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窗緊鎖,大概從進來這一刻起,她就知道再也出不去了。


    幾案33上是方才下人送來的白淩,若竹不禁苦笑一聲,在這樣的人家,沒被亂棍打死已經是優待了。


    這麽想著,她拿起了這條白淩,站上了桌子。


    纖細的手指打上死結,她並沒有多想,直直將自己套了進去。


    不像前幾次臨死掙紮,或許是因為之前都是被人冷不丁地置於死地,而這一次也算是自己可以主動選擇了吧。


    最後掃視一眼這間屋子,從住進來的那天起,她就沒有開心過。


    每日煎熬著讓自己看起來過得好,隻有她心裏知道一點都不好。


    早就過不下去了,這樣浮華的日子,就像一隻無形的手緊緊地掐著她的脖子,讓她苟延殘喘一般。


    早就想死了,從那個視為生命的人離開了自己。


    這樣也好,結束了,再不會有痛苦。


    隻是,最終,對不起他了。


    眼淚滑過,若竹將頭一伸,踢開了凳子。


    守在門外的仆婦聽到裏麵的動靜,鬆了口氣,交代的任務總算圓滿地完成,她抬頭看了眼天色,快到傍晚了。


    深宅大院裏時常有這樣的事,仆婦看得多,卻難免不會傷感,裏麵的人走了,隻怕會為她傷心的人都沒有。


    人活著一世,究竟是為了什麽?


    仆婦想著出了神,直到一行人急衝衝地跑來。


    為首居然是少爺,仆婦來不及震驚這變故,連忙低下頭躬身行禮,少爺全然一副看不見她的模樣,一腳就踹開了房門。


    屋裏懸掛的人已停了掙紮,靜靜地吊在那裏。


    怎麽可以這樣,薑柔瞪大了眼睛。


    大概隻愣了一瞬間,薑柔便拾起凳子,上前將若竹取了下來。


    死了嗎?薑柔有些顫抖地去觸她的鼻息。


    感受不到,是真的沒有了嗎?


    薑柔不相信,不相信一個前段時間還活生生的一個人突然說死就死了,雖然每次見到她都是岌岌可危的樣子,可不都化險為夷了嗎?


    難道這一次,這一次就不能了嗎?


    薑柔不信,觸不到她的鼻息,薑柔貼著她的胸口去聽。


    不會死的,不會死的,薑柔默默地告訴自己。


    耳邊,好像真的有什麽微弱的動靜,一跳,一跳,不仔細聽,仿佛什麽都沒有。


    不是幻覺,一定不是幻覺,薑柔看向目光一直鎖定在她和若竹身上的眾人,似乎所有人都在等她的答案。


    “快叫大夫!”薑柔喊了一句打破了這片沉靜。


    眾人臉色各變,最多的是驚訝,畢竟當時若竹的臉已蒼白。


    鄭養性從驚訝中迴過神來,忙著補吼了一句,“還不快去!”


    走到若竹身邊,鄭養性執起她的手,他該相信她的,然而他卻把她害成了這樣。


    大夫就是府裏的,來得快。


    聽到他說還有氣,薑柔鬆了口氣。


    若竹的身體本來就偏虛弱,這樣一番折騰下,一時半會還蘇醒不過來。


    薑柔一直守在一旁,再看這間華麗的屋子,薑柔已經不覺得好看了,就像這所宅子,看著這般富麗堂皇,其實是個吃人的地方。


    夜半,鄭養性已經倒在一邊睡著了,薑柔還看著。


    若竹睜開眼睛的時候,以為自己做了鬼,眼前的景象是這麽的熟悉真實。


    “你還好嗎?”這是她聽到的第一句話。


    她看向她,果然是做鬼了,她怎麽會在這裏。


    想到幾次被她相救,最後還是送了命,若竹不禁落下淚,低聲說道:“對不起...”


    薑柔的心抽過一絲痛,她做錯了什麽要說對不起。


    她撫著她的肩膀,“沒事了,沒事了,是我對不起,來晚了。”


    哭了好一會,若竹才抬眼再看向這個世界,一切都沒有變。


    心情平複之後,若竹再次看向薑柔。


    “是你,又救了我。”


    薑柔笑著搖搖頭,如果不是她還有生的欲望,她即使來了,也無法救她。


    “我隻有一生,卻欠你幾條命,叫我如何償還。”若竹說道。


    “你好好活著就夠了。”薑柔笑道。


    “可是我...”剛咽下去的眼淚似乎有湧上來,她也想好好的活著啊,可是命該如此,她又有什麽辦法脫離。


    不知道她心中藏了多少苦,薑柔抓著她的手,說道:“你知道嗎,剛剛大夫說,你有了。”


    有了?若竹詫異地看著薑柔。


    “已經有兩個月了,你已經是母親了。”


    “母親...”若竹吐出這兩個字的時候看向了自己的肚子,再看了眼一旁的鄭養性。


    一種微妙的感覺油然而生,她居然,已經有了她的孩子。


    孩子,那可是又一個生命,如今,就孕育在她的身體裏,而她,卻什麽都不知道,還尋了死路。


    她差點害死了自己不說,還差點害死了一個新的生命。


    這是多大的罪孽啊,若竹看著薑柔,淚光滿滿。


    薑柔的笑容沒有停過,不好的事都過去了,重要的是以後不是嗎?她把手伸向她的腹部,輕輕地撫摸。


    “它會是個堅強的孩子。”薑柔說道。


    是啊,經曆了這麽多次生死攸關,能不堅強麽。


    若竹覺得心裏一陣絞痛,可是看到薑柔的笑臉,聽到她說的話,她好像能真切地感受到它將來會是什麽樣子,會如何呀呀說語,會如何行走站立,甚至更遠的讀書寫字。


    多麽神奇啊,那麽小小的一點點變大。


    那幻想的不經意間,若竹忽的笑了,對上薑柔的眼神,那是彼此都懂的眼神,充滿了驚喜,美好,又有一絲絲的擔心惶恐。


    會不會想的太遠太多了呢,兩人忍不住又笑了一陣,那一隻放在肚子上的手似乎移不開了似的,好像隻有這樣才能感受它真實的存在。


    陽光打進房間的時候,床上躺著的女子臉上泛著淡淡的笑意,和從前那個眉心緊鎖終日不得真笑的女子判若兩人。


    伏在床邊的女子貪婪地沉睡著。


    一切都不一樣了,早起的鄭養性親自來到廚房,一陣叮囑之後,還不忘監督幾眼。


    園子裏進進出出的丫環雜役多了,有的打掃衛生,有的擺弄花草。


    春日裏的生機盎然,毫無保留地灑在了每個人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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