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晨城從廚房找了一條圍裙穿上,又將卷發鬆鬆挽起。她以前很少做飯,所以連油煙機都沒開就熬粥,熱氣氤氳著玻璃霧了一層。


    她用湯勺兜著鍋裏已經煮的爛熟的白米飯,這時屋外傳來了門鈴聲。


    程晨城熄火,用蓋子蓋好鍋,才出去開門。


    門外的莊湛站姿慵懶,一手插兜,腕間還夾著一疊文件,另一隻手則放在門鈴上,等到屋內傳來了開鎖的聲音,他才放下。


    等見到一副居家打扮的程晨城,莊湛愣了三秒,才迴過神來:“……小弟妹?”


    程晨城見過他兩次,但一時半會卻想不起他的名字,便隻道:“我是他的助理,他今天生病了,唐總讓我來照顧他。”


    她把責任全都推給了唐靖哲。


    莊湛摸了摸後腦勺,哈哈大笑:“小弟妹你不用解釋了,我又不是來查崗的。”


    程晨城:“……”現在的人都很喜歡自說自話嗎?


    “不過這小混蛋竟然生病了啊。”莊湛一邊進門一邊嘀咕,“我說怎麽給他打電話一直打不通呢。”


    莊湛想進去看唐川白,小金卻老圍在他腳邊轉悠,走一步都困難,莊湛無奈:“怎麽了這是?看一眼都不允許了啊,金小妞?”


    程晨城取了小金的狗糧,將它哄到一邊去吃飯,莊湛見小金十分配合,不禁嘖嘖道:“到底是和你家主人一個德行。”


    小金怏怏不樂地啃著狗糧,沒理他。


    莊湛看了一眼唐川白就出來了,他既像是幸災樂禍又像是在擔心關切:“唐川白的這副模樣還真是難得一見啊。”


    程晨城為他倒了一杯水,放在茶幾上。


    莊湛道了謝,懶洋洋地將他帶來的那疊文件翻了翻,便索然無味地隨手扔到一旁。


    程晨城坐在他的對麵,神色略有些躊躇。


    她一直在查有關唐川白幼年發生的事情,但都一無所獲,想來是唐家的人有意封鎖消息的。如果想要完成任務,這些信息恰恰是關鍵所在。


    現在有一個機會擺在她的麵前。莊湛雖然在原著中並沒有出現過,但是與唐川白的關係卻很親近,他會不會……知道一些什麽□□呢?


    猶豫間,程晨城又想起方才唐川白抓著她說過的話。


    “你為什麽還能活著……”


    “有什麽事嗎?小弟妹。”莊湛跟二大爺似的坐在沙發上,看著對麵程晨城一陣紅一陣白的臉色,眼底劃過一絲笑意,麵上卻不露分毫,裝得很關切的樣子,。


    程晨城垂了一下眼眸,最終還是問道:“我……想知道唐川白以前……到底發生過什麽事?”


    莊湛抱起沙發上的抱枕,不解地看向她:“你為什麽想要知道那些事情?”


    程晨城垂下長睫,沒有說話。


    莊湛托著下巴,思忖一陣,點點頭:“我當然可以告訴你,不過其實你可以自己去問他的,我想他一定會很樂意將自己的事情講給你聽。”


    程晨城沒有說話。


    “唐川白小的時候被綁架過,這件事你應該知道吧?”莊湛說道,“後來唐家找迴了他,你也知道這小子性格有多糟糕,不愛理人,又對別人異樣的目光比較在意,換句話說,就是自尊心過剩那種人。”


    程晨城聽著莊湛的這些話,心裏漸漸不是滋味起來。


    “我記得一開始見到他,這小孩眼神冷冰冰的,不叫人也不大愛說話,總之就是……格格不入。”莊湛一拍手,為自己找得這個貼切的詞語來形容唐川白很是得意,“對,就是格格不入。你別看這小子現在人模狗樣的,小時候的他真的是又土又不合群,而且還喜歡打架。”


    程晨城極力忽略掉那種不舒服的感覺,打斷了莊湛,問道:“你……知道他的爺爺嗎?”


    莊湛怔愣一瞬,若有所思地看向她:“他連這個也告訴你了?”


    “沒有,隻是我去祭拜一個朋友的時候,無意中遇見了他。”莊湛那種意有所指的眼神讓程晨城很是不自在,她撇開目光,迴答道。


    “他爺爺啊……”莊湛摸摸下巴,像是在思考什麽,“這就說來話長了……”說著他不經意地瞥了程晨城一眼,見她很有耐心的樣子,倒是好笑起來,“不過你對他似乎很關心啊?”


    程晨城本來聚精會神地等著他講,卻沒想到他來了這麽一句,果然是人以類聚嗎?唐川白的朋友也和他一樣,蔫壞得要命。


    莊湛見程晨城一臉無語的表情,也不再逗她了。他說道:“如果想知道的話,你就自己去問他吧。”


    程晨城:“……”


    莊湛見她這副表情,當然能猜到她的不爽。他故作無奈地攤手,笑道:“你不覺得這種事情由他親口講給你聽會更有情趣嗎?花前月下,月黑風高,兩個人坐在庭前小院,互相傾訴著彼此的心殤……”


    “停。”程晨城在他即將要描述出更惡心人的畫麵前,及時地打斷了他。


    莊湛聳聳肩,一副隻好作罷的模樣。


    送走莊湛後,程晨城有氣無力地靠在沙發上。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感到這個莊湛也是個棘手的人物。雖然表麵上像個沒腦子的二世祖,但在剛剛的對話裏,他不僅引起了程晨城對唐川白既同情又可憐,還巧妙地帶過了一切有用的信息,隻字未提。


    換句話說,他雖然講了一堆,但是卻對關鍵問題沒有任何用處。


    程晨城歎口氣,總覺得這個任務越來越難進行下去了。她拿起一旁的抱枕,無意間瞥到了莊湛扔在這裏的文件。


    白皮封麵上寫著的“龍家灣”三個大字讓她想要忽視都難。


    程晨城蹙眉。她看了看四周,才將那份文件拿了過來。


    經過上次的事情,她現在對一切都抱持著懷疑的態度。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無論發現什麽的蛛絲馬跡,她都會疑心是唐川白有意設下的局。


    但是這一次……如果真的又是故意為之的話,手法未免也太粗糙一些吧?


    有沒有可能這真的是他不小心放下的,或者莊湛根本就斷定她不會相信這是真的?


    程晨城糾結片刻,還是拿出手機來將文件從頭到尾拍了照,傳給向念。


    就在這時,唐川白房間的門突然打開了。


    程晨城慌忙將手中的文件塞在一旁的抱枕下,起身,看向他:“你……好點了嗎?”


    唐川白看到她,微怔一瞬,笑了起來,那笑容溫溫和和的,與以往那種總是帶著其他複雜情緒的笑不同,十分罕見:“你還沒走啊?”他語氣間的愉悅與開心根本不需要刻意去聽,就能很明顯地聽出來。


    “……嗯。”程晨城快速掩飾好自己的慌亂,應了一聲。


    唐川白的體溫雖然降了下來,但是大病初愈,身體到底還有些虛弱。他低咳兩聲,輕聲道:“謝謝你。”


    也許是他說得太過真誠,程晨城竟然有些愧疚和心虛。


    她可是不久前才將疑似他犯案的罪證交給他的死對頭啊。


    唐川白去廚房倒水喝,無意中看到了熬好的粥。他一怔,起先有些不可置信,隨即心裏湧現出略有些澀然的欣喜。


    他迴眸悄悄看了一眼程晨城,她正在客廳心不在焉地摸著小金。


    不知怎麽的,唐川白突然覺得,能和她這樣在一起也挺好的。


    唐川白盛了粥出來,程晨城這個時候才想起這迴事,她問道:“涼了嗎?需要我去熱一下嗎?”


    唐川白搖搖頭:“這樣就夠了。”


    隻要是她親手為他做的,就夠了。


    老實說,程晨城這個生活等級負無窮的廢柴太實心眼了,以前她聽說過生病最好喝粥一類的話,於是便熬了一鍋純粹隻有水和白米的粥,這樣寡淡無味的食物其實就算是病人也難以下咽。


    但是唐川白不介意,他甚至還笑著誇她:“做得很棒哦。”


    程晨城一臉懷疑地看著他。


    吃過飯後,唐川白便去休息了。天色已經不早,程晨城收拾完廚房就準備迴家。臨走時鬼使神差地,她又進去看望一眼唐川白。


    隻一眼就注定她走不了了。


    因為這小混蛋又開始發燒了。


    程晨城正準備再聯係一下醫生,唐靖哲的電話正巧打進來。


    唐靖哲一直惦念著唐川白的病,但是忙碌了一天直到現在才有空當:“川白的病怎麽樣了?”


    程晨城迴頭看了一下唐川白,走出房間才迴答道:“又發燒了。”


    “請醫生了嗎?”


    “請了,上午已經打過退燒針了,現在又燒了起來。”


    唐靖哲沉默一下,道:“我一會兒就過去。”說著便掛斷了電話。


    程晨城想著等唐靖哲來了再走也不遲,便暫且留在了唐川白家。她又給醫生打了電話,簡單說明了情況,對方說如果燒得不算特別厲害吃藥靜養就可以了,暫時不用再打針。


    程晨城為他量了體溫,溫度沒有上午那麽高,算是低燒。她按照醫生的叮囑找齊了藥,叫醒了唐川白讓他吃藥。


    唐川白垂著眼簾,無精打采地看了她一眼,勉強支撐著身體坐起來,笑道:“你能不能不要對我這麽好?”


    程晨城握著杯子的手一頓。


    她真的很想說,她對他一點都不好。


    “這樣的話,小心我會愛上你。”他的聲音沙啞而低沉,語氣中帶著淺淡的笑意,半真半假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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