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鏡花水月的秘境裏待了十年,而現實不過一年。


    “爺爺,我挺好的。”盛如雪想著那碎掉的鏡花水月秘境,心尖都是顫抖的,林昭死在自己眼前,她卻連收屍都做不到。


    “我要給你奶奶送信,告訴她,你迴來了。”他突然想起來,急匆匆的就要去找店家要筆墨紙硯,盛如雪也不好掃了他的興,坐在樓梯下方的位置看著他在櫃台拿了紙筆,她嘴角帶笑的看著坐在門邊四方桌的盛景梵幾人。


    隔壁桌起身一個藍袍青年,走到櫃台邊高聲道:“來壺上好梨花白。”


    就在掌櫃轉身取酒的一瞬間,男人袖中寒光乍現,匕首猛地揮了出來,一把鎖住了安定王的脖子。


    眾人都被這場變故驚到了,掌櫃手裏的酒沒拿穩,直接摔在了地上,瓷片四溢,酒香濃鬱。


    盛景梵幾人瞬間拔了長劍,冷冷的看著他,冷聲質問道:“你可知道你綁的是誰?”


    男人扭曲著五官,眼神陰鷙的盯著他,陰惻惻的道:“我當然知道了,我綁的就是他。”他直勾勾掃了已經呆愣住的盛如雪,繼續道:“我要見流雲城的主帥。”


    她方才如夢初醒,急急道:“你放開我爺爺,我給你做人質,他年齡大了,經不起你這麽折騰。”她說著都要急出了眼淚,眼眶紅紅的,看著楚楚可憐。


    盛景梵見狀,隻吩咐道:“去請衛安衛大人來。”如今流雲城乃是衛安在管轄,手下一聽便轉身出了酒樓。


    不過一柱香時間,衛安便一身銀白色鎧甲,帶著幾人氣勢磅礴的走了進來。


    倒是一眼就認出了挾持安定王的男人,他訕笑道:“趙明,北盛和南靖可是剛聯姻,兩國邦交,若是你們陛下知道你綁了使臣。”


    聰明人不需要將話都說透。


    “那又如何?我大哥至今下落不明,不是你們將他關起來了還能是什麽?想要安定王就拿我大哥來換。”他情緒激動的看著衛安,憤憤的道。


    衛安嗤笑道:“這你可就冤枉我們了,你大哥在許州城破當天便帶著親衛去了襄城,後麵又去了哪裏沒人知道。”就算知道也不會告訴你,他在心下嘲諷道。


    安定王看著衛安,手上還握著毛筆和宣紙,這下也知道他說的大哥是誰了,屠了許州城的趙祝,早就爛了良心,這樣的人千刀萬剮都不足以解恨。


    “如雪,迴盛京好好過日子,照顧好奶奶。”他悲涼的側過頭看了盛如雪一眼,冷聲道:“衛大人,本王一把年紀了死不足惜,趙祝這人毫無敬畏之心,屠殺百姓,手段極其殘忍惡劣,這人既然是他的胞弟,那本王便送你一個人情,轉告三殿下,看在這個情分上。日後照拂如雪兩分。”


    衛安一聽,便知不好。他鬆了手裏的毛筆和宣紙,抬手握上了趙明的手,依依不舍的看向盛如雪道:“囡囡要一輩子幸福快樂啊。”


    “不要!”盛如雪大喊了一聲撲過去,卻被溫熱的血液濺了一臉,眼睜睜看著安定王在自己麵前抹了脖子,她渾身痙攣,止不住的顫抖,四肢發軟,直接癱坐在地上,當下便失去了知覺。


    趙明也被這變故弄得措手不及,他愣愣的看著手上的鮮血,看著在自己身前果斷抹了脖子的安定王,竟手足無措起來,他的本意隻是想要換迴哥哥,沒想真的殺了他啊。


    還未來得及動作,便被人按壓在地了。


    耳邊是盛如雪毫無知覺卻本能細微的唿喊:“爺爺。”眼前人影重重,門口擠滿了膽子大想要看熱鬧的百姓。


    衛安頓住步子,看著眼前的鬧劇,安定王沒了,盛如雪暈過去了,客棧裏瑟縮著普通百姓,而趙明還在侍衛的扣押下奮力掙紮著。


    盛如雪醒來時,安定王已經封棺,靈堂設在了驛館裏,門口的紅燈籠換了下來掛上了白燈籠和白幡,一派蕭索與城中的熱鬧成了兩個極端。


    “盛姑娘,節哀。”衛安上前上了三炷香,不知如何安慰,躊躇了一會才幹巴巴的道:“趙明已經關押起來,若是姑娘想要出氣,盡管吩咐。”意思便是將人交給她處理。


    可是就算殺了趙明又如何,她爺爺不會再迴來了,她趴在棺木上,紅著眼睛質問道:“衛大人,殺了趙明我爺爺就能迴來嗎?”


    盛景梵也知曉她心裏的難過與痛苦,拍了拍她的肩膀,輕聲道:“衛大人,趙明你們依法處理吧,我想單獨跟她聊聊。”


    衛安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身走了出去,帶著幾個侍衛一道守在了門外。


    “郡主,我想跟你說說王爺。”他扶著她坐在一旁的蒲團上,兩人靠在一起,視線都落在了棺木上。


    “我也是聽公主說的,這次送親的任務是王爺親自跪在大殿求來的,聽說林昭是許州人士,王爺隻想有機會能見你一麵,看你過得好不好?”盛景梵娓娓道來:“在長津生了一場病,耽誤了些時間,昏沉中都是在喚著你的名字。”


    盛如雪淚如雨下,再也忍不住大聲哭了出來,自責道:“都怪我,如果……如果我沒有任性,他們都不會死。”不管是爺爺,還是林昭,都不會死的啊。


    若是當時她與林子漾他們一起出了秘境,後麵這一切是不是就不一樣了。


    “如今責怪誰有什麽用呢?我跟你說這些,是希望你明白,王爺生前最牽掛的便是你,他想要的,是你能好好生活。”盛景梵歎了口氣,輕輕揉著她的發絲,垂著眉眼道:“以後若有需要我的地方,盡管開口,無論如何,咱們都是有血緣關係的至親。”


    一行人扶著靈棺從流雲城出發,走了大半個月終於在二月中旬到了盛京。


    安定王府也掛上了白燈籠和白幡,門口石獅子都係上了白色布條,府邸一片死寂沉沉,盛如雪跪在地上,顫抖著手撫摸著躺在床上的奶奶,慘白著臉色,似行將就木,她卻依舊慈愛的望著盛如雪,那混濁的眼裏滿滿的都是愛意,眼淚順著臉頰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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