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袍女子,正是變幻了容貌的水天零。


    兩人並行奔走在毒沼中,越往裏麵,沼氣也越濃鬱,到後來幾乎如煙霧般圍繞在兩人身邊,視線所及的範圍也跟著小了不少。元央怕與對方失散,下意識靠近了些。


    “誒,對了,我要怎麽稱唿你?”元央忽然似想起什麽,偏頭望向從容跟在身旁的女子。隻見那麵容輪廓冷淡,雖容貌平凡,卻自有一種特殊氣質,讓人不容忽視。


    水天零聞言,神色不變,依舊直視著前方,並不理睬元央。


    “我總不能一直喊你喂罷。”元央難得遇到個王殿的人能說話,又是父王隱衛,心裏的親近感絲毫不因對方的沉默寡言所影響,“我知道你們隱衛應該都有一個稱唿,你的是什麽啊?這幾年是你一直暗中跟著我嗎?難怪每每我覺得必死無疑之時,最後都能逢兇化吉。本以為是運氣好,沒想到原是貴人相助。雖然你是奉了父王的命令,但我還是要好好謝謝你。你就告訴我好不好?”


    見元央一直在耳邊絮絮叨叨,水天零的目光瞥過去。元央見狀連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頓了頓,又語飛快地補充了句:“你告訴我我就不吵了。”


    片刻的沉默裏,水天零的眼底神色極快地晃了晃,隨即才再次開了口,聲音清寒,落在元央耳邊有種說不出的熟悉,卻又多了分沙啞,卻依舊好聽得緊。


    她微微啟唇,語句簡短地蹦出一個字:“零。”


    元央見對方應話,臉上一喜:“零?那我叫你阿零好不好?”說著,她綻開一個歡喜的笑容,“阿零,阿零,嘻嘻,真好聽。”


    水天零瞥見元央臉上綻開的笑臉,目光隨之柔軟下來,也不再與她計較。水天零多多少少也猜到元央這般雀躍的緣由。想來對方本以為被自己的父王硬著心腸拋到這滄雪大6曆練,又有著漫長的十年之期命她不得踏入王殿半步。雖十年時光對自己不過是彈指一揮間,但對當時年僅十六沒有離開過王殿的元央而言想必難熬得緊。如今得知滄雪王原來一直派人保護著她,自然覺得無限歡喜。


    這邊,元央的確如水天零所想那般,心裏俱是對父王的感念。偶爾痛苦之時,她也曾埋怨過父王如何能狠得下心與自己徹底斷了聯係。現在想來,卻覺得有些羞愧。她就知道,父王是疼愛自己的,不舍得讓自己出事。這般想著,元央隻覺心裏的喜悅滿得快要溢出來,毒沼雖寒氣逼人,她整個人卻暖暖的,臉上笑容也愈燦爛。由此,望向水天零的目光跟著親昵了不少。


    “阿零,你這麽厲害,應該在隱衛裏等級不低罷?”元央不過沉默了片刻,便忍不住轉過頭去朝水天零搭話,眼睛亮亮的,“不過你看起來很年輕呢,想必靈資肯定極好。”


    水天零見元央還同以前一般愛說話,眉眼間有一絲無奈浮起,提醒道:“我們是來找人的。你多留心些,這裏是毒沼,危機四伏。”


    元央聞言,這才悻悻地噢了一聲,轉過頭去,探查的視線落在周圍。


    隻是幾句話下來,兩人似乎已接近了沼氣的中心地帶,幾乎看不到五步之外的景物。耳邊寂靜得有些詭異。


    元央擔心又出現方才像蛤蟆一樣惡心的毒物,自己連下手都不情不願,更別提對打了。想必之前看到的靴子主人,就是被那蛤蟆給吃了。一念及那醜陋蛤蟆流淌著黏稠涎水吃人的場景,元央身上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連忙搖頭將腦中的畫麵給甩了。


    正走神間,耳邊忽然落了一聲“小心”,隨即手臂被人一扯。


    幾乎是偏身的同時,一道身影極快地從腳下泥淖裏躥出,貼著元央的身子滑過,帶起一陣寒風,凍得她猛的打了個噴嚏。那東西卻又消失在沼氣裏,不複得見。


    水天零將元央扯到身邊,垂眸望著她皺了皺眉:“這要緊關頭,你想什麽東西?不要命了?”


    元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言辭鑿鑿地保證道:“我下次會注意的!”


    水天零的神色不置可否,從元央身上收迴了目光,抬眼掃過周圍。元央餘光瞥見對方眼眸中有金光一閃而過,再細看時,卻依舊是深得見不到底的黑色。當然,元央並看不到拂去那層虛幻表象下,水天零眸中深邃的碧色幽幽,邊緣的金色晃過,眼前的濃霧便在她視線裏消散開來


    “這裏對你而言太過危險。別以為去過淵麓就把禁地當做兒戲,你找的青頭蟒鬼不過是裏麵相對較弱的兇手。這毒沼中央地帶的毒物雖不如邊緣繁多,卻都是些極其強大的兇獸,他們各自有各自的領域,程度不可同一而語。莫要大意。”


    “那炎初寒不是很危險?”元央心裏一驚,想到對方已經在毒沼滯留了這麽多天,難怪朱雀家族的人都有些急了。


    水天零低低嗯了一聲,算是應了元央的猜測。


    “聽說炎初寒是來找什麽骨醜,到底是什麽東西?”元央有些不解。


    話音方落,未待水天零答話,元央便覺一股寒氣自背後傳來,驚得她身子緊繃,下意識往旁邊一閃。


    幾乎是與此同時,水天零目光一凝,已經極快地在身前結了個法印。在那東西即將消失的前一瞬,衣袖一揮,便是一道透明結界出現在上方。那東西便不偏不倚“砰”地撞了上去。


    元央剛抬眼,便見到那層結界如水般波動起來,然後圍住了那隻想要逃竄的東西。她定睛一看,這才看清楚那東西長得什麽模樣。


    隻見被封閉在結界裏的毒物不過手指粗細與長度,灰不溜秋的,極不顯眼。有點像是青蟲,身子一節一節的,幾乎看不見眼睛。蠕動的背上還長了些刺,而頭卻像是被刀橫截開來,平平整整,模樣有些奇怪。


    “這個是……”元央指著那不停在結界裏撞來撞去的東西問道。


    “血毒蛭。”水天零手指一動,那結界便在她說話的時候猛地往裏收縮,裏麵的蟲子眨眼間已化成了一灘血水,融入了泥淖裏。水天零這才轉頭望向元央,叮囑道,“這東西度快,一旦被它沾到,隻需要瞬間就能鑽入體內。血毒蛭性寒,會讓人動作遲緩下來,然後它便從血管裏汲血,直至對方竭血而亡。這裏怕是血毒蛭的地盤,還有不少數量。快隨我離開。”


    元央一聽又是吸血的,忙不迭地點頭。正欲離開,水天零眼神一凝,已經突然抓住了她的肩,如風般往前掠去。


    兩人原先站的地方,從地上躥出好幾道身影,落在地上時,又鑽出了一批血毒蛭,與泥淖顏色極為相近。這些蠕動的蟲子望得元央頭皮一麻,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已經被拽得消失在了遠方。


    元央一直覺得自己的度在這七年的生死曆練裏進步得尤其快,但此刻被水天零拉著,才現簡直如同一個幼童與成人的區別。那血毒蛭的攻擊對自己而言,一條兩條還好,數量一多,自己根本難以避開,更別提逃走了。但此刻身邊景物都在奔走中化作一道虛影往後退去,那些血毒蛭幾個唿吸間便不見了蹤影。這樣強大的實力不僅讓元央有些咋舌,忍不住趁著空隙偷眼打量了阿零一番。


    似是感覺到自己的目光,對方明明連頭都沒有轉一下,直接開口,不動神色道:“看什麽?”


    “沒什麽,沒什麽。”元央連忙搖搖頭,收迴了視線,嘀咕了句,“我隻是覺得阿零有些親切。”


    水天零在聽到元央的話語時,眸中波光起了一絲漣漪,卻沒有說話,隻專心拉著元央前行。


    兩人大約趕了片刻,水天零突然停了下來,目光如炬地落在一處地方。


    “怎麽了?”元央覺得有些詫異,跟著看過去,也隻能見到彌漫的沼氣。


    “凝神細聽。”


    見阿零說了,元央乖巧地照做了。她的靈識散開去,穿過層層沼氣,正疑惑間,耳邊忽然聞得一聲極其細微的摩擦聲。


    那摩擦聲不似尋常,雖然沉悶,卻又令人覺得尖利。伴隨著“哢嚓哢嚓”的聲音,落入耳中,簡直牙酸得緊。元央明白兩人又到了另一處地方,忍不住收迴了靈識,壓低聲音問道:“這是哪裏?”


    話一出口,元央就覺得自己問得多餘。這毒沼禁地又豈是他人所能知曉的?正打算放棄,耳邊卻已經聽到阿零平靜開了口:“這裏就是骨醜的領域。”


    元央麵色奇怪地望了身邊黑袍女子一眼:“阿零,你怎麽知道得這麽清楚?”


    女子的目光掃過來,在元央身上掠過,隨即往右手邊走去,口中道:“多看些書就知道了。”


    元央聞言臉色一僵,知曉這幾年來對方既然跟著自己,想必她不愛讀書的習慣也落在眼中。元央不禁有些心虛,也不再懷疑,快走幾步跟了上去。


    兩人沒有走多久,便在地上現了一具屍體。


    說是屍體,其實也無所謂活與不活。散在地上的是一副骨架,形狀有些奇異。骨架的手腳較常人要長,連指骨和趾骨也是長得驚人。此時骨架的骨頭散落在身體邊上,似是被什麽擊落過。雖然如此,那頭顱上卻布著顏色慘白的血肉,且頭顱極大,一雙眼睛往外凸出,隻餘下眼白,麵積占了整張臉一半;而那雙大嘴則占了一半。這骨架沒有鼻子也沒有耳朵,它的額頭卻有一個血洞,赫然能望見裏麵空蕩蕩的顱骨。這樣的屍體,整個拚湊起來,顯得樣子詭譎得很。


    這迴不用水天零說,元央也猜出了這應該就是提到的骨醜了。


    “沙沙……”耳邊的摩擦聲依舊在繼續,且感覺愈近了些。元央好奇地望了聲音傳來的方向,轉頭望向身邊的女子:“這東西就是骨醜罷?似乎已經被殺了。那炎初寒可是成功了?”


    水天零側耳傾聽了會,才道:“成功是成功了,隻是怕有危險。”頓了頓,“骨醜性喜群居。”


    言罷,也不等元央再追問,已經繼續往前走去。


    離得越近,那牙酸的聲音灌入耳邊就越難受。元央隻覺一顆心都開始在胸腔極快地跳動起來,胸口悶悶的,像是透不過氣。她眼角瞥向阿零,見對方恍若無事般麵色平靜,隻暗道自己能力不足,勉強提了精神,壓住頗有些躁亂的心,跟著穿過了沼</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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