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央聽到水天零的話,不由得睜大了眼,眼底疑惑之色更重:“白澤?這是什麽東西?”


    幾乎是元央話落的一瞬間,白色小獸神色兇狠地裂開了嘴,頭頂的犄角再次染上一層藍色電光,眼看著恨不得朝元央撞過來,嚇得元央下意識地連忙一下子跳到了水天零的身後,出口驚慌地喚道:“水天祭司!”


    水天零垂下眸:“小澤,莫鬧。”


    白色小獸的目光緊盯著元央,頗有些恨恨地甩了甩頭,卻聽話地止住了腳步,犄角重新恢複了黯淡。


    元央見狀終於鬆了口氣。方才那下電擊的痛麻之感好似還在手指間環繞,沒想到眼前的這隻小獸看起來乖順,脾氣竟然這麽大。不就是自己……看書看得少麽,不認識它也沒什麽大錯啊。她一時也不敢從水天零身後出來,隻是小心翼翼地問道:“水天祭司,那個白澤到底是……”


    “是上古靈獸之一。”水天零淡淡解釋。


    “上古靈獸?”元央目光古怪地落在隻及膝的白色小獸之上,“和四大神獸類似?”


    印象裏的神獸,不是應該聲勢逼人,渾身都散出萬千光彩嗎?可是眼前的小澤……元央望著那頭恢複平靜後顯得格外可愛的白色小獸,實在很難想象這是出現在傳說裏的上古靈獸。


    小澤不滿地瞥了元央一眼,身後尾巴輕搖,邁到水天零身旁,抬頭蹭了蹭,喉嚨出一聲咕噥聲,然後抬頭望向水天零。


    “小澤怎麽了?”元央見小澤沒有了攻擊自己的意向,這才從水天零身後探出頭來,疑惑地問道。


    水天零並沒有應話,隻是突然轉身朝樓下走去。小澤見狀,歡快地躍起,連忙跟了上去。


    一頭霧水的元央有些反應不過來,抬腳跟在水天零身後,又追問道:“水天祭司,水天祭司,等等我。小澤它……”


    “怎的這般多話。”身前的水天祭司忽然開口,冷冷地打斷了元央的話頭。


    元央心虛地吐了吐舌頭,乖巧地不再說話。


    “它餓了。”


    清寒的聲音落在耳邊,過了片刻元央才反應過來水天祭司是朝自己解釋了之前的問題,望著身前微晃的銀,臉上忍不住揚起了大大的笑容。


    隨著水天祭司一路順著樓梯往下,到了三樓,對方突然頓住了腳,然後往神殿房間中央的一顆懸浮於青銅九鼎之上的水晶球走去。


    水晶球約莫有元央的兩個拳頭大,晶瑩剔透的淡淡光華流轉,映襯著鼎裏的水色斑斕。


    一道白色身影從元央眼前一晃而過,極快地落在了鼎邊。正是小澤。隻見它停下後便轉頭望向水天祭司,臉上有明顯的興奮之色。


    元央隨著水天祭司走到鼎前。正納悶間,隻見水天祭司伸出了右手,隻輕輕一晃,指尖已凝結出一抹靈力,變幻間,那靈力竟在對方的白皙指尖變成了碗狀的物事,隨手在鼎裏一舀,隨之微微俯身,遞予了小澤。


    “靈……靈力實化?”元央怔怔地望著水天祭司輕輕巧巧間露的一手,不禁有些咋舌,原來靈力實化除了攻擊外竟還能這般運用。簡直……簡直太方便了。


    水天零垂眸,望著小澤將碗裏的水喝了完,這才重新直起身來,那碗狀事物也漸漸在指尖碎成了光點很快消逝不見。


    “那個……水天祭司。”


    聽到元央喚她,水天零這才重新偏頭望向元央。


    元央接觸到那抹碧色目光,還是有些拘謹地移開了視線,指著眼前的鼎問道:“小澤餓了喝這個就夠了麽?”


    “嗯。”水天零望向青銅九鼎,目光不起漣漪。


    元央的視線好奇地掃過眼前看起來頗有點年月的青銅鼎,忽然瞥見鼎下刻著三個被摩挲得失了棱角的字。依稀能辨出是“青靈鼎”三個字。


    “青靈鼎……怎麽覺得像是在哪裏聽過?”元央思忖間,腦海裏忽然劃過一道光芒,似是想起了什麽,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這是那個能凝靈成氣,結氣為水的青靈鼎?”


    在辨認出眼前奇物的瞬間,元央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氣。她記得這青靈鼎乃是上古時期之物。彼時天地間靈力充沛,青靈鼎被當做煉靈鼎所製,鼎邊符文更是失傳已久的上古之印,可蘊靈力於鼎中,供人取用,效果自是快恢複靈力,簡直是實用之極。沒想到如今放置在神殿,變成了豢養寵物的食……食盆?


    想到這,元央忍不住低頭去望飽腹完畢的白色小獸,眼裏明明白白寫著暴殄天物的歎息之色。


    小澤自然注意到了元央的目光,隻是飽了腹也不願理會,頗為不以為意地瞥了她一眼,兀自一躍而起,輕巧地落在了水天零的左肩上,四平把穩地趴了下來,蓬鬆尾巴垂下,晃悠悠地輕掃黑色祭祀袍,眼睛也打瞌睡般地眯了起來。


    “真是吃了就睡。”元央也不知心裏是什麽滋味,隻是望著隨意就爬上水天祭司肩頭的小獸,心裏癢癢的,竟有些豔羨。


    水天零偏頭望了一眼小澤,轉過身望向身後的元央,開了口淡淡道:“好了。小澤你也看過了,可以迴去了。”


    元央見時辰尚早,自然不願這樣輕易就迴去。她在對方碧色幽瞳裏低下頭去,捏著袍袖道:“可不可以……再等等。”


    “不可以。”水天零毫不留情地拒絕了。


    元央眼底浮現一抹垂喪:“可是……”


    水天零卻不再理會,聲音清寒:“沒有可是。給我迴去。”


    元央僵硬地站在原地偏過頭去,咬著唇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


    沉默中,水天零輕哼了一聲,冷冷道:“要我動手?”


    元央悄悄用餘光瞥了一眼水天祭司,見對方麵無表情,一雙幽瞳深邃望不見底,一時也拿捏不準她有沒有生氣,隻在心裏暗忖水天祭司既然知曉自己身份,也不會真的傷害自己,因此眼一閉,幹脆以不動應萬變。


    黑暗裏,元央忽然覺得身子一輕,驚得她惶然地睜開了眼。


    水晶的微光將視界照亮,元央低頭掃去,自己的腳騰了空,隻能看到腳後那一抹玉色裸足。脖頸後能感覺到馥鬱香氣的微涼,而自己的身體裏的靈力盡自被封住,隻能任由水天祭司提著,眨眼間便往樓下掠去。


    不過一個唿吸裏,周旁景象飛快晃過,帶起一陣風迎麵撲來,元央現自己已經到了神殿門口。身後的水天祭司沒有說話,隻是輕輕一揮。


    元央隻覺眼前一花,身子已到了神殿外,隨即一屁股跌坐在了雪地上。


    神殿的門隨之合起,將那些光亮全部隔絕開來,也隔絕了那黑色祭祀袍的身影。


    元央望著沉鐵所製的神殿大門,連忙從地上站了起來,也顧不得拍掉衣袍上的雪沫,便衝到了階梯上,方欲伸手去推,耳邊已落了水天祭司不帶感情的話語。


    “往後神殿莫闖,否則後果自負。”


    元央也不顧警告,連忙伸手去推門,眼前的大門卻沒有動彈絲毫。元央不甘心地跺了跺腳,咬著唇靜立片刻,隨即轉身靠在了門上,對硌著自己後背的堅硬雕刻恍若無聞,頗有些惆悵地望向身前茫茫白雪。


    神殿外,雪已經停了,隻有皎潔月光將元央身後的神殿籠罩上一層聖潔的光芒。


    雪光反射進漆黑夜幕裏,倒顯得不至於太沉暗,也照亮了元央目光裏浮現的執著。


    她心裏隱隱有預感,若是今夜這般無功而返迴了去,那麽往後怕是要進神殿更是難如登天。


    而這樣一來,也無法再見到水天祭司。


    那個黑袍銀宛如神靈般的女子。


    念及此,元央忽然低下頭去,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一頭青絲從肩頭滑落,散在胸前,身上的黑色罩袍寬大地攏住了起伏青澀的玲瓏線條。


    好像……隻是想象,都令她覺得有些唿吸窒悶。


    有什麽東西,迫切得一路湧上來,漸漸盈滿整具身體。


    而胸腔裏跳動的心,在萬籟寂靜的雪夜裏,顯得格外清晰。


    元央緩緩放下了手,轉向神殿,清了清喉嚨,開了口。聲音清脆,帶著一抹倔強,落在這天地之間,如清流微晃,引得水波飛濺。


    “水天祭司,今夜即便你攔我於神殿外,也攔不住我一顆向往之心。滄雪大6眾生都視你為神,父王也告知於我,元氏王族更該敬你甚於任何人。我自小身邊便不乏聽聞關於水天祭司的各種傳言,所做的,也俱是轟轟烈烈的大事。”頓了頓,元央忽然背起白日滄雪紀事上的記載來,“滄雪曆五百八十一年,水天祭司與三隻逃逸而出的荒山兇獸相鬥兩日,最後將其重新封印在荒山之中;滄雪曆五百四十九年,天降異象,旱荒肆虐,水天祭司祈天而雨,挽眾生於苦難;滄雪曆四百七十二年,神器“未欒”出土,引得滄雪大亂,一時廝殺成風,致使血流成河,水天祭司奪得“未欒”,封於神殿之中,自此方得平靜;滄雪曆四百十一年,元氏王族內亂傾軋……”


    夜色裏,元央神色認真誠摯,將那些被自己暗暗銘記在心裏的事件一一說了出來。直到截然而止於滄雪曆二百八十九年。她深吸一口氣,試圖壓下越來越快的心跳,繼續道:“我來神殿,並無任何褻瀆之心,更無意打攪水天祭司的平靜。隻是心裏實在想知曉這樣一個鮮明存在於滄雪王朝曆史裏的到底是怎樣的人物。說我單純也好,大膽也罷,我並不認為神殿當真如父王或者他人所言那般是冰冷無情的禁忌,否則昨日水天祭司便不會因害怕傷了我靈識而主動撤守。父王常說元央不撞南牆不迴頭,元央也知自己這性子是如何也改不掉了。今夜水天祭司趕我,我便明夜再來。明夜趕我,我便後夜再來,直到水天祭司願意讓我進去神殿為止。”


    元央並不知曉,她念著的水天祭司,隻是與她隔了一道門的距離,尚未離開大殿。她肩頭的小澤也早被元央的聲音吵醒,不滿地瞪著神殿的門,好像恨不得把門外的元央瞪出一個洞來。


    直到腳步聲漸漸遠去,神殿外重新恢複了安靜。半晌,水天零才轉過了身,抬腳往樓上走去。


    有極輕的喃喃聲在轉身時落下。平淡得分辨不出情緒。


    “真是多話的小孩。”</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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