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藤迴過頭,喝了一口手裏的深水炸彈,朝對方哀歎了:“唉,煮熟的鴨子飛了!你不知道那是一個什麽樣的美人,真是罕有的貨色!”


    “噢,是嗎?”沙耶羅不置可否地挑了一下眉梢,目光掠過吧台上那杯沒喝完的“銀河係”,麵無表情地壓低聲音,“我可沒興趣。過來是想提醒你,別忘了明天晚上的交易。”


    說著,順手拿起麵前的酒杯,借著幹杯的動作,他將一個芯片精準地彈到了對方的酒杯裏——從那個半獸人的脖子裏挖出來的,還殘留著濃稠的濁血。


    這種隱秘而保險的交接方式在這個賭場裏保持了許多年,幾乎已經稱得上古老的傳統了,沒有人想得到,在幾萬人眼皮下光明正大的生死搏擊隻不過是為了掩蓋星際間的軍火與毒品交易的幌子。


    “看樣子是件大貨。”安藤掏出一根煙咬在嘴裏,又遞給沙耶羅一根,被他用指頭挑開了,無聲地表示拒絕。


    “不來一根嘛,明天就要去龍潭虎穴,今晚也不消遣一下?”


    “明早我要送我弟弟去學校,得早點迴去。”身上還殘留著從搏擊台上帶下來的血腥氣,男人垂下眼皮,掃了一眼手腕上的電子表,神情有點焦灼。


    “小孩子就是麻煩。”安藤啼笑皆非地嗤笑:“你他媽簡直就是個全職奶爸!我沒見過誰家兄長這麽體貼的,我說你該不會有‘亞當情結’吧!”


    “閉嘴。”像被毒錐精準地紮中軟肋,男人的臉色驟然一陰,煙灰色的眼裏閃過一絲冷洇洇的厲色。


    “呃,好吧,當我沒說。”安藤悻悻地縮了縮肩膀,看著男人湮沒在人潮裏的背影暗暗罵了一聲。


    “……死、弟、控。”


    “嘿,小美人……來玩玩嗎?”


    “滾。”


    揮拳不偏不倚地砸中一個正抱著他亂扭的家夥的臉,將他一腳踹到一邊,赫洛從舞池扭曲的肢體中掙脫出來,提起有些發軟的雙腿,跟著他牢牢鎖定在視野裏的男人走進地下停車場。


    光怪陸離的燈光聲色在身後遠去。涼風迎麵襲來。


    他打了個寒顫,但周身不適的灼燒感卻絲毫沒有減輕。


    他有點興奮,心跳得厲害,大腦卻昏昏沉沉的。


    他小心翼翼地放輕腳步,貓藏在停車場裏密集的飛行車之間,保持著一段恰到好處的距離——跟蹤沙耶羅,他已經算得上是老手了。


    男人在一倆銀色“飆騎”前停了下來,長腿瀟灑地一邁,騎了上去。轟隆一聲,從飛行機車粗大的動力裝置裏噴出了一簇刺眼的藍色火花,男人壓低身體,擰了擰油門,貼著地麵閃電般的衝上了停車場連接的飛行軌道。


    赫洛砸碎了身旁一輛小型飛行器的窗戶,迅速鑽進去,嫻熟地解開了啟動的密碼鎖,在停車場警報響起來前就已經溜了出去。


    “噢ho——!”


    撲麵襲來的冷風唿啦一下煽高了興奮的火焰,盜車賊忍不住囂張地高喊起來。轉速表指針隨之他拉緊的操縱杆驟然飆到了末尾,飛行器似一顆飛向地球的隕石那樣急速地朝前方本已遙遠的光點襲去。


    在能看清前方目標的輪廓時,他才從飆車的快意中猛地醒過來,放緩了速度,以免被對方察覺。


    辨認這個方向是通往他們的家,赫洛的心放鬆下來,他躁動無比的神經也隨之平靜了幾分。


    越過無人監管的城市郊區,駛進籠罩著市區上空的粒子光學防護牆,四周開始變成了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不願招來警察的注意,他將速度放得更慢了些,遠遠地尾隨著前方的光亮,在一座座直衝天際的、屬於富人高官與貴族們的巨大高樓中小心翼翼的穿梭,猶如潛行於網絡虛空中的電子經緯網之間一般謹慎。


    從上空望去,他的家像一個小小的巢,而他則是飛翔於這廣袤無涯的鋼鐵森林中的孤鴉,靈魂依附在一根細細的枝椏上。


    遠處的海港上,這座全世界最繁華的自由貿易城的全息標誌在夜空中閃爍著光芒。一顆虛擬的永不熄滅的太陽總是高懸在海麵上空,照亮那些棋盤般錯綜複雜而危機四伏的狹窄街道和有如蛛網一樣縱橫交錯的飛行軌道。


    而在一座座拔地而起的參天大樓下,無處容身的數百萬流民們就躋身在密不透風的地基下的陰影裏,像一群蟄伏著、饑腸轆轆的野獸。


    如果從高空墜落下去——


    沙耶羅曾警告他,常有犯罪分子在夜裏瞄準高空上孤身的夜行者,他們把這種行為稱為“拾荒”。而被“拾荒”的人大多數下落不明,也許摔死了,也許變成了一個個器官,輾轉於那些地下診所與黑市之間。


    赫洛忍不住低頭望了一下黑壓壓的城市底部,感到頭暈腦脹。即使在外太空,他也沒有有過這種感覺。


    他打開了螺旋槳,朝自己居住的那片區域緩緩降落,停在了他們居住的那棟樓房的水庫上方,與沙耶羅幾乎是同時抵達了他們的家。


    隻不過,沙耶羅是從家門進去,而他則是順著樓房外壁的管道滑到了同層的一扇窗戶外。輕鬆地拆卸掉了裝在溫度調節器上的安保裝置,他鑽了進去。


    他跳進一間布置得像太空艙般的房間。屋子已經有了些年頭,剝落的牆漆下露出上個世紀鑄造房屋用的鋼筋,一架狹窄的膠囊形單人床放在正中,牆壁上懸掛著一架離心力健身器。放在床邊的桌子上擺放著一台球形電腦終端,此外還喝著一個一定裝著黑咖啡的太空杯,旁邊擱著一盒日本進口的電子煙。


    設施精簡而井然有序,無處不透出一種冷酷的克製感,任誰看了都會認為這裏居住的主人是個嚴於律己的軍人,或者必須時刻保持警惕的殺手。


    一副性冷淡的樣子。赫洛的腦子中不又冒出了安藤的形容詞。


    這房間跟他離開前的樣子一樣。


    赫洛盯著那張單人床怔怔地看了幾秒。


    枕頭上有一個皺起的手印,中心被壓得凹了下去,像是不久前有人在上麵躺過,並且用力地抓了枕頭。


    那無疑……是他自己幹的。


    一個詭異的疑問忽然像一根蔓藤般攀上了他的神經末梢。


    假如,他去見見他自己,會發生什麽?


    可以肯定一定會給他的未來造成不可預期的影響,他可不敢去冒這個險。


    赫洛擦了擦腦門上的汗液。一串腳步聲由遠及近,朝房門過來。


    他敏捷地縮進了房間的盥洗室內,輕輕掩上了門。


    屋子裏的鏡子都是智能的,聯通著監控攝像頭。他抬起手指在鏡麵上滑動了一下,鏡中便清晰的呈現出了房間裏的景象。


    他看見沙耶羅走到衣櫃前脫下了那身沾著血汙的外套,拿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汗液。他漂亮健碩的背肌上那幽藍色的蜥蜴刺青在昏暗的光線下粼粼閃爍,似乎蜿蜒著爬到他的腳踝處,往上鑽來……


    赫洛情不自禁地繃緊了雙腿。


    那種剛剛似乎消失了的熱度又再次氣勢洶洶的返潮而來。


    他下意識地貼住背後冰涼的牆壁,從反光裏看見了自己下半身難看的狀態。


    隻是這樣看著,他竟已經起了反應。


    一定是賭場裏的酒……


    他拉開後背的拉鏈,使皮膚接觸到冰冷的牆麵,深吸了一口氣,祈禱沙耶羅千萬別在此刻進到盥洗室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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