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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冉冉這一覺睡得很好,香甜香甜的。尤其當她醒來時,看到美味正趴在她枕邊,兩個小爪子扒著她的枕巾,用黑葡萄一樣的眼睛看著她,冉冉頓時覺得心都軟化了。


    美味大概是知道她在生病,所以在她睡著的時候,它不動也不叫,就乖乖守著她,直到看她醒過來,才伸出爪子,輕輕拍了拍她的臉。


    冉冉笑眯眯地坐起來,把美味抱進懷裏,和它玩了一會兒,然後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雖然手腳還是有點無力,但昨晚那種燒得飄乎乎的感覺已經沒有了。


    於是,她順手從抽屜裏拿出溫度計,夾到腋下量起體溫來。


    這時,她臥的室門突然“吱嘎”一聲,被推開了一個很小的角度,緊接著,科科的腦袋就從門縫裏鑽了出來。


    伴隨著科科的出現,屋外說話的聲音也傳進了冉冉的臥室。


    她歪著腦袋聽了一會兒,好像是宋總監來了,在催霍雨淮去公司幹什麽,霍雨淮不去,兩人就吵了起來。


    不過主要吵的是宋總監,她都沒怎麽聽到霍雨淮的聲音,光聽見宋煜在哇哇亂叫了。


    ……


    邊聽邊走神,很快就到了拿出體溫計的時間。


    冉冉對準水銀線看了看,37度4,燒基本已經退下去了。


    心裏有了底,她抱著美味下了床,在臥室的小套間裏洗漱完,就換好衣服,清清爽爽地走去客廳。


    客廳裏隻有宋煜,正咬著煙,低頭在撥打火機。餘光突然瞄到她,他的麵部表情頓時豐富起來,震驚到連嘴裏的煙掉了都顧不上管。


    “她怎麽在這兒?!”宋煜朝著廚房裏的霍雨淮喊,“你都要訂婚了,這關頭還敢在外麵養女人,要叫那老妖婆知道,能放過你?是,你是千挑萬選才看上的女婿,她不能你拿你怎麽樣,但她呢?”


    宋煜朝冉冉指了下:“就她這樣的,都不夠老妖婆一手指頭碾!你信不信,老妖婆今天知道霍二少金窩藏嬌,明天就能找人偽裝個車禍,把她撞成高位截癱!”


    冉冉:“……”


    她突然覺得,從某個方麵來說,宋總監和季明航真的挺像。比如這種說話都不用喘氣還能抑揚頓挫的調調。


    宋煜說完,停了一會兒,見冉冉一點他預料中的反應都沒有,就在那兒傻站著,他又忍不住了:“你也是,我話都說的這麽明白了,你都不知道害怕呀?”


    “……”


    霍雨淮從廚房出來,走到冉冉身後,半摟著她往餐廳去:“不用理他,估計是兩天沒睡,腦子不清醒。我煮了粥,要不要來喝一點?我加了紅棗和冰糖,外婆說你會喜歡。”


    邊走著,邊去捏冉冉紮在頭頂的丸子頭。


    冉冉捂著自己頭頂的丸子,小聲抱怨:“再捏就變形了!”


    霍雨淮鬆了手,又去摸她的額頭,輕笑著說:“看你精神好多了,還發燒嗎?”


    冉冉仰著臉讓他摸,腦袋頂著他的胸口:“燒快退了,剛剛量37度4。”


    霍雨淮聽到後,心情很好地又捏了捏她的臉頰,把她按到椅子上:“嗯,等吃完飯,我再陪你去醫院掛一次點滴。”


    因為霍雨淮翹班,不得不加班熬了兩個通宵沒睡覺的宋總監罵道:“去什麽醫院!公司等著你簽字的文件,摞得快有山高了,你再不去上班,公司倒閉咱們一起喝西北風算了!”


    聽到宋煜的話,冉冉低頭喝了口粥,看向正看著她的霍雨淮:“要不你去公司吧,我自己去醫院就行。”


    “你不用聽他的,”霍雨淮繼續看著她,“沒那麽誇張。”


    冉冉攪著濃稠的粥,歪著腦袋勸他:“你去吧,我燒都退得差不多了,”她頓了下,彎起嘴角,“要不~我半小時給你匯報一次?”


    冉冉的語氣稍微帶了點撒嬌的調子,霍雨淮頓時改變了主意。


    他盯著她:“那你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


    好像霍雨淮跟她要求過的事,就隻有親親啊。


    “我可以現在去公司,作為交換,你跟你現在的男朋友分手,好不好?”


    “……”


    這算哪門子交換!


    冉冉看了一眼筆直盯著這裏的宋煜,咬著紅棗眼神閃爍、語焉不詳:“行吧。”


    但霍雨淮完全沒看出來她的不自然,起身揉了把她的腦袋,咧嘴笑道:“那我現在就去公司,你不準反悔!一會兒吃完了想去醫院,讓宋煜開車帶著你,別自己一個人走。”


    宋煜一臉的不可置信:“我兩天沒睡覺了,你他媽讓我當司機?”


    霍雨淮把錢夾扔給他:“打車用。”


    “你打發誰呢?!”宋煜作勢就要扔迴去。


    霍雨淮路過他跟前,隨口道:“公司租給你當宿舍用的那套房子,給你了。”


    ……


    被家裏斷了經濟來源、暫時隻能靠霍雨淮讚助度日的宋總監,默默把錢包收了起來。


    眼看事情要成定局,冉冉頓時衝了過去:“霍總監!我可以自己去!我出去打個車,十幾分鍾就到了,計價器都不用跳字!”


    就這麽隨意地送出一套房子是怎麽迴事!


    霍雨淮還沉浸在冉冉那句“行吧”裏,對剛剛送出一套房子完全沒有感覺。


    他微笑著把冉冉嘴唇上沾的紅棗皮捏下來,輕聲說:“你被跟蹤的事我不太放心,有宋煜跟著總能安全點。”


    說完,不等冉冉再爭取,他就亮著眼睛離開了家。


    宋煜再看冉冉,眼神又不一樣了。


    他想了想,認真地感慨道:“冉秘書,你真了不起。”


    “……”


    可不是了不起,要是有人能因為你給我一套房子,我都能每天三柱香給你供起來。


    (╯‵皿′)╯︵┻━┻


    隨後,對著剛賺到一套房子的宋總監,冉冉采取消極對待的方式。


    一上出租車,她就直接坐到他的正後麵,戴上耳機看著手機,拒絕交流。


    玩著手機,她隨意翻開相冊,相冊裏有她畫的一些玩偶設計稿,有成品、半成品,也有隻是個簡單的靈感構想。其中,有一張海報的照片在圖片裏很是醒目,是她拍下來的今年玩偶設計大賽的海報。


    她靜靜地看著那張色彩絢爛的海報,忽然就想起霍雨淮那天說的話。


    他說,你明明那麽想參加比賽。


    冉冉飛快地把手機的屏幕按黑。


    過了一會兒,她又點開手機,把海報的內容從頭到尾看了一遍。


    出租車停在醫院大門口,冉冉等宋煜付了錢,和他一起下車,走進醫院。


    一進到醫院,宋煜就開口問:“衛生間在哪兒?”


    “……”


    冉冉給他指了路,剛說完“那我先到點滴室掛上吊瓶”,就被他拒絕了。


    宋總監理直氣壯:“我在室內不認路,也看不懂路標,你帶我到衛生間,然後在門口等我。”


    冉冉:“……”


    你路盲就這麽自豪嗎!


    不過她還是把宋煜領到了衛生間,然後站在走廊,拿出手機,麵不改色向霍雨淮匯報。


    但她剛把微信發出去,一抬頭,就在醫院的大廳裏看到一個熟悉的人。


    冉冉的血凍住了一瞬間,然後握著手機就朝那個人的方向跑去。


    是顧遠山。


    她的,父親。


    上一次見到顧遠山,是在四年前。


    那天她剛剛從玩偶設計比賽的會場走出來,渾身濕透,傷心到連淚都流不出來,就這麽渾渾噩噩地走著,忘了坐車,一直走到市區中心,停在商廈對麵的人行橫道前等綠燈。


    然後,她就在對麵的大屏幕上,看到了那條把她以往生活全部打碎的新聞。


    那時候她才不到18歲,從小順風順水地長大,沒受過什麽委屈,也沒經曆過什麽挫折。


    那天也是很平凡的一天,她梳著馬尾,穿著背帶裙,在去參加決賽的路上激動得不得了,想著說不準能拿個獎、到時候領獎詞該說什麽。


    然後,她的作品被別人搶走,她被舉辦方掃地出門。


    再然後,她發現,她的爸爸並不屬於她和她的家庭,她從出生起就一直生活在巨大的謊言裏。


    對年輕又沒有經過事的她來說,這兩重打擊,已經讓她沒有辦法思考了,隻覺得這個世界對她完全不公,那種陰暗的、癲狂的、仇恨的念頭,如藤蔓般發著瘋地纏繞著她的靈魂,她就像不受控製了一樣,迴到家,把一切都搞得支離破碎。


    那天的很多細節,她現在都記不清了,她隻記得她說了許多誅心的話,還有爸爸的頹然的眼神,媽媽脆弱的眼淚,混雜著她無所顧忌、撕心裂肺的指控,變成了讓她永遠也忘不掉的片段。


    後來,她以死相逼地要顧遠山把她的名字裏的姓氏去掉,又不顧媽媽勸阻、自己收拾行李提前去了大學所在的b市。


    其實她明白,她那天說的、做的,並不隻是因為她知道了真相,顧遠山的事情,隻是她無處釋放的憤恨情緒的突破口,她把在玩偶設計賽場上受到的不公,一起丟給了她的爸媽去承受,因為她沒有辦法自己麵對,所以幹脆逃避遠離,四年不歸。


    所以,她真的厭惡了玩偶設計比賽嗎?她真的恨她的爸媽到永生不願再見嗎?


    哪一樣的恨意,都沒有那麽強烈,隻是這兩件事出現的太巧了,巧到她承受不了,隻能任憑兩股恨意糅雜在一起,把她的心一點點裹住。


    如果後來,她沒有遇到壯壯,她也許早就因為蝕心的歉意和無盡的後悔徹底崩潰掉了。


    冉冉追出醫院,又望著顧遠山離開的方向,朝停車場跑去。


    在離顧遠山還有四五輛車的距離時,她停住了。


    她看到顧遠山的車前,站著一個挽著發的中年女人。


    冉靜雲外麵披著薄呢大衣,裏麵穿的是醫院的病號服,藍白條紋,寬鬆得像是套在身上的麻袋,顯得她更加瘦弱。


    媽媽生病了嗎?


    冉冉停頓的這段時間,冉靜雲已經坐進了車裏。顧遠山拿著手機,離開車一段距離,朝著冉冉的方向走過來。


    冉冉下意識躲了一下,沒被他看到,她卻清楚地看到了他鬢角微白的發根,還有他微微佝僂的腰背。


    在她的記憶裏,她的爸爸雖然身材偏瘦,但腰背一直是挺直的,如大山般頂天立地,看到略顯老相的顧遠山,冉冉心口發酸。


    “爸!”


    “瑾華。”


    隨著顧遠山對電話裏人的稱唿,冉冉靠近的腳步頓時就停住了。


    瑾華。


    方瑾華。


    地產大亨方承瑞的獨女。


    顧深的母親。


    顧遠山的,妻子。


    她果然還是沒有辦法麵對顧遠山。


    她很清楚,他們沒辦法迴到以前。他永遠也不可能是那個她喜歡到每次寫作文都要寫《我的爸爸》的父親了。


    從她懂事起,冉靜雲就告訴她,爸爸為了賺錢養家,在長期在外地公派,每兩個月才能迴家一次。所以她從來都不會吵著要爸爸,隻是每到他快迴來的那幾天,她就會開心地睡不著覺,總想著要給爸爸準備什麽禮物,要帶爸爸到哪個好玩的地方玩。別人給她好吃的,她舍不得自己吃,總要留著給爸爸。考試考好的試卷也要攢起來,到時候一起拿給爸爸看。


    兩個月見麵的那幾天,是冉冉最開心的時間,而每次他離開時,她都笑嘻嘻地揮手告別,然後偷偷躲在被窩裏哭上好久好久。


    可事實呢,他根本就不是在外地公派,他在另一個城市,有著自己美滿的家庭、輝煌的事業、幸福的生活,至於兩個月來一次h市的日程,不過是他抽出空閑,來看一看他見不得光的女人和女兒。


    冉冉還記得,在她小時候,認識了一個家裏有個弟弟的女同學。


    在她聽說那個還沒講台高的女同學,在家不僅要洗衣做飯,還要照顧弟弟,一個做不好就會被爸媽打罵以後,她還很慶幸地向顧遠山撒嬌,說“幸好你隻是我一個人的爸爸”。


    現在想想,那一年,顧遠山的小女兒都滿周歲了。


    冉冉慢慢地向後退去,離顧遠山越來越遠,遠到已經看不清他的身形,這時,顧遠山像是意識到什麽,迴頭看了一眼,正好和她的視線對上,無聲地喊出了她的名字。


    冉冉心一顫,轉身就跑。


    聽到顧遠山喊著追過來的聲音,她更是跑得不管不顧,一直到跑進醫院、確定顧遠山沒有跟過來,她才虛脫地喘氣站定,慢慢走到點滴室準備打吊瓶。


    吊瓶掛好以後,冉冉又出身了好久,然後突然發現,她不是一個人來的。


    ……


    她好像把宋總監給弄丟了Σ()!


    吊瓶下去一小半,宋煜才在小護士的幫助下找到了冉冉的所在。


    不過他臉上並沒有被冉冉丟下的不愉快,而是掛著種意味不明的笑。


    片刻後,宋煜在冉冉旁邊的空著的病號床上坐下,玩著手裏的手機,又重複了一次他之前說過的話。


    “冉秘書,你可真了不起。”


    “啊?”冉冉疑惑。


    宋煜低頭,掩住神情笑了笑:“你說你把我忘了?我第一次跟女人出門被忘了。”


    “……”


    不知道該接什麽話,冉冉隻能勉強的彎了彎嘴角,也拿出手機開始玩。


    不知什麽時候,宋煜又抬起頭,目光咄咄地盯了冉冉一會兒,嘴邊露出個有恃無恐的笑。


    他再次低下頭,敲著手機鍵盤編輯短信,然後看了眼冉冉,按下了send。


    “幫我去查一個人,方瑾華老公顧遠山的私生女,顧冉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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