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過隨意說笑兩句,他此時對小姑娘們作所的詩詞還真有了些興趣,便對貴妃伸手道:“給我看看你們的佳作。”


    小姑娘們還是有不少做詩填詞的,大多都是沒多少野心,也不想太過出頭,平平常常的寫了一首交差。


    皇帝翻得很快,拿出其中四篇,“這幾個都不錯。”單指其中兩篇詩與詞道,“這兩個難分上下啊。”


    “詩是蘇家七娘所作,詞是何人所填?”


    王書筠大大方方的起身,至殿中行禮,“是臣女所填。”


    坐在皇帝身邊的貴妃悄聲說了王書筠的身世,皇帝笑道:“看來今天的才女不少,到是跟這些小子們旗鼓相當啊。”


    他側頭看向少年們,慢悠悠的飲了一口酒,調笑道:“看來,你們要輸了。”


    齊王跳了起來,“怎麽會,六弟和十一郎都在,我們怎麽會輸。”


    皇帝瞪了他一眼,“光指著別人,朕要你何用?”


    二皇子安王起身笑道:“四弟新學了一套劍法,不給父皇看看麽?”四皇子好武輕文,這是大家都知道的。


    “還請二哥奏琴!”四皇子也不謙虛,叫侍衛取了劍,將袍角撩起掖在腰間,作了起手式。


    二皇子安王在琴案前坐好,兩眼微閉,雄壯的樂聲響起的同時,齊王的劍也動了。


    不得不說,齊王的劍確實好,安王的琴更好,兩者相得宜章。待音琴絕,齊王收式,麵不紅氣不喘的對皇帝拱手行禮,死皮賴臉的問:“父皇,兒子的劍法還入眼吧。”


    皇帝其時很滿意,隻是看齊王的樣子,又不想如他的意,便板著臉哼一聲:“總算不太丟人,你得好好謝謝你二哥,他的琴才是真的好。”


    齊王笑嘻嘻的去搭安王的肩,“二哥,明天小弟請你喝酒。”


    兩位皇子起了頭,在坐的少年公子們,也各展所長,或賦詩或填詞。小娘子們也不示弱,彈琵琶的、彈箜篌的,還有跳舞的,劉春嬌居然還舞了一套劍,雖不及齊王,卻也別有嫵媚之姿,博得一陣掌聲。


    “你們這些小子,可要加把勁兒,別讓小娘子們給比下去。”皇帝還在一邊加油添火,一聽自己可能要跟一群小娘子打平,少年們臉上都有些不大好看。不過剛剛都看過蘇容的詩與王書筠的詞之後,他們好像還有點及不上。夏人好美人,同樣喜歡崇尚有才華的人,一時間眾少年們,包括幾位皇子,看向蘇容和王書筠的目光,都有些灼熱。


    皇帝又翻了一遍花箋,沒發現字寫得特別的好的小姑娘。他側頭問蘇周誠:“你家女公子的詩作,我怎麽沒看到?”聽太傅講,蘇家十娘的字已趕得上陸少傅了,與蘇周誠比也不遜色。


    淑妃笑道:“我們也沒說一定要所有的小娘子都做詩填詞的,不過是憑著喜好來。”


    德妃淡淡一笑,“之前,新安到是說起過,蘇家十娘琴藝出眾。”


    蘇周誠連忙攔了一句,“小女才藝粗鄙,當不得娘娘之言。”嗬嗬,他閨女挑了個角落坐,都有狼眼時不時往那裏看,真要再出頭彈琴,他還能藏住閨女麽。


    “蘇仆射可是咱們大夏有名的才子,想來其女必定不凡,剛才所言不過是謙虛罷了。”德妃打聽過蘇顏,知道她從沒在眾人麵前展示過才華,今日又見蘇周誠的舉動,更是覺得蘇顏除了那張臉之外,應該沒什麽拿得出手的。


    湖陽公主此時笑道:“阿爹,剛剛三妹特意讓人譜的曲,我們才聽了一首。”


    皇帝還是比較寵愛皇後所出的幾個公主的,聞言笑道:“是朕的不是,打斷你們的雅性了,來,接著唱。”


    新詞新曲,皇帝半眯著眼睛,手還輕輕打著拍子,很是沉醉。那邊陸霽飲了幾杯酒,詩意大發,揮毫潑墨,一連賦了三首新詩。吳王也不甘勢弱,填了三首小令。兩人各呈禦覽之後,皇帝歎道:“又要讓十一郎奪魁了。”他看了兒子一眼,隨手將陸霽的詩稿遞過去,“六郎終究還是差上一些。”


    陸霽淡然一笑,“吳王殿下若是多出去走走,會比微臣更好。”


    吳王不以為意,他與陸霽關係極好,也常詩書相合,自然知道自己與他之間的差距。隻是:“父皇,十一郎的詩稿就歸兒臣了。”


    “混小子,你給朕拿來。”


    “不。”


    淑妃有意幫著兒子,“聖人,今日魁首便是陸郎君了。”


    德妃卻有不同的看法,搖扇輕笑:“十娘還未有佳作,陛下怎可輕言勝負。”她可是特意讓人給那丫頭送的陳年佳釀,若是被她逃過了,可不是太可惜了。


    蘇顏真有些煩德妃,她也不動,精致的下巴輕揚,帶著些驕傲和任性,嬌聲慢語:“詩詞都有人作了,琴舞也都賞了,好似還沒有人作畫,我便來畫上一幅菊花圖吧。”原本,她坐得比較靠後,不大引人注目。這一出聲,殿中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屋中一靜,唿吸可聞。


    嬌麗的少女飲了菊花酒,薄薄的酒韻染上的玉頰,黑琉璃般的眸中仿佛蘊含了滿天星光,唇邊揚起的笑驕傲而恣意。這樣的女孩璀璨奪目,讓人神魂為之而奪。


    太子先是沉醉,後來見人都盯著蘇顏看,他又跟著生氣,十分想大喝一聲,讓人把眼睛都閉上。他開口吩咐道:“去把畫案擺上。”


    蘇顏慢慢起身,神色間還有些漫不經心,伸出纖長的玉手,笑道:“擺兩張。”


    皇帝這時才迴神,點了點頭,“照她說的做。”他也想看看,這個被他老師顯擺的女孩想做什麽。反正可以肯定的是,決不隻是畫一張畫而已。


    兩張書案並排擺好,都鋪好了畫紙。蘇顏隨意選了兩隻筆,一手拿了一隻,往兩個書案中間一站,雙手同時落下。


    她這是要兩手同時作畫?這下連皇帝都站了起來,蘇周誠一捂臉,他閨女好像有點喝醉了。


    蘇顏看起來十分輕鬆,就算是兩幅畫同時進行,她的動作也如行雲流水一般。皇帝幾步行到案邊,嘴巴不自覺的張開了。見皇帝動了,太子、嬪妃並公主、皇子們也都起了身,鬆鬆了圍了一圈,見到蘇顏所畫,也跟皇帝一般,驚得嘴巴都合不攏了。


    皇帝以一種嶄新的目光打量著蘇顏,暗自讚歎,小丫頭了不得啊,兩畫同作,居然畫得還不一樣。一幅人物,一幅菊花。


    畫中人是個倚欄而坐的少女,雖隻見側顏,已能看出清麗絕俗之美。花是名菊,半開半閉玉芙蓉,其葉之上,尤帶夜間凝結的秋露。


    皇帝才想誇一聲,就被太子拉了一把,還用眼神示意他爹,別打擾人家,惹得皇帝瞪了兒子一眼。


    隨著畫作漸成,皇帝的嘴巴就越難合攏。這姑娘,還真是兩手同時進行,而且絲毫不亂。不隻是他,殿中人除蘇周誠之外,誰又不震驚,包括陸霽、包括吳王,以及這殿中的每一個人。大約隻有太子,此刻的心情是格外驕傲的,我家十娘就是這麽的棒,哼!


    德妃尤其咬牙,她到是成全這丫頭!不過明明看她喝了不少酒,怎麽半點醉意都沒有?若是陸太傅在這裏,肯定會很自豪的告訴她,他外孫女酒量好著呢!


    不知過了多久,蘇顏將手中的筆放迴案上,可愛的歪頭想了想,又重新選了兩隻筆,同時在兩副畫上各提了一首七言絕句,方才放下筆,拿掌而笑:“好了!”


    吳王離得近,自蘇顏在提詩的時候,他就一直在看,此時驚唿出聲,“是迴文詩,兩首都是。”


    太子默默的瞪了吳王一眼,親自將兩副掛了起來。眾人觀過畫,讚歎一番。再讀詩時,果然如吳王所言,是迴文詩,一時眾人皆默。半晌過後,皇帝方歎道:“滿殿君臣才子,不及一女郎。”


    蘇容前世就知道蘇顏才華出眾,畢竟前世上都之中,隻有蘇家十娘一位明珠。她卻不知道,這個妹妹還有如此絕活,雙手共書就很難得了,雙手同畫,簡直從未聽聞。王書筠靜默好久,她下意識的往周王看去,果然見周王目光灼灼的盯著蘇顏,不由得心中暗歎,男人果然都看臉。


    蘇顏所作所為,確實令人難以複製,今日宴中魁首非她莫屬。隻是這位女郎卻輕蹙柳眉,看著自己的畫作,似有不滿。


    皇帝才想問問,就聽陸霽道:“畫是一副,詩也是一首。”歎,如祖父所言,他果然不及表妹。


    什麽?聽了陸霽的話,皇帝第一個反應是迴頭去看蘇周誠,見他無奈的點了點頭,連忙叫人把兩副畫放在一起。


    待宮女將兩副畫並排掛起,大家才恍然而悟,合起來是一副淑女觀菊圖。那詩讀起來,也確是一首。但是分開看,也各自成畫,合起來看,也毫無突兀之感。這簡直……完全不知該用什麽詞來形容此刻的心情。


    偏偏那個震驚眾人的小姑娘,還搖了搖頭,歎氣道:“到底是偏門之技,偶爾為之,搏人一歎罷了。其時看來,畫得糟透了。”她迴首看向皇帝,“聖人,這畫不好,可以毀了麽。”


    皇帝:……


    殿中其人:……臉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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