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再睜開眼時,看到的是一間陌生的屋子。陌生的環境讓他呆了一呆,想要撐起身體看看究竟身在何處,才發現身體無力得很,胳臂直打彎。再然後,就發現手背上有隱隱的冰涼刺痛感,低頭看到自己手背上戳著根針,上麵連著瓶生理食鹽水。

    沈言遲鈍地察覺到自己好像成了病號,還沒完全想起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勉強撐起的身體就被一雙手給按了迴去。

    坐到一旁的蘇青弦逮到了沈言不安分的動作,過來準備清場。

    沈言有點愣愣,對方的臉正對著自己,蘇青弦又戴著副無框眼鏡,然而這一迴的眼光很是淩厲,與先前沈言留下的印象很是不同,透過鏡片的目光刻薄了不少,換個人大概會心驚膽顫趕緊自省犯過什麽殺人重罪。但是對於尚有些糊塗的沈言而言,隻當是老虎換了身皮,卻未到老虎變成獅的地步。何況此前老虎曾對他和顏悅色過,所謂蹬梯上房,指的就是此刻沈言露出微笑的行為。

    「嗨……」沈言張開嘴,吐出的音有些沙啞,聽起來很虛弱。

    蘇青弦把他推迴被窩的動作用力了幾分,床上的男人雖然臉頰帶粉,看起來分外可口,不過聯想到對方曾經的白癡言行,以及罪大惡極的「人應該生病」謬論,就會想把他綁到床上掛他個十瓶、二十瓶食鹽水再說。

    沈言卻完全無視對方鐵青的臉色,依舊混沌:「我怎麽在吊點滴?」

    「你生病了。」這四個字要打個比方,就是像子彈一般硬梆梆奪人性命,蘇青弦金口微開,把每個字都吐得嚴實生硬。

    奈何沈言卻是練了金鍾罩,再加上發燒就像得了個免死牌,所以繼續皮粗肉厚反應遲鈍,完全沒體會到眼鏡男人心裏的慍怒,「你聲音也不太對,你也病了?」

    蘇青弦為之語塞,隻能耐著性子把手伸上對方的額頭。

    此時的沈言早在被窩裏窩得暖和,蘇青弦的手摸來覺得額頭冰涼,不由得縮了一縮。

    雖然看護十分鍾之前才來看過病人,也報告過情況,不過親手摸著沈言那不太正常的體溫,蘇青弦還是歎了口氣,坐到沈言身邊,幫他把被角掖好。

    可惜此刻的沈言完全遊離於正常世界以外,麵對蘇青弦這個難得溫情的動作也隻是報以傻笑而己,「我感冒了?」

    「嗯。」蘇青弦依舊惜字如金,實在是他不知道該怎樣應對麵前這個明顯燒到傻的家夥。

    「哦。」沈言把身體縮進溫暖被

    子,單露出一雙眼睛,襯著睡得潦倒的頭發,看起來稚氣了許多。

    蘇青弦一時忍不住,伸手揉了揉沈言的發,把那頭亂發揉成深秋那被遺棄的候鳥巢狀。

    沈言皺著眉頭躲著他的手,嚷嚷著「好冰」,卻完全沒有打消蘇氏公子的蹂躪欲望,頭發完全被攻城略地,蘇青弦一邊惡質地揉著,一邊想,這發質倒是難得的柔順。

    老人說發柔則耳順,意指性格必定柔順,但放到沈言的身上卻不合適。這人,骨子裏出奇地倔強呢。

    沈言的眉頭攢成一團,蘇青弦這才出了胸中一口惡氣,微笑地放下手,笑得雲淡風輕:「你再躺會兒吧,不舒服要說。」他把原本放在床頭櫃上的某物拿來放到沈言枕邊:「叫人的話就按這個。」沈言躲著他的手,委屈地側頭看,瞅到那是個傭人鈴,這才後知後覺地眨巴著眼睛:「這裏是你家?」

    「嗯。」蘇青弦有些分神,問了一聲:「要不要喝水?」見沈言搖頭,才又說道:「你那裏沒人可以照顧你,我這裏好歹有人,就把你帶到這兒來了。」看著被窩裏某人烏溜溜的眼睛,心裏又有些惱怒:「你這個人完全是亂來,之前身體不舒服怎麽不說?」

    「身體沒不舒服。」沈言的智商一直維持在小學生的水準,一問一答很是刻板,卻還是有點委屈。

    蘇青弦微微哼了一聲,又習慣性地掖了掖被角:「睡吧。」

    沈言很是乖順地點了點頭,二十八歲的男人像是個八歲的孩子。

    蘇青弦起身正要坐迴到一旁的沙發中,就聽到被窩裏悶悶的聲音「謝謝」,轉頭看去,正好看到沈言打了個噴嚏,蘇青弦笑了,笑得很是有趣和溫情,可惜沈言已經閉上了眼睛。

    沈言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一片漆黑,過了好久之後他才再度反應過來,此地並非自己那略微淩亂的公寓。空氣中浮著陌生的味道,幹淨、還有點藥味,有些微微冰冷的生硬。

    躺在黑暗裏睜著眼睛,沈言很快想起了之前的事情,棉被很溫暖,開著暖氣的房間也很宜人,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感覺好像好多了。

    然後就慢半拍地想起了之前一次迷迷糊糊醒來時的反應,沈言隻記得蘇青弦探著自己溫度的體貼動作,卻忘了之前說過的話和做過的事……應該沒什麽重要的事情吧……沈言皺著眉頭想了一會,然後眨了眨眼,正想爬起來找找台燈在哪裏,突然聽到開門的聲音,然後眼前亮了起來。

    蘇青弦

    推開了門,輕手輕腳地打開了壁燈,轉過頭就又看到沈言正軟軟地靠在枕頭上,眼神清明地看著自己。

    「醒了?」他愣了一下,打開了頂燈,燈光照著沈言的臉,看起來氣色似乎好了許多。

    「嗯。」沈言拉了拉被子,防止溫度跑掉,然後依舊直直看著蘇青弦。

    直勾勾的眼神讓蘇青弦摸了摸鼻子,剛睡醒的沈言眼神雖然清亮,但卻和之前一次醒來時一樣,反應慢半拍又直線條。他清醒時可從來沒用過現在這種可以說是毫不客氣的眼神看過人。

    看了看床頭掛著的那小半瓶生理食鹽水,蘇青弦確認了一下大約還需要吊個半小時左右,就站到床沿看著沈言,整個過程中沈言一言不發,眼光卻一直追隨著他的動作。

    蘇青弦對上沈言的眼神,忍不住又想要伸手摸摸對方的頭發,可最終還是忍住了。沈言看起來清醒很多,不能隨意逗弄了。像之前那樣的動作對於成年男人而言,實在是太親昵了一點。

    蘇青弦或許已經明白自己的心意,但還不知道拿對方怎樣做才好——這種反應也讓他嚇了一跳。他的個性一向強勢,果決明斷,少有這樣茫然失措的時候,偏偏現在連冷靜思考應該怎樣做都很難做到。想到此之前把沈言抱到臥室時自己驚惶失措的表現,蘇青弦有點慶幸當時的沈言是半昏迷狀態,不然太丟臉了。

    所以他隻是咳嗽了一下,問道:「餓不餓?我讓廚房做點粥給你吧?」

    沈言的第一反應是翻手看手表,讓蘇青弦很有些莫名其妙,等對方迴答才明白對方剛才在想些什麽:「太晚了,別麻煩了。」

    蘇青弦聽出了些言下之意,微笑:「沒事,我一向有吃消夜的習慣,你不用擔心會打擾到別人。」

    倒是看不出,沈言還是個這般替人著想的人——蘇青弦離開房間叫人煮東西,一邊想:這種個性是優點也是缺點,為人著想是個善良的美德,但有時也會是種阻礙吧。

    這樣想著,他找了傭人隨口吩咐著把之前已經準備好的清粥小菜熱熱端上來,然後返迴了房間。

    沈言又歪倒在被子裏,似乎很疲倦的樣子,這次在聽到他的腳步聲時,又掙紮著睜開了眼睛,似睡非睡的樣子讓蘇青弦手又有些癢。

    沈言的聲音有些啞啞的:「蘇青弦,你這個人真不錯。」這樣說著的沈言眼睛又清醒了起來,但是歪著的姿勢並未變,然後很鄭重地說:「謝謝。」

    這一天裏蘇青

    弦已經聽他說了無數遍的謝謝,心中微有些不悅。這兩個字實在有些生分,他倒寧可對方少說幾句。

    這樣想著,他習慣性地伸出手摸了摸沈言的額頭,溫度果然消退下去了。然後手就被沈言拽住了,還在生病的男人的手有些虛軟,不過皺著眉頭的樣子看來很是不悅:「你的手很冷啊,這麽晚了應該休息了。」他看了看房間的布置,這才發現偌大的房間看來實在不像是客房,房間的布置很整齊,全是日常使用的痕跡,不像客房的空曠冷清。

    他很後知後覺地心虛起來,問道:「我不會是占了你的房間吧?」蘇家總不至於連間客房都沒有,要害到主人被鳩占鵲巢吧?

    蘇青弦被他的溫熱的手握著,一時間沒挺住,再度純情起來,好在眼鏡能遮掩他此時有點嚇人的眼光,沈言粗枝大葉,倒也沒發現不妥。存了幾分壞心眼的蘇青弦沒有急著抽出手,繼續保持純情狀態,過了幾秒鍾倒是起了惡作劇之心,故意皺起了眉頭:「剛才急匆匆就把你帶到我臥室了,一心想著先安頓下來再說。剛剛我去客房,還真有些不習慣。你大概不知道,我有點認床,睡不慣客房的床。」其實是他從頭到尾根本沒想著把人挪進客房。哪有抱著中意的人一心想把對方安置進冷清客房的道理。

    蘇青弦煩惱的表情讓沈言很不好意思,誠懇道歉:「對不起,麻煩你了。」

    蘇青弦看著他有些懊惱的表情,心情非常好,沈言就連煩惱的時候看起來也是認真得可愛啊。

    俗語有雲,情人眼裏出西施,總之在心懷叵測的人眼裏,麵對喜歡的人總能繼續找到無數喜歡的理由。

    因為生病而粗線條了幾倍的沈言很認真地煩惱著,接觸蘇青弦略低的體溫,愧疚無比,就要推被子起來:「我換張床吧,你好休息了。」

    耍人耍出問題來了,蘇青弦連忙把沈言推迴床上:「沒事,你別亂動,還吊著點滴呢,別動!」

    沈言滿不在乎:「沒事,挪一下還可以的。」蘇青弦按到他肩膀上的手卻一直沒有動。沈言一抬頭看到蘇家大少的表情,嚴肅又犀利,沈言不由得一呆,原本還想要掙紮起來的想法就消失了。

    戴著眼鏡的蘇青弦在此刻看來很有威懾力。

    兩人有點僵持的時候,有人敲響了房門。

    沈言知道此刻兩人的動作太過難看,於是乖乖地躺迴了床上,蘇青弦鬆了口氣,揚聲說道:「進來吧。」

    傭人端著清粥小菜上場,拯

    救蘇家大少整人失敗弄巧成拙的僵局。

    接過托盤,麵對著傭人張姨幾乎有些訝異的眼神,蘇青弦倒是一點也不臉紅。

    他當然知道是自己反常的殷勤讓這個幾乎自小看著自己長大的長輩受驚了,但是他沒覺得有什麽不妥。

    蘇青弦是個極度自信的人,這種個性的男人往往認為自己就是這個世界的天和地,對於他人的眼光非常不在乎。或許他會擺出體貼溫柔的架式,但是骨子裏的蘇青弦絕不會因為什麽人的眼光而改變自己的做法。

    到目前為止,他一直是這樣的人。

    不過蘇青弦現在煩惱一件事情,打開盛著白粥的碗蓋時,蒸騰起來的白色霧氣把他的視線給遮住了。雖然特製鏡片並不凝結霧氣,但是還是有些不舒服。所以他摘掉眼鏡,順手找到了可以擺到床上的小桌子,把托盤放到上麵後端到了沈言的麵前。

    他以前很少這麽幹過,當然也曾心血來潮為交往的女友做過早餐,但哪裏試過這種默默的服侍姿態。

    幸好張姨不在房間內,不然恐怕會以遇到洪水猛獸的心態而撲過去解救碗筷。

    沈言自然不知道這些,以他的立場,即使知道蘇青弦向來金貴也無法理解對方的日常生活,所以沈言很是理所當然地接過了碗筷,衝著蘇青弦淺淺一笑,甚至沒說一聲謝謝。

    蘇青弦默默地坐到了沈言身邊,心情大好。

    因為一個笑容而滿足,這種心態,實在是……隻能用毛骨悚然來形容了。

    不過好在,人類有一種劣根性——在不觸動安全底線的狀態下,對於大部分匪夷所思的事件,都可以用「習慣」這種心態來應付,直到把異常事件當成常態事件來看待。

    這也是我們正在習慣的俗話「生活就像強奸,如果不能承受就習慣吧」的合理解釋。

    所以蘇青弦沒覺得以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和豔情史而言這樣的表現實在有些可恥,他隻是默默地坐著,安心地看著沈言一點一點喝著熬到已快成米湯的稀粥。

    沈言專心地喝著粥,完全沒有理會放在一邊的炒蛋和青菜,因為太燙的緣故一邊喝還一邊吹氣涼粥,襯著額前下垂的柔軟發梢,整一幕讓蘇青弦很是心動。

    他忍不住拂了拂額,心中呻吟,給自己今晚一係列的行為下了一個評語:「死定了。」

    蘇青弦並不是一個會對某件事有執念的人,像這一個晚上顛三倒四地尋思著一個念頭的現

    象實在少見。

    不過此刻的他沒覺得需要後悔,因為他隻顧著看沈言因為要吹涼白粥而微微嘟起的嘴。

    真……性感。

    種種心態讓他發現深溺其中的危險,同時又沉淪進無邊的喜悅和歡快之中無法自拔,這一係列的心情如此矛盾,他隻能安靜坐著看著沈言所做的每一個動作。

    沈言終於喝完了稀粥,放下筷子又拿起托盤裏的白毛巾擦了擦手和嘴,動作看起來又有些不合年齡的活潑。

    蘇青弦繼續執著地在麵前這個人的身上發掘著優點,並且因為這些而欣喜不已。

    沈言擦完了嘴,把白毛巾放進托盤裏,然後抬頭看向因為摘掉眼鏡的動作而顯得頭發淩亂的蘇青弦,發現這樣的他看起來減少了幾分嚴肅的觀感,(奇.書.網-整.理.提.供)麵部線條柔和了許多。不過這也可能是因為燈光的緣故,沈言這樣想著。

    抬頭看了看生理鹽水,沈言安慰地發現已經快好了。他轉向蘇青弦:「可以拔掉點滴了吧?」

    蘇青弦一愣,然後點了點頭:「掛完這袋就可以了,我叫看護過來吧。」沒等沈言反應過來,他就按了按原先放在床邊的鈴。

    沈言皺了皺眉頭,按他的意思,這麽簡單的事哪裏用得著麻煩別人?所以他很利落地開始拆固定點滴的繃帶,卻被蘇青弦一把按住了。

    雖然喝了白粥身體已經恢複許多,不過在被蘇青弦的手掌按住時,沈言突然間覺得自己似乎還有些無力。

    大概是因為體察到了蘇青弦掌底的力量吧。

    沈言有些不解:「不吊點滴了不是麽?拆掉我好搬去客房。」

    蘇青弦為之語塞,發現沈言因病而產生的直線條現象真是不可愛。明明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怎麽還是沒忘記?

    蘇大少沒去思考這所謂的「很久以前」根本沒到半小時,徑自為自己一時的惡作劇而煩惱了。不過他不是笨蛋,所以很快找到了說服對方的理由:「客房沒好好布置,你是病人,現在睡過去,恐怕明天會加重病情吧。」

    這完全是睜著眼睛說瞎話。蘇家的中央空調可不是掛著當擺設的,蘇家的傭人們也不是混吃白飯的。不過有些事情不用太認真,所以蘇大少的臉完全沒有紅。

    沈言用力地皺起了眉頭,非常不可愛地認真起來:「既然如此,你呢?」

    由此可見在某種情況下天才也會變成傻瓜,蘇青弦之前

    的解釋可完全沒圓起來,反而把自己推到了還需要繼續編造謊言來圓漏洞的尷尬境地。

    蘇青弦歎了口氣,深深為自己下降的智商而感到懊惱,不知怎的,張口就說道:「不行的話,就一起睡吧。」

    說出這句話的蘇青弦就後悔了,處於他的角度,這樣的話實在是別有用心到了頂點,他有了被沈言以看怪物的眼光看待的覺悟。

    沈言初初聽到這句話時果不負蘇青弦所望,朝蘇青弦看去的視線帶了一分訝異。

    這倒不是因為沈言體認到了蘇青弦在前一瞬間在心頭泛起的種種邪念——對於性向到目前為止都很正常、擁抱接吻的對象都是漂亮或者可愛的女性、從來沒有對某個男性大發花癡口舌生涎的沈言而言,要體會到某個男人的同床邀請有不正常元素在內,還是一件不可能的任務。

    他隻是一向覺得以蘇青弦之前的表現而言,實在不會是一個會同意和別的人、特別是男人同床共枕的人。

    蘇青弦一向強勢、自製,一般這樣的人會和潔癖、自戀、自信甚至自大等字眼連係在一起,總之不會睦鄰友好親切友善甚至「我的床分你一半」。所以蘇青弦的提議實在是大出沈言的意料。

    不過沈言很快就從詫異中恢複過來,這幾天他接受的來自蘇青弦的驚訝太多了,所以有些判斷力下降,類似上麵這樣的不正常言論也隻能引起他五秒鍾的反應時間而已。

    對於出身絕不金貴的沈言而言,自然沒有什麽潔癖等問題,所以麵對蘇青弦的提議,他認真思考了一下,然後拍了拍身邊的床位:「不介意的話你就睡吧。」

    這次換蘇青弦吐血了。

    在沈言以驚訝眼光相對的五秒鍾時間內,蘇青弦正在為自己脫口而出的話表示懺悔。

    這句話無疑有兩個後果——

    a:沈言不接受這一提議。

    如果那樣的話,蘇青弦無疑是自找沒趣了。

    b:沈言接受提議。

    以目前沈言的狀態而言,即使接受同床建議也絕不會是什麽兩情相悅幹柴烈火,大概隻是因為反應遲鈍加上毫無防人之心而已,那麽同床對於蘇青弦無異於是自我折磨。

    以上兩點認知讓蘇青弦已經把之前自己的提議列為「年度最愚蠢言論」候選項之一,而且有望在年終奪魁加冕。

    結果出來了,蘇青弦有些安慰——至少沈言和自己的距離已經被拉近了;但他又很有些

    吐血衝動,如果對方幹脆拒絕,自己就不用天人交戰了吧……

    所以,沈言在接受了蘇青弦的提議後,就發現坐在對麵的人一臉的艱深。

    「嗯?」沈言疑問。

    「嗬嗬……」蘇青弦笑容尷尬,這也是他極少有的時候,所以「年度最愚蠢言論」絕對不是瞎吹的,自然有堪比生化武器的力量:「我隻是在說笑,我沒那麽脆弱,剛才隻是開個玩笑而已。」難道要他承認剛才其實是在撒嬌麽?那麽可怕的行為他才不會承認!

    注意,以上心態的重點在於兩個字——承認。

    沈言沒有察覺到對方心中的天人交戰,在認真嚴肅地與蘇青弦對望良久後,他皺了皺眉頭,沒覺得蘇青弦之前的玩笑有多麽好笑,不過出於謹慎起見,他還是又確認了一遍:「那你今天晚上打算睡哪兒呢?真要去睡客房?」

    蘇青弦已經從尷尬境地自我解脫出來,值得慶幸的是,沈言大概因為病得糊塗的關係,完全沒解讀出自己那一番解釋的邏輯混亂性質,所以他很安然地迴答著:「嗯,放心吧,我沒你想像中的嬌貴。」

    正在說話時,看護人員出場,在簡單為沈言拔掉了注射器後就直接退場了。

    拔掉注射器時,沈言微縮了一下,因受痛而皺著眉頭的樣子看起來像是個孩子。這動作自然不會逃過蘇青弦的眼睛,蘇大少忍不住又伸手扶住沈言的肩膀——其實他倒是比較想摸人家的頭,不過最後還是忍住了。

    沒幾個成年男人能忍受普通朋友之間這樣的動作——蘇青弦對自己的定位很是清晰。

    等到房內又隻剩下他們兩個人後,吃飽喝足又退了燒的沈言打了個哈欠,因而有些微微淚光,他轉頭看向蘇青弦,眼神凝然。

    蘇青弦會意,這是在趕人。然而他有些不舍得離開這個男人。

    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都讓他覺得麵前的人特別中意,越看越覺得心理溫暖。這樣的情境,叫他怎麽舍得?

    這是戀愛中人的特殊心態,對於單戀者隻會更嚴重。

    沒錯,以蘇大少的風流過往和此刻的純潔表現,目前他所做的一切隻有兩個字可以形容:單戀。

    最終蘇青弦還是以理智戰勝了情感,沈言畢竟是病了,需要休息。

    所以他把沈言塞進被子裏,給他關掉了床頭燈,然後輕輕說著:「睡吧。」收拾了床上的小桌和托盤打算走人。

    壁燈卻還是

    亮著的,那抹光亮吸引得他忍不住看了今天的最後一眼,沈言閑閑地躺在被子裏,大大地打著哈欠,點點淚光更是明顯。沈言抬手捂著嘴巴,動作看起來懶得可以。

    就是這個動作,讓蘇青弦那理智的桎梏終於裂了一道口子。

    在他幾乎不自覺的情況下,蘇青弦俯身,往那個大打著哈欠流淚不止的男人額頭上印下了一個吻。

    溫柔而炙熱。

    意識到自己此舉的蘇青弦心頭百味,因為那麽柔軟的一個親吻讓他有些顫栗的感覺,從頭皮直到脊椎,然而他到底是穩住了,直起了腰,正對著沈言有些迷惑的眼神。

    沈言愣愣地看著蘇青弦,微微張口欲言又止的樣子。

    在他說出什麽之前,蘇青弦轉手拿起了托盤,非常溫文地說著「晚安」,安然邁步就離開了。就像他剛剛隻是給了個最普通的晚安吻,就像他剛剛親吻的隻不過是自己生病在床的小侄子。

    沈言摸了摸額頭,手指觸在蘇青弦剛觸碰過的地方。他從來沒碰到類似的情況,更沒接受過同性之間這樣親昵的動作。即使曾經的與父親相處的時光,他也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狀。

    然而蘇青弦分外坦然的樣子讓他壓下了訝異。

    用力摸了摸額頭,沈言閉上了眼睛,心裏倒有些開心。

    這樣的被人寵惜顧及的感覺真的很好,何況是他第一次經曆。

    善良的沈言沒有發現,自己的心理距離因為蘇青弦的一言一行而迅速變小甚至趨於零。

    他隻顧著抓緊被子,打著哈欠,用力地把自己埋進溫暖的地方,因為心情也變得溫暖的緣故,本來發燒而難受的身體似乎也好受了不少。

    房間裏的燈徹底關了,一片黑暗中蘇青弦關上了門,把自己的臥室留給已經完全臣服於周公的某人。關上門,把托盤交給傭人,吩咐了幾句後的蘇青弦邁步走向書房。

    把奇怪的思緒鎖進那扇門裏,這一天因為沈言的事情,他拖了許多工作在手中。現在是補迴來的時候了。

    沈言第二天清醒的時候精神已經大好了,賴在床上扭來扭去的他正在猶豫要不要再補眠——作為病人,睡覺是理所應當;但作為客人,這樣做實在不禮貌。正在思想鬥爭時,門被推開了。

    穿著深藍格子睡衣的蘇青弦走了進來,又對上沈言那雙亮亮的眼睛,於是自在地走了上來,摸了摸沈言的額頭,然後鬆了一口氣的樣子:「果然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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