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沒走多久,元央便聽到了隱隱的打鬥聲。她心中一動,順著石道快步往前走去,待拐過一個彎,不出所料地看到了兩個身影。


    正是炎初寒和炎初芷的貼身侍女小乙。


    隻是眼下,兩個人的狀況並沒有比元央好上多少,甚至是更糟。隻見炎初寒靠在石壁邊,似是沒了氣力,唇邊血漬斑駁,隻剩□前執劍浴血奮戰的侍女。


    那侍女,渾身上下幾乎沒有一處幹淨的地方,如同一個血人一般,隻有那臉色慘白得過分,整個身子都在微微顫抖,似是下一瞬就要倒下去一般。然而不知是什麽力量,支撐著她硬是沒有倒下去,依舊在與眼前的兇獸做鬥爭。


    那兇獸,元央也並不陌生,黑黃相間,身軀健壯,正是前天晚上在小巷處遇上的虎鷲。


    似是感覺到元央的到來,虎鷲方被揮退,一個側身,目光兇狠地望向元央。


    這邊,侍女也順著虎鷲的視線注意到了趕來的元央,眉間虛弱神色一喜:“小央姑娘!你怎麽也入障了?”頓了頓,聲音低弱下去,“太,太好了……千萬要記得護住初寒小姐……”


    言罷,終於脫了力,身子劇烈晃了晃,似再也堅持不住,軟軟地往後倒了下去。


    元央聞言還來不及應聲,侍女身前的虎鷲趁此機會已經猛地躍起身子朝侍女撲了過去。


    見狀,元央臉色一變,整個人如炮彈般朝兩人衝去。


    然而卻有人比她更快。


    眼看虎鷲的利爪已經摁到小乙的肩膀,低頭就要撕開身下脆弱的血肉之軀。就在一刹那,原本還虛弱靠在牆邊的炎初寒突然暴起,不知何時掌心藏了匕首,又快又狠地對著虎鷲的眼睛紮去,渾不顧一個不測自己也就喂了兇獸。虎鷲沒有防備到炎初寒,身子還在前撲,正迎上同樣撲過來的炎初寒。這一切發生得極快,它已經來不及後退,也顧不得再去對付地上昏迷過去的小乙,頭一側,血盆大口便張了開來,朝著炎初寒細弱手臂咬去,似是想要連帶著匕首咬斷。


    炎初寒卻沒有停□子。她突然一個下腰,左手猛地拉過地上女子往元央這邊一丟,自己的身子則往後迅速仰去,後背幾乎貼在地麵上往虎鷲身下滑去,同時手心匕首一低,避開了虎鷲的嘴,刀尖抵著它的下頷劃拉開來。


    匕首鋒利,又被炎初寒將難得積攢起來的所有靈力孤注一擲地用了上。有淋漓鮮血落下,灑了炎初寒一身。她緊抿著唇一聲不吭,眉間神色剛毅,宛如不覺,隻是雙手死死握著匕首,一直將傷口劃拉到虎鷲胸口附近。


    “嗷嗚——”


    一聲巨吼震得石壁上都紛紛落下碎屑來。虎鷲吃痛,眼睛都染了紅,額頭符文也暴亮起來。它狂暴地一扭身子,就往身下炎初寒狠狠踏去。炎初寒就勢往旁邊滾去。隻是她身子畢竟虛弱,還是慢了半拍,沒能完全躲開。隻聽“喀嚓”一聲骨裂,虎鷲的爪子狠狠拍在她的手臂上,將她整個人都拍飛出去,眼看就要撞在石壁上,不死也去半條命。奔至一旁的元央見狀,腳在石壁上一點,探出手去,堪堪將人撈了。隻是虎鷲盛怒之下力道十足,元央一時卸不去衝勁,隻能自己代替炎初寒,“砰”地撞上了身後石壁。


    這麽一下,元央隻覺體內的五髒六腑都似在這一撞裏移了位,疼得她眉眼口鼻都皺成一團,悶哼一聲,喉頭腥甜,忽然轉頭,吐出一口鮮血。


    兩人方踉蹌著落地,元央便瞥見那虎鷲身子竟暴漲一圈,渾身肌肉都愈發結實如石,連著牙齒都長下來,掩過了下唇,露在外頭,散發著森森白光。它的下頷處依舊鮮血淋漓,染得那裏的毛發都變得血紅,看起來頗是駭人。


    隻見它一低頭,便狂暴地朝著元央和炎初寒撲來,氣勢不減反增。


    元央臉色一變再變。她懷裏的炎初寒原本就虛弱的身子此刻已經沒了氣力,癱軟在元央懷裏。而地上還躺著一個昏迷的小乙。一瞬間,元央思緒如電。她自然不能放任兩人不管,隻是如此窮途末路,在這狹窄小巷裏,如何應對過去?甚至就算逃跑,帶著兩人,她也必定跑不過氣勢洶洶的虎鷲。可是以她現在的狀況與所處環境,又如何是虎鷲的對手?


    思忖間,虎鷲已經衝至身前。元央心底一沉,別無他法,隻得將炎初寒往身後侍女處一拋,自己則執了劍,橫在身前,猛地踏前一步,朝虎鷲刺去。目光像那割破深沉黑夜的閃電,帶著決意,灼灼逼人。


    無法躲,隻能戰。無法退,隻能迎。


    似是聞著血腥味,虎鷲的野性被激發,撲撞間帶著破空之聲。元央右肩早已被血浸透,隻得雙手執著古劍,揮舞間不讓分毫,專挑虎鷲傷口與眼睛處攻。


    時間一長,元央就有些吃不消。她腿部本就有傷,此刻硬撐著抗敵,更是趔趄。虎鷲雖也流了血,但傷口隻到胸前,並不是太影響戰鬥。元央甚至連握著古劍的手都在輕顫,虎口也被震碎,淌了一手的血。隻是這些被她強自按捺著,咬牙繼續。她知道,若是她一退,那麽身後兩人勢必不消一會就喂了虎口,隻有死路一條。


    虎鷲可不管元央怎麽想。它速度本就快,加上元央顧及身後兩人,完全沒有躲閃空間,隻能與它硬碰硬。它似是也瞧出了對手的脫力,趁著元央一劍橫檔而來時候,忽然一口咬住了漆黑古劍。


    元央目光一變,想要將劍往下壓去,但對方的利齒卻緊緊咬合了住,無法挪動分毫。眼看虎鷲一個扭身,她被帶的腳步一個踉蹌,隻得鬆開了劍,以免牽扯過大,暴露出身後兩人。


    見元央武器脫手,虎鷲側身的同時,身後尾巴猶如鐵鞭一般,狠狠朝還未站穩腳步的元央胸口抽來。


    虎尾兇猛,並不亞於尋常武器,擊石碎地,不在話下。元央臉上失了血色,隻能堪堪側了側身子,避開了要害部位。就在她以為這“鞭子”要挨實了的時候,身後忽然探出一隻手,準確地握住了那根抽到身前的黑色虎尾,竟將那來勢洶洶的武器倏地止了住。


    那手白皙似雪,溫潤如玉,五指纖長,骨節分明,帶著盈盈流轉白光,有力地握住了抽至元央身前的虎尾。而手的腕間,則鬆鬆纏了幾圈紅色細線,線上綴著一顆小巧的月白石頭,望得元央一怔。


    下一刻,另一隻手自元央身後繞過來,不輕不重地扣在她的腰際,將她身子一帶,元央便覺背後貼上一處柔軟,熟悉冷香瞬間將自己包裹,不留一絲縫隙。


    不過一念間,元央已經知曉是誰來了。她原本緊繃的神色,在冷香彌漫開來的一刹那,便鬆動下來。


    虎鷲似也感覺到受製,轉過身子就想將尾巴抽出。


    在元央驚訝的目光裏,對方的手動了。


    隻見那手輕輕往右邊一扯。整隻壯碩虎鷲,竟似被大力扯動,腳都離了地騰了空,直直地朝旁邊石壁砸去。


    “砰。”


    虎鷲身軀堅硬,砸在同樣堅硬的石壁上,聲響震天,碎屑落得更加厲害,直將虎鷲砸得暈頭轉向。然而它身子方落地,還未站起,尾巴已經又被扯了一下。


    此時,那手指方微鬆,虎鷲便脫手而出,砸到了另一邊的石壁。


    元央隻覺整個地麵都跟著晃了晃。


    “不是讓你好好呆在屋裏麽?怎的在這?”


    在虎鷲落地的同時,耳邊忽落了聲音,冷冷的,卻比往常要沉,似是壓了情緒。


    元央不知怎的,竟覺得那聲音裏隱隱帶了怒意。她一時心裏有些虛,不敢迴頭,隻低聲解釋:“我方才瞧見有黑衣人往這裏來了,怕炎初寒這裏出事。”


    “你傷未好,來湊什麽熱鬧?當自己銅鐵之身,便不會出事麽?”身後聲音語氣加重了些,愈發冷然。元央一時不知如何辯解,隻覺對方話語間的熱氣拂在自己耳邊,染得耳根紅了紅。身子在阿零懷裏,一陣陣地軟,隻胡亂點了頭。


    那虎鷲在兩人說話間已經站了起來,搖了搖頭,死死盯著兩人。


    身後聲音忽的沉默了。元央明顯感覺到身後有氣勢一點點積聚,又像是夾雜了之前的怒意。她雖瞧不見,但也能想象此刻阿零臉色必定冷得很。


    在虎鷲動了的一瞬間,元央便見身後女子忽然以指代筆,在自己眼前不遠處淩空畫了什麽繁複的符文,速度極快,她還未來得及辨清,便見虎鷲方才還窮兇惡極的眼底突然多了絲驚恐。下一瞬,符文完畢,水天零右手拂袖一揮。符文倏地擴大,竟整個將虎鷲罩了進去,上麵還隱隱流轉著符印痕跡。


    就在元央驚訝的時候,整個天地都在耳邊虎鷲的嘶吼聲裏劇烈搖晃起來。石壁縫隙裏不時掉下碎石,慢慢傾斜。頭頂的灰色天空也緩緩壓下來。元央抬頭望著這些場景,隻覺頭暈目眩,胸口心跳鼓噪,難受得很。


    “閉上眼,別看。”


    聽到耳邊阿零快速的話語,元央連忙順從地閉起了眼。


    黑暗下來的視線裏,嘈雜依舊,身子也隨之震動。然而貼著身後溫暖臂彎,聞著幽幽冷香,卻無端讓人平靜下來。


    好像隻要有阿零在,什麽都不用再擔心。


    水天零見元央閉上了眼,目光一沉,揮手給身後的炎初寒和侍女小乙罩了結界,隨即單手掐了靈訣,瞳孔邊緣有碧色光芒閃過,指尖光芒暴漲,整個天地都動蕩得愈發厲害,好似隨時都會崩塌。


    她抬頭,望著壓下來猶如實物般的灰色天空,眼底光芒更甚,單手指天,唇間輕輕吐出一聲“破”。


    眨眼間,頭頂灰色天空似被攪動,竟平空出現了一個漩渦,以纖長手指為中心,劇烈翻滾起來。水天零身後青絲無風自動,緩緩飄在身後,她的人也浮在地上,腳不沾地。


    無聲風暴裏,那麵容平靜,隻有一雙眼睛深得望不透。


    在頭頂風暴邊緣,天空漸漸現出了裂縫,一道道蔓延開去,連大地都龜裂開來。


    元央閉著眼,隻覺黑暗裏,忽有光芒一閃。隨即身上壓力驟然鬆懈,人也跟著搖晃了下,隨即腳就觸到了堅實的地麵。


    “好了。”低低話語落在耳邊。


    元央聞言,連忙睜開眼,映入視線的,不再是之前的障,而是炎初寒的昏暗房間。若非身上傷口還在流血,元央簡直快要以為她不過是做了一個噩夢。她低頭掃去,果然見炎初寒和那侍女也出來了,正躺在地上,都陷入了昏迷。


    她正欲開口,門外已經響起了腳步聲。下一刻,房門被“砰”地撞了開來,露出炎初芷蒼白麵容。此刻那張臉上,倒映著滿滿的驚慌之意。在推開門的一瞬間,目光一掃,便停在了炎初寒身上。


    “她沒事。”


    說話的是水天零。她開口打破了沉默,話語恢複了尋常的平淡。


    炎初芷這才放下心來,隻是那唇兀自微微顫抖著,猶自帶著一陣後怕。片刻後,她才重新拾迴了語言,望向元央和水天零道:“多謝……”


    眼前情景,不消多言,也能知道是兩人救了炎初寒。她一進院子,便發現暗中布在姐姐這裏的人都遭到了殺害,屍體橫陳在地上。這一景象幾乎坐實了她心裏的猜測,驚得她險些停止心跳。


    一旁的元央還想說什麽,話未出口,忽覺身子一輕,便被打橫抱起,落在身後女子懷裏。她驚得下意識摟了對方脖頸,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結結巴巴道:“阿……阿零……”


    “你能走?”水天零聲音並不高,與以往一般帶著些許淡淡的沙啞。


    元央張了張口,正想要逞強應話,對方的眼眸已經瞥來。觸及那有些暗沉的目光,她最後還是識趣地閉上了嘴。


    水天零見狀,這才抬頭望著炎初芷:“今夜不宜多言,有話明日再說。”


    炎初芷此刻的確也沒什麽心思糾結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心裏憂慮炎初寒的傷勢,聞言也點了頭:“明日我親自過去一趟。”


    水天零也不接話,略一頷首,已抬腳就朝門外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寫了好多!爆發4000+!嘻嘻還寫到了最後的公主抱~~~


    小央簡直受極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阿零好酷攻(星星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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