑄成了一套銅模,幾乎可以把絕大部分的鉛活字統統刻出來,但是解決了字模的問題之後,接下來的問題就是油墨。


    現有的油墨,都是用來印製雕版的,因此同屬木質的木活字可以通用,但是金屬字模的鉛活字,用起來字跡就會不怎麽清晰,甚至不太能夠印的出來。


    謝三元在書信裏說,他已經再越州城找了一些調墨的老匠人,開始琢磨油墨的問題了。


    對於三元書鋪,林昭還是很上心的,畢竟這個遠在越州的“企業”,才是他將來很長一段時間的經濟來源之一,如果三元書鋪沒了,他在長安就會成為無根之水。


    因此林三郎低頭沉思了許久,才提筆給謝老板迴了一封信,大致給他指了一些做生意的思路,以及三元書鋪未來的發展方向,同時再信裏問候了一番謝家人。


    至於林二娘與謝澹然的書信,前者無非就是表達一些思念之情,以及詢問林昭的近況,而後者……


    小兒女書信,不足道哉。


    一共八封信,林昭看了半個時辰,迴書信卻足足迴了兩個時辰左右,寫完了迴信之後,林昭又一一檢查了迴信有沒有疏漏,確定無誤之後這才把它們一一用火漆封上,準備明天從長安的驛站遞迴越州去。


    做完這些事情之後,林昭抬頭看了看,發現天色已經全黑了,他起身伸了個懶腰,隻覺得渾身上下的骨頭響個不停,迴頭看了一眼身邊的齊宣,微笑道:“齊兄,這一次衡州之行,多勞你把家裏幫忙,如今我迴長安來了,請你吃頓飯如何?”


    齊宣這會兒正在溫書,聞言翻了個白眼,有些無奈的說道:“你不會又想請我吃那家油潑麵皮罷?”


    林三郎微笑道:“正有此意,實不相瞞,兩個多月沒有吃到崔家的麵皮了,小弟心中倒是想念得緊。”


    “這會兒,坊門都關了。”


    齊大公子再次白了林昭一眼:“你現在跑出去,恐怕要被巡街的坊丁捉起來,扭送京兆府。”


    林三郎麵不改色,笑道:“那就有些可惜了,齊兄有所不知,這一次七叔家裏的二郎,對我佩服的是五體投地,他說了,今後我去吃麵皮,盡可以掛他林二的賬。”


    林三郎嗬嗬一笑:“等什麽時候有空了,我把太學的同窗都喊上,一起狠狠地吃他一頓麵皮。”


    齊宣這一次頭也沒有抬,依舊在低頭看書,不過林昭可以清晰的感覺到,這貨在對自己翻白眼。


    他正想要開口繼續說話,突然學舍門口傳來了一陣敲門聲,林昭打開房門,隻見一個國子監的衙差,手裏拎著一個高高的木製飯盒,對著林昭陪著笑臉,低頭道:“林公子,這是方才本坊天香樓送來的,說是有人給您訂的飯食,國子監不許外人進來,小的就親自給您送來了。”


    林昭先是微微愣了愣,然後才想起來中午離開平康坊的時候,自己那個叔母說,晚上讓務本坊的一個館子,給他送一份雞湯過來……


    林昭伸手接過這個沉重的飯盒,對著衙差點頭致謝,然後迴到了自己屋裏。


    這飯盒分四層,打開了之後,最上麵一層是一盅金黃色的雞湯,下麵三層都是一些菜色,最下麵一層還裝了噴香的米飯,林昭把這些菜飯統統擺在學舍裏的桌子上,然後扭頭對齊大公子笑道:“齊兄,這一次可不是油潑麵皮了,快來與我一起,好好吃一頓。”


    齊宣咳嗽了一聲,扔下了手中的書卷,好整以暇的坐了下來,嚐了一口雞湯之後,便讚歎道:“味道不錯。”


    說著,他抬頭看了林昭一眼,笑道:“難得三郎你能大方這麽一迴。”


    林大老板嗬嗬一笑,沒有開口分辯。


    ……………………


    很快,林昭就已經唉長安城待了三四天時間,因為再有幾天就要開始科考,這幾天時間裏,林昭除了在國子監溫書之外,還跟著林簡一起,提前去禮部的考場看了看,算是提前熟悉了考場環境。


    時間很快到了乾德九年的三月初六,距離常科越來越近,就在林昭積極備考的時候,這天傍晚,又有一個不速之客,來到了國子監林昭的學舍裏。


    這是個頭發花白了老人,臉上也密布皺紋。


    林昭見了這個老人之後,不敢怠慢,低頭行禮道:“衛公公。”


    就連向來有些驕傲的齊宣,這一次也對著這個老人家深深低頭行禮:“見過衛公公。”


    衛忠連忙對著齊宣還禮,臉上擠出一個不怎麽好看的笑容,開口道:“大公子也在這裏,長公主可安好?”


    齊宣笑著說道:“有勞公公掛念,我母安好。”


    兩個都跟皇家沾邊的人,說了幾句客套話之後,衛忠便笑嗬嗬的開口道:“大公子,老奴奉聖人之命,要與林編撰單獨說些話,不知道大公子方不方便迴避一些?”


    說到這裏,衛忠頓了頓,低頭道:“如果大公子不方便,奴婢就帶著林編撰到靜室說話。”


    太監本質上是皇帝的家奴,因此不管衛忠這個“大內總管”,司宮台大太監如何位高權重,在麵對齊宣這個聖人外甥的時候,他還是畢恭畢敬的。


    齊宣立刻起身,對著衛忠行禮,然後笑道:“衛公公來到來了,哪裏還能有去靜室的道理,你們盡管在這裏談就是,我今晚上迴家裏去住。”


    說到這裏,齊宣很痛快的離開了這間學舍。


    唯一一個舍友走了,林昭有些無奈的看向衛忠,苦笑道:“衛公公,您何等身份,幹什麽非要親自來尋我一個小小的太學生?”


    “聖人吩咐的,咱家自然要替聖人辦好差事。”


    說完這句話,衛太監從一旁的小太監手裏,取來了幾張白紙,鋪在在林昭麵前,開口道:“林編撰,聖人說了,讓你盡快寫出西行記後續內容,由咱家先送到宮裏去。”


    說到這裏,老太監聲音平靜。


    “聖人還在宮裏等著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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