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辦公桌後麵的女人正低著頭在表格上唰唰寫著什麽,風吹起她別在耳後的長髮,略顯淩亂的張牙舞爪著。


    似乎正好能凸顯出她皎潔如月光般的半麵臉頰,便是那細長婉約的一絲眉尾都能幻化做勾心心魄的鉤子。


    李文斯站了一會兒,猶豫著又往桌子前麵走了兩步。


    可能是這一點動靜才讓全神貫注的主管大人意識到有人進來了,她停了停筆,抬手示意了一下,「坐。」


    李文斯看著那張椅子,不太敢坐。


    不知道為什麽,葉櫻表現得越是平靜,她的心裏反而越覺得慌。


    但她還是沒拂對方的好意,聽話的坐了下來,正是這個距離她才注意到被放在桌子一角的幾個奢侈品的包裝袋。


    迪奧的香水,和路易威登的包。


    打臉來的太快,李文斯覺得有點疼——葉櫻竟然真的收了邵鵬的禮物?


    葉櫻抬頭的時候,李文斯正對著那兩個包裝袋出神,神情是說不上來的糾結。


    葉櫻眉梢微挑,「喜歡?」


    兩個字把李文斯給炸迴了魂。


    可不敢喜歡。


    她想解釋來著,但很快發現這事沒法解釋,於是斟酌了半晌還是決定言歸正傳。


    「呃…」


    「李文斯。」


    「啊?」被突然點名的李文斯條件反射的一驚,隨後才發現葉櫻隻是拿著她的個人檔案在讀。


    「s大12級遊戲原畫專業。」葉櫻的聲音很好聽,幹淨,純粹,還透著一絲空靈,仿佛能直擊進靈魂。至少李文斯一度對這個聲音欲罷不能,哪怕是現在,葉櫻多說兩個字,她的心跳都能快個幾分。


    「這麽巧,同校、同級、同專業,」葉櫻一字一頓,無比真誠的感慨著這世間的緣分,「我是三班的,你呢?」


    她的語調平穩輕緩,聽不出半點言語間該有的意外之情,卻也聽不出絲毫的虛偽做作。


    李文斯:……


    她覺得葉櫻在拿她開涮。


    她硬著頭皮,腦子裏飛快的攪著漿糊,「葉……葉主管……」一時緊張還差點叫錯了稱謂。


    李文斯想說點什麽來打破一下眼下這個詭異的局麵,但向來沉默寡言的葉櫻今天卻一再的打斷她,「你的作品都不錯,基本功很紮實,也很有想法,最主要的是,個人風格很鮮明。不過……」


    李文斯愣了愣:……不過什麽?


    「越往後,怎麽越不如前了呢?你最近畫的東西,甚至還不如你在學校畫的畢設作品。」


    「……」李文斯向來很在意別人對自己的專業測評,所以不用懷疑,但凡眼前坐著的是葉櫻除外的任何人,她都會立馬跳起來反駁。


    可事實是,平日裏稍有不爽就要懟到別人懷疑人生的李文斯,此刻大氣都沒出一個。


    「看來你工作之餘,生活應該很豐富。」葉櫻說這話的時候似乎還有意瞥了一眼李文斯眼眶下濃濃的黑眼圈。


    李文斯從葉櫻的語氣裏聽出來,對方似乎已經很克製的沒有在「生活」這兩個字的前麵加上一個「私」了。


    私生活很豐富,導致無心畫作。這才是葉櫻要表達的潛台詞。


    她果然不是不記得她,她隻是一如既往地把情緒藏的很深,但是該捅的刀子會以各種形式捅出來,一刀都不會少。


    李文斯一直知道葉櫻有記仇的毛病,所以眼下看她本意泄露,反倒覺得踏實了。


    ……她怕才是個抖!


    李文斯抬手撓了撓鼻子,她心虛的垂著眼,但盡管這樣,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仍舊能感覺到對方投射在她身上,那火辣辣的視線。


    她和葉櫻之間有不少誤會,隻是三年了她都沒能找到一個解釋的機會,葉櫻一聲不吭的去了國外,本質上也沒打算要給她這個機會。


    而此刻機會近在眼前,李文斯卻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畢竟太狗血了,說完可能還要被嘲笑。


    李文斯深吸了幾口氣,撇開這些恩怨情仇,她覺得工作還是要做的,日子也還是要繼續過的。


    「葉主管,」李文斯整理了一下思路,「咱們之前,確實存在一些誤會……」


    「誤會?」葉櫻淡淡提出質疑。


    李文斯咬了一下舌尖,又不動聲色的改口,「一些不愉快。」她說,「但是既然咱們機緣巧合又遇上了,還是同一個公司,同一個部門,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有事沒事還得溝通交流,所以……」


    李文斯自認自己說的還是有幾分道理的,但她還是不放心的偷看了葉櫻一眼,小心翼翼的試探,「所以要不,以前的事情,咱們就先……忘了?」


    忘了?


    葉櫻咀嚼著這兩個字眼,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


    但姣好的修養並沒有讓她把內心的不爽肆無忌憚的發泄出來,相反,她麵無表情的點點頭,「也對,畢竟也不是什麽要緊的事情。」


    對方鬆了口,李文斯卻莫名感到後背的汗毛站的更筆直了。


    說是一對一互相了解,但在葉櫻和李文斯之間這個名頭並不存在,該知道的,不用問都知道,不知道的也沒有再知道的必要了。


    葉櫻將她的檔案隨手又放迴檔案袋裏。


    李文斯有一種如臨大赦的喜悅,好像磨人的審判終於要臨近尾聲了。


    「那我們就從現在開始說,」葉櫻卻再次開口,她修長的指尖點了點被封上的檔案袋,「如果你始終隻能維持在現在這個水平的話,那麽這個工作可能並不適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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