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泉一合乳,煎作連珠沸。


    時有蟹目濺,乍見魚鱗起。


    聲疑鬆帶雨,餑恐煙生翠。


    儻把瀝中山,必無千日醉。


    炎炎夏日,陽光正濃。


    外麵知了吱吱叫,心情好的人聽了可能會覺得愜意,反之,則會覺得煩躁無比。


    遊廊下,一個矮幾,蘇青跪坐在墊子上,用竹夾夾著茶碗在沸水裏過了一遍。


    然後將水倒掉。


    風爐上鍑裏的水,噗一聲,燒開了。


    蘇青舀了一勺鹽放進去,還有薑、桔皮、棗子等都放了一點。


    隨後才抓了一把茶葉放進去。


    微微攪拌兩下,等水煮沸。


    舀了一勺茶湯出來,盛在茶碗中。


    然後把把茶碗推到對麵坐著的蕭安娘麵前。


    蕭安娘垂眸看了一眼茶碗,笑了笑。


    隨後笑著讓蘇青把用過的東西都去清理了一遍。


    等蘇青清理完,蕭安娘拿過兩個茶碗在沸水裏過了一遍。


    鍑裏還燒著水。


    等到裏麵的水的冒起了小氣泡,蕭安娘將之前炒過的茶葉放進去。


    用勺子攪拌兩下,茶葉在水裏麵打著旋兒。


    然後猛的伸手,將表麵上的那一層茶沫子舀出,倒掉。


    隨後又舀出茶湯,盛了兩碗茶湯。


    將其中一碗和之前蘇青煮的茶湯都推到蘇青麵前,伸手示意蘇青喝。


    “你嚐嚐,這兩種哪個好喝些。”蕭安娘笑著說道。


    蘇青看著自己麵前的兩碗茶湯,點點頭,先端起了她自己煮的那碗喝了一口,隨後又端起蕭安娘煮的那碗喝了一口。


    剛喝進去感覺味道有些澀,還有些清涼,等吞下去後又有種醇厚甘甜的味道。


    她咂咂嘴,迴味起來。


    蕭安娘看著蘇青的表情,笑了。


    “如何?”她笑著問道。


    蘇青迴過神,轉了轉眼珠,不知道該怎麽說。


    “感覺,味道很不一樣,從來沒有喝過的味道,怪怪的。”蘇青說道。


    蕭安娘笑了,她點點頭,說道,“那你覺得好喝嗎?”


    蘇青舔了舔舌頭,然後又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不似以往的煮茶方法,味道也完全不同。一般煮茶都放些佐料,喝起來跟喝湯似的,鹹的。


    不過,這次娘子煮的茶湯倒是第一次見,味道怪怪的,但是好喝。


    “好喝!”她肯定的說道,說著還使勁點頭。


    蕭安娘笑了,點頭說道,“是,好喝就對了。”


    一邊說一邊端起自己麵前的茶碗,輕啜一口。


    “娘子,你怎麽做的,好厲害。”


    蘇青問道,抬頭眼睛亮亮崇拜的看著蕭安娘。


    蕭安娘抿唇笑,“怎麽做的?你不是都看見了嗎?”她說道。


    …………………………………………………


    一間屋內,除了一張矮幾,幾乎沒有其他擺設,整個房間空曠曠的。


    肅哥兒靠坐在床頭,麵上呈現不正常的青白色,嘴唇也是白得沒有血色。


    但是眼睛卻是一片清明。


    一個婦人坐在床沿,端著碗一勺一勺的給肅哥兒喂藥。


    肅哥兒一直笑著,一口一口喝下婦人喂來的藥,好似喝的不是苦澀難聞的藥,而是一碗糖水。


    婦人看著肅哥兒,眼睛有些紅,麵上卻一直帶著笑。


    五十多歲的婦人,鬢角已染上白霜,黑色的頭發裏夾雜著白發,整個呈現出一種灰色。


    她一直笑著,眼角、額頭和兩頰上一條條的交疊皺紋也格外的明顯。


    肅哥兒覺得鼻子酸的很,眼睛幹澀發酸,卻沒有眼淚流出。


    喝完了藥,婦人一手拿著藥,一手從懷裏掏出帕子,給肅哥兒擦剛剛喝藥時嘴角留下的藥漬。


    “肅哥兒,你先歇歇,娘等會再來看你。”婦人笑著說道。


    肅哥兒點頭嗯了一聲。


    看著婦人走出去把門關上。


    麵上一直掛著的笑也落了下來,把頭便靠在床頭的木頭雕花上,眼睛無神的睜著,沒有焦距。


    整個人都散發出一種衰敗感,那是種生命在衰敗的感覺,死氣沉沉的。


    烈日炎炎,簷下站著老李頭和王大夫。


    老李頭臉上全是汗水,汗水積多了便順著臉龐滑下來,滴在胸前的衣襟上。


    胸前背後的衣服已經完全被汗濕,衣服貼在身上,感覺黏膩膩的很不舒服。


    他垂著腦袋,一動不動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王大夫看著老李頭的樣子不滿的哎了一聲。


    “哎!我說你在聽我說話嗎?”他不滿得說道。


    老李頭好像被王大夫的突然而來的聲音嚇了一大跳,他抬頭看王大夫。


    他呆呆的望著王大夫,臉是對著王大夫的,眼睛卻是空洞無焦距。


    王大夫見狀氣的吹胡子。


    他一跺腳,沒好氣說道,“我剛剛說的話你聽到了沒?!”


    老李頭眼神漸漸聚焦,看著王大夫氣急敗壞的樣子,不由有些愣愣然。


    “對不起,王大夫你剛剛說什麽?能再說一遍嗎?”他迴過神後連忙問道。


    王大夫氣的哼了一聲,也沒辦法,最後隻能是再說一遍。


    “老李頭,你們家現在已經是這個樣子了,你確定你還要繼續下去嗎?”王大夫肅穆認真說道。


    老李頭再次恍惚。


    他仿佛看到了一個皺巴巴黏膩膩的小孩躺在床上哇哇哭,聲音有些小,跟個小貓仔子似的。


    小孩渾身都是紅彤彤皺巴巴的,看起來很醜。


    他眼睛閉著,嘴巴大張得哭著,聲音聽著很稚嫩很小聲,小手支著亂晃。


    那時候他就站在旁邊,看著小孩子,又是哭又是笑的。


    想去抱抱那小孩兒,卻又不敢。


    一雙手直在兩側衣服上搓,生怕自己粗糙的手會弄疼那脆弱的小娃兒。


    那一刻,緊張、害怕、歡喜、感動、無措,複雜得很。


    自己的眼淚都像是那小孩兒似的忍不住直掉。


    一邊,一個婦人過來拍拍他的肩膀。


    “大山,別隻顧著你兒子,也去看看你媳婦兒,她這次可是遭了大罪了。”婦人說道。


    他迴過神,看著婦人不好意思的笑笑。


    又慌忙抬手去擦臉上的眼淚。


    “是,是,嬸子,我就去,就去。”他有些語無倫次得說道。


    說罷看了眼小孩後轉身朝另一邊而去。


    另一邊床上躺著一個麵色蒼白,渾身都被汗水濕透的女人。


    他俯下身,心疼的看著女人。用袖子去擦女人臉上的汗水。


    女人慢慢睜開眼,看著男人笑了。


    “相公,我們終於有個兒子了。”女人笑著說道。


    聲音很小,但是他卻一字不落的聽到了。


    他伸手去摸女人的臉,眼中有淚。


    “是,是,我們有兒子了。”


    “老李頭,你家肅哥兒現在是沒辦法了,隻能是拖一天算一天。到底是沒辦法了,但是你們還要生活啊!為了肅哥兒的身體,你們掏空了家裏,現在就這樣算了吧,肅哥兒現在這個樣子也是受罪啊!”


    王大夫還在苦口婆心的說著。


    這邊婦人聽到了王大夫的話,拿著掃帚就衝了過來。


    她紅著眼,發瘋的揮舞著掃帚。


    “你這個黑心肝的,黑心肝的!治不好我家肅哥兒,還要讓我們放棄肅哥兒。”


    婦人邊哭邊罵,還狠狠的揮著掃帚往王大夫身上招唿。


    王大夫一開始猝不及防被打了兩下,後反應過來後一下子裏跳起來躲開了。


    “你這潑婦,潑婦。”王大夫氣的大叫。


    邊叫邊閃避著婦人打來得掃帚。


    一邊的小藥童瞪大眼睛看著院子裏一個跑一個追的二人。


    看著王大夫被婦人打了好幾下才反應過來,呔了一聲,嘴裏咿咿哇哇怪叫著衝了過去。


    他抱住婦人的手,從王大夫喊道,“師父你快跑,我斷後!”


    王大夫弓著腰,兩手撐在膝頭,喘了兩口粗氣。


    他抬頭看著那還在叫罵的婦人。


    “你這潑婦!怎的不識得好人心!”他說道。


    婦人呸了一聲,又是哭又是罵。


    “你這黑了心肝的的啊!黑心肝啊!沒了肅哥兒我也不活了啊!”婦人大哭,邊哭邊說道。


    看著婦人就要掙脫掉小藥童,王大夫狠狠地哼了一聲。


    轉身抬腳朝門口而去。


    不一會兒便走了出去不見人影了。


    小藥童見狀忙鬆開婦人,撒開腳丫子就往外衝。


    留下婦人在原地。


    婦人鬆開手,任掃帚掉落在地。


    她自己也一下子無力的跌坐在地,伏地嚎啕大哭。


    另一邊的老李頭還是呆呆的立在簷下,對剛剛發生的一切都無知無覺,好似還沉浸在自己的幻覺裏。


    …………………………………………………


    鍑:和風爐渾然一體,是古代的煮茶器皿。就是一口小鍋!


    (謝謝陳陳會火打賞的平安符和香囊,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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