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毫不遲疑的握在掌心,狠狠拉了一刀,瞬間鮮血從指縫裏滲出,他卻神色未變的道:“我知你不信我說的,我也能以血為媒起誓。”


    她迴過頭看了師父一眼,顧長風到底是他們的孩子,就算真的起誓,也不該是她來做,果真看著師父對著她微微搖頭,她垂下眼簾,遮住自己落寞的神色。


    天微亮,賀羨南便來了,趁著人少上了香,跪在蒲團上叩拜了三下才起身,憐惜的彎腰扶起跪靈的子漾,她冰涼的手搭在他溫熱的掌心之中,似有源源不斷的熱量傳輸入了心間。


    “節哀,一定要保重身體。”他看著她,卻礙於前麵還有人,不能多說什麽,隻陪著她待了一刻鍾便從後門離去了。


    “消息當真嗎?”剛迴到福王府,流雲便匆匆從牆頭落下,眼見四周無人,還是低聲在耳邊低語了幾句。


    流雲點點頭:“這事錯不了。”他查到的東西比辛夷他們得到的消息更多,甚至更陰暗。


    那兩波人,一波是二皇子的人,一波是影門的人,那樓外樓的火是二皇子的人放的,但一開始隻是想給他們製造點混亂,可影門的出現,讓他們改變了主意,牆頭弓箭手調換了方向,對準了顧長風。


    “殿下,掌管五城兵馬的江陵和禦前統領白羽最近私下與二殿下身邊之人來往頻繁。”他將意外得來的消息告知他,這屬實不正常。


    賀羨南沉思了一會,隻道:“隨他吧,你去給嫂嫂說一聲,就這兩日準備準備離京去賀州府吧。”來往頻繁為的不過是那個看著至高無上皇權在握卻勞心勞力疲倦不堪的位置罷了,從前他不想要,如今自然更不想要。


    “你多留意一下沈家,我進宮一趟。”他想著皇後也還在宮中,還是決定進去一趟。


    賀羨南坐馬車進宮遇上了沈府出殯,長長的隊伍,吹響的哀樂,高高揚起的白幡,飄散在空中的紙錢,雕花的黑金棺木,素白的衣衫,整個世界都沉浸了下來,墜入了巨大的沉悶的悲**彩裏。


    撩起簾子一角,眼睜睜看著隊伍錯身而去。


    “知道下葬哪裏嗎?”他眼睜睜看著隊伍遠去,隻餘下地上被風卷起的白色紙錢,問著駕車的衛安道。


    “葬在郊外,就在迦邇國師的墓碑旁。”衛安早早得了消息,隻是未曾說過。


    很快便到了宮門,他下了馬車,隨手整理了下衣襟,大搖大擺的跟在進宮上朝的官員後麵進了宮道裏,長長的宮道憋窄得令人透不過氣,可還是有那麽多人擠破腦袋往裏麵鑽。


    秀芝姑姑取了衣裳在禦花園碰上了賀羨南,還未請安,便被他製止了:“姑姑不用如此,我正好去看母後。”


    兩人一道走著,秀芝姑姑刻意落後了半步,見著他那已經挺拔的背影,斟酌道:“三殿下一會說話可仔細著些,自從四公主和親後,娘娘便鬱結於心,一直都不太好,太子殿下又這樣,更是不好了。”


    他點點頭:“我知道的,嬤嬤不用擔心。”進了錦繡宮便見著皇後穿著常服坐在院子裏,正在丫鬟的服侍下吃著早餐,見他來,也隻是點頭示意,賀羨南自己尋了個位置坐下,打量了下四周。


    竟覺得有些空曠,院子裏的臘梅盆栽被移植走了,也沒有別的植物擺上,原本院子裏還有些小擺件,竟也沒有了,整個淒涼空曠。


    “母後!”賀羨南等她吃完飯,淨了手,又擦了擦嘴角,才起身道:“兒子今日前來是想請求您陪著大哥他們一道迴賀州府去。”


    她望著他,隻平靜的道:“行知啊。”這兩個字,似乎從未從她嘴裏聽過,一時竟覺得陌生不已,未轉過神。


    “母後這一生不過爾爾,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了,也慶幸你如今好好的。”她鬢邊已經長了白發,挽起來的發髻都帶著一縷縷銀白,眼尾也爬上了皺紋,額頭上也添了幾道印痕。


    也不過一段時間未見,怎麽就感覺,她也老了呢?


    月娘的死,林子漾和沈鏡辭他們悲痛的神情刺痛了自己,讓他竟無數次迴想起從前的日子,想起了這幾年,被困在深宮裏的母後。


    “母後,別說這些了,您準備準備吧,兒子帶你和大哥他們一起離開盛京,去賀州府好嗎?”他聽不來她這樣悲觀的話,勸誡道。


    “你聽母後說完,盛京不平,你二哥心思多,可那又如何?隻是我的觀止已經這樣了,可我們還有無限可能啊。”她望著他,眼神帶著點點瘋狂,情緒湧動著:“你父皇如今病了,撐不了多久了。”


    賀羨南心裏陡然升起不好的感覺,就聽見她道:“你二哥有皇長孫!殺了他。”她癲狂道。


    賀羨南坐在石縫上,四麵八方吹過來的風都是冷的,刺骨鑽心的疼,一顆心被撕扯得稀巴爛。


    為了那個位置,連一個小孩都容不下嗎?哪怕大哥已經這樣了,可自己依舊隻能是他手裏的一把利劍嗎?不過是可有可無的工具人罷了。


    月娘的墓碑就在林重伯與謝佳寧的墓碑旁邊不遠的地方,周圍種著鬱鬱蔥蔥的梨樹,樹梢上綠葉間已經藏了不少青澀的果子。


    他們站在前麵,眼睜睜看著棺木降下落入坑中,鐵鍬揚起的黃土漸漸漫過棺木,消失在眼前,那巨大的深坑突然就成了一個小土堆,立著石碑。


    “子漾留下,其他人先走吧。”待一起都塵埃落定,他望著旁邊三所綠意盎然的墳墓,小土包已經被草爬滿了,他帶著她走到林重伯的墓碑前。


    “跪下吧,給他們磕幾個頭。”他望著林重伯那已經發黑發綠的石碑,指腹摩挲著,語氣沉重道。


    林子漾聽話的跪下,竟不知該說什麽,乖乖的拜了拜,才站起來,疑惑的望著他,也沒有說話,可沈鏡辭已經收迴了手。


    “若沒有他,也就不會有你了。”沈鏡辭沒有解釋,隻模糊的說了一句:“所以好好的拜一下吧,以後也不知何時會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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