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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機緩緩在機場降落的時候,c市已經入夜了。柳久期孤身一人帶著口罩和墨鏡從飛機上走下來,寧欣沒有和她一樣改簽航班,而是留在b市,等待明早的飛機。


    冷清的機場,柳久期幾乎沒帶行李,背著一個小包,下了飛機就快步低頭走向門口,哥哥柳遠塵在接機口等著她。


    “送你迴半山?”柳遠塵問她。


    柳久期腦子裏很亂,從早上開始,她接收到信息量都太大,她需要找個地方安靜一會兒,想到半山別墅裏嗚咽的閣樓風聲,她果斷拒絕了柳遠塵的提議:“去你那兒吧。”


    柳遠塵一邊發動車子,一邊詫異地看了她一眼。


    “怎麽?嘉嘉還沒走?那我就不棒打鴛鴦了。”柳久期終於抓到了柳遠塵的小尾巴,起哄他。


    “秦嘉涵要是沒走,我會來接你?”柳遠塵嗤之以鼻,“你別做夢了。”


    “見色忘妹!”柳久期鄙視他。


    “說得你和陳西洲膩膩歪歪的時候,待見我一樣。”柳遠塵揉了揉她的頭,“離了也好,至少不用每次麵對你那張迷妹臉,老柳家的臉都被你丟光了,動不動就對著陳西洲發花癡,也不知道你是看上他什麽。”


    柳遠塵開啟了吐槽模式,柳久期卻反而安心。隻有家人會百分之百無條件地站在她這邊,不問對錯,不關心過程,隻要她開心就好。


    “我就覺得他挺好的!”柳久期用很清淡的口氣說著,似乎在討論今晚上的星星大不大,月亮圓不圓,“我記得我三歲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就覺得這個哥哥怎麽這麽好,一點不像你,總會欺負我。”


    柳遠塵很想大吼一聲,柳久期!說你胖你還喘上了是不是?但是今晚柳久期的口氣很不正常!她居然用正常人的口氣和頻率說話!


    柳久期似乎也並沒有打算等柳遠塵迴答他,繼續輕聲說:“你瞧,所以都怪你,你要是當年對我好一點,我就不會喜歡上他,我不會喜歡上他,也就不會和他結婚,我不和他結婚,也就不會和他離婚……”


    原來在這兒等著他的,柳遠塵反擊:“離婚就離婚,多大點事,還算到我頭上,又不是懷孕,還流行一離傻三年的,以你這智商,得變成負的才行……”絮絮叨叨的柳遠塵式毒舌。


    “哦,法律意義上,我還是陳西洲的妻子,今天我才知道,他離婚手續沒辦。”柳久期指出哥哥的邏輯漏洞。


    柳遠塵一個急刹車:“你再說一遍!”


    柳久期花了半分鍾解釋自己當初在離婚手續的辦理結果上會錯了陳西洲的意,然後花了五分鍾控訴陳西洲的出爾反爾,柳遠塵聽明白了,開始打電話:“陳西洲?在家?哦,沒事兒,就是小九迴家了,我把她給你送過來。”


    “柳遠塵!”柳久期出離憤怒!


    “既然還是夫妻,好好去給我談清楚,少在這裏給我裝怨婦!”柳遠塵幽幽望著她,“不是什麽人,能愛上另外一個人二十多年的,這點上,我服氣!兩個人好好談談,沒什麽過不去的坎,人一輩子,怎麽著不都是過嗎?小九,不要鑽牛角尖。”尤其,當柳久期依然愛著陳西洲這件事,依舊如此明顯。


    “嘉嘉出賣我?”柳久期突然意識到,為什麽哥哥的態度如此奇怪。她莫名其妙地和陳西洲在m國的一夜,以及,她為了婆婆江月手術搬迴陳西洲家的事情,她隻和秦嘉涵還有季錦說過,而柳遠塵剛剛接觸過秦嘉涵。


    “倒不賴她,我太聰明。”柳遠塵歎了口氣,大半夜的,秦嘉涵來找柳久期,結果柳久期不在半山,那,能在哪裏?秦嘉涵是個直腸子,他兩句試探就露出馬腳。秦嘉涵雖然誓死捍衛閨蜜柳久期的*,但是她的反應恰恰印證了他的判斷。


    陳西洲親自來門口接她,撐一把黑傘,立在路燈下,遠遠望去,在雨夜裏也顯得清俊。柳遠塵撇下她:“沒什麽事,就不要給我打電話了。”簡單粗暴和柳久期告別。


    陳西洲把她攏在傘底下,攬著她的肩膀,柳久期試圖掙脫了一下,沒有成功。鬧別扭也不急在這一刻半刻的,她就順著他走了進去。


    房子裏冷冷清清的,江月今晚住院,護工陪著,家裏沒有別的人,正適合談話,地點選在書房。


    那封離婚協議書,依舊躺在牛皮紙信封裏,端端正正放在書桌的正中心。陳西洲慢慢說:“我們談談這個。”


    柳久期坐下來,聽見自己甚至有些輕快的聲音迴答:“好。”她已經做過的決定,她就從來沒後悔過。


    “我們結婚七年,一直隱婚。”陳西洲像算賬一樣,一條一條算給她聽,我們的婚姻中從第一年到第五年,你有多少時間在家?”陳西洲冷靜地看著柳久期的雙眼,問出這個問題。


    這是什麽問題?柳久期一愣,慢慢說著:“大概三個月?”她真的不確定,同時心頭泛起一陣愧疚,從結婚的那天開始,她就幾乎一心撲在了自己的事業上,這麽多年,聚少離多。


    “84天。”陳西洲點了點頭。


    柳久期更愧疚了。


    “同樣的時間段,我們一起在外就餐過多少次?”陳西洲繼續問。


    “兩……三次?”柳久期絞盡腦汁地迴想著。


    “三次,第一次是你要求和我結婚,鄭重其事約談我,和我吃了一頓午飯。第二次是你答應陪我過生日,爽約我五年之後,努力補償了我一次,和我吃了一次晚飯。哦,第三次,我把興盛實業請你做代言人,你出席酒會那次也算上了。連你向我求婚,我也算在內,你瞧,我給出了一個很寬容的認證條款。”陳西洲麵無表情。


    感情中,最怕翻舊賬,一翻起來,才發現那麽多虧欠和遷就。就算是拚了命維持著,麵對滿目的薄弱和瘡痍,才會覺得真相無法欺騙自己。


    柳久期本來覺得自己占據道德製高點,鄙視這個騙人精陳西洲,兩句話下來,她隻覺得滿心愧疚,這麽多年來,不是陳西洲照顧她和他們的家人,哪兒有她在外麵毫無顧忌,光鮮亮麗地追求自己的夢想?


    “小九,娛樂圈是能吃人的,我雖然一直不讚成你走演藝圈,但是我這麽多年從來沒有放棄支持你的夢想。”陳西洲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兩年前發生的事情,我想,已經支持了我的觀點。”


    兩年前那場慘烈的車禍之後,柳久期除了毀容,還險些失去行走能力,麵對癱瘓的風險,她躺在病床上最無助的時候,陳西洲從來沒有放棄過她,他沒有抱怨,沒有責怪,默默承擔起一個男人能承擔起最厚重的責任。從手術到複健,這兩年,是他們在一起度過的最好的兩年,那些空白了五年的時光,全靠這段相處,重新填補起來。


    不離不棄,不外如此。


    “兩年後,你活蹦亂跳,重新複出演藝圈,提出的第一個條件就是和我離婚。用的方式,是突然消失在這間房子裏,留下這個。”陳西洲指指那份放著她簽名離婚協議書的牛皮紙信封,盯著她,“你會不會欺人太甚?理由呢?”


    “我們三觀不合。”柳久期點點頭,似乎理直氣壯。


    陳西洲一個眼神瞟過來,似乎無言說著“你特麽的在逗我”。


    “真的,我們之間的差距太大了,真的不合適。”柳久期硬著頭皮把自己的道理講完。


    “大在哪裏?”陳西洲耐著性子。


    “我可能會追求一輩子我的夢想,永遠也停不下來,就像我們結婚之前那五年一樣,我沒時間陪你。”柳久期扳起指頭,一個一個算給他看,“我不能和你一起吃飯,不能牽著你的手大大方方走出門,不能在逢年過節的時候和你一起度過,我要唱歌要跳舞要演戲,會晝夜顛倒,永遠在出差進組趕通告,陳西洲,你就想要這樣的婚姻一輩子嗎?”


    陳西洲嗤之以鼻:“沒有藝人能在娛樂圈活一輩子。過氣是必然,不是偶然,區別隻是時間長短,需要我做一份統計報告給你嗎!不斷的流行和更新換代的時尚偶像,都是這個行業的需求。”


    柳久期聽著就更難受了,她氣鼓鼓的:“稀粥,你永遠看不起演藝圈的人,也看不起演藝圈的我,我們真的三觀不合。”


    陳西洲看著她:“你覺得我為什麽要放下正在蓬勃發展的興盛實業,專心整合資源,在你和我提出離婚的時候,就開了一家新的經紀公司?”


    柳久期沒說話,心底卻在顫抖,別!千萬別說是為了我!


    “我可以給你幾個選項,理由一,我在厭惡了娛樂圈八百年之後,突然一天睡醒,覺得娛樂圈簡直是我的真愛,我不能沒有娛樂圈的浮華和虛誇,我追求捧出幾個明星的*超過我踏踏實實用興盛實業賺錢的*。理由二,我突然被一道雷電劈中了天靈蓋,愛上了娛樂圈,專門買了一家經紀公司證明自己的確是天賦異稟,什麽行業都能幹得風生水起,一腳踏入這個世界上我最討厭的行業。理由三,我親愛的妻子在我不離不棄照顧她兩年之後,依然選擇迴歸娛樂圈而放棄我,還要和我離婚,追求自己的夢想,為了成為我親愛妻子夢想的一部分,我放下身邊所有最冀求的一切,組建經紀公司,為了理解和靠近妻子的夢想。”陳西洲看著她,你說,你到底該選哪個?”


    柳久期忍不住在眼中盈滿淚水,卻低聲罵道:“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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