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念這些日子忙進忙出,程晨城少見到她,也不知道她具體在忙什麽。她這個總監助理的位置名存實亡,不過正因如此,也給了她充裕的時間去查唐家的事情。唐川白那麽恨唐家和唐靖哲,一定是發生了什麽,而這恰恰是這個任務的關鍵。


    程晨城身後的程家給她不少助力。與唐家紛紛擾擾的一堆煩心事不同,程家雖然與唐家的地位不相上下,但是家族內部卻和睦不少。尤其是程晨城一家,父母恩愛,而且隻有她這麽一個寶貝女兒,自然是放在心尖上疼的。


    饒是如此,程晨城所能查到的資料依然是有限的。


    除了唐川白在交通閉塞的山村裏待過的那五年外,沒有其他有益的信息。就算是因為做父母的失職,才讓孩子被人抱走了,隻這一個原因,也不可能讓唐川白對唐家展開那麽瘋狂的報複。


    到底是因為什麽呢?


    程晨城用手中的筆點了點自己的下巴,微蹙著眉,百思不得其解。正當這時,她接到了名義上的現任老板——向念的電話。


    “你在公司嗎?”向念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沉穩幹練。


    “在。”


    “有一份文件放在公司了,麻煩你過來送一趟吧。”


    程晨城看了看手表,再過半個小時就下班了:“現在?”


    “嗯。”


    “好的,你告訴我地址,我記一下。”


    程晨城拿著向念所說的那份文件以及通行證,來到了橋西會所。


    橋西會所的曆史比較久遠,之後被開發商翻新後,成為了a市的標誌物之一,能進來這裏的,全部是非富即貴的名流世家。


    檢查完通行證之後,程晨城按照向念給的地址,徑直來到了三樓盡頭的房間。


    房間的門是半掩著,程晨城抬手剛準備敲門,就聽到裏麵傳來了一個她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一期項目的進展如何?”


    是唐川白。


    程晨城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凝重起來。以她對向念和唐川白的了解,他們是絕對不會坐在一起談事情的。向念讓她來這裏的目的,現在看來耐人尋味。


    “還好吧。”另一個則是程晨城從來沒有聽到過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些許的漫不經心。“不過你也夠狠的,唐家至少養了你十幾年,你倒是說翻臉就翻臉。”他似乎是在打趣唐川白。


    “該還的總要還。”唐川白聲音低低的,說的話高深莫測,不了解內情的人根本聽不懂半句。


    程晨城攥緊了手裏文件。她想她恐怕是要被向念當槍使了。


    “不過你這樣動用唐家的錢,被查出來不是小事。”


    程晨城剛想要悄悄離去,突然聽到另外一個人這樣告誡唐川白,她屏住了唿吸,悄悄地站在門口,繼續聽著裏麵的人說話。


    然而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房間裏突兀地安靜了下來。程晨城惴惴不安,正想著離開,房門卻刷的一下打開了。


    房間裏的光瞬間傾瀉在略顯昏暗的走廊中。


    程晨城麵色蒼白地抬頭看去。


    唐川白逆光而立,微垂著眼眸,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當看到猝不及防暴露在他麵前的程晨城時,他笑得眉眼彎彎,柔聲說道:“被我發現了呢,晨晨。”


    ***


    清晨。


    從窗簾的縫隙中透過來的光打落在房間內的地板上,襯得整個屋子半明半暗。


    程晨城睡眼惺忪地從床上坐了起來,看了看四周,確認是她的公寓沒錯,才堪堪鬆了一口氣。


    昨天她被向念騙到了橋西會所,偷聽又被唐川白抓了個正形。她還沒來得及找個借口脫身,唐川白就把她敲昏了,之後的事情她再無半分印象。


    不過還好,雖然不知道這小混蛋是怎麽找到她家的,但是目前看來,並沒有發生什麽不好的事情。


    程晨城穿上拖鞋,一邊抓了抓打結的長發,一邊往浴室走。不知道為什麽,她的左肩膀尤其疼,是那種仿佛被針紮一般的疼。


    來到了浴室,程晨城將身上的襯衫脫下,掰著肩膀對著鏡子一看,才發現她左邊的蝴蝶骨上被刺上了刺青,因為結著痂,所以暫且看不出形狀來。


    *!


    程晨城蹙起眉,湊近了鏡子,又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平白無故多出來的刺青,心中湧起難以言喻的複雜感受。


    這一定是唐川白幹的了。


    程晨城現在連殺了他的心都有了。


    她將衣服穿好,全程低氣壓地洗漱完畢後,把束在額前的發卡拿下,一邊用爽膚水拍著臉一邊往外走,剛出門就聽到了座機的自動留言:


    “嘀——”


    “晨姐,早上好,你身上有傷,記得不要碰到水哦。另外,我的手藝還不錯吧?”^_^


    他的聲音笑意滿滿,如果不是深知他的本性,很容易會被他這副純良無害的樣子騙到。


    程晨城將座機按掉,冷著臉將電話甩到了一旁的沙發上。


    她真的一輩子也不想見到那個殺千刀的混蛋了!


    ***


    程晨城給手機充上電一開機,就發現裏麵多了數條短信和未接來電,全是向念的。


    好巧不巧,正在這時,向念又打了過來。


    程晨城對她這種不聲不響的欺騙心存不滿,想也沒想就掛掉了。向念也是個倔強性子,不依不饒地繼續打過來,程晨城想了想,還是接了起來。


    “你現在有時間嗎?出來談一談吧。”向念沉聲說道。


    程晨城冷笑一聲:“向總監的手段真讓我見識了,先斬後奏這一招用得可真好。”


    向念就像是全然沒有聽出程晨城的嘲諷,聲音依然淡淡的:“你難道不想知道原因嗎?”


    “是因為唐總吧?”程晨城在會所聽到唐川白聲音的時候,就已經隱隱有了猜測。


    向念雖然性子有些強硬,但本心卻是不壞,這一次竟然連這種上不了台麵的手段都用上了,想來隻能是因為唐靖哲的事情。


    但讓程晨城想不透的一點是,向念為什麽要讓她去探聽唐川白的話,要知道她們兩個人之間的關係一直都是比較尷尬的。


    向念難得沉默了一陣,良久,她輕歎一口氣:“在公司樓下的咖啡館見吧,我有話和你說。”


    程晨城換好衣服後,打車去了咖啡館。


    時間還早,咖啡館剛剛開門,冷清得很。向念已經先到了,坐在最裏麵的角落裏,十指交疊托著下巴,心神不寧地看向窗外,確實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向念能在公司有那麽大的名氣,除了她特色鮮明的個人作風外,更重要的是,她的確有那個實力,即便真的傲慢,也很少會有人不服氣。


    但是現在,她竟然也會露出這種近似於無助的神情。


    程晨城走到桌前,坐在了她的對麵。


    “喝點什麽?”向念斂了斂神色,問道。


    “不必了。有什麽事快說吧。”


    向念不說話了,低頭攪拌著手邊的咖啡,良久,她才抬頭道:“昨天的事情確實很對不起你,但再來一次的話,我想我還是會那麽做的。”


    程晨城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道歉也能道得這麽強硬。她冷笑一聲,一言不發。


    “唐川白不是省油的燈。”提起他,向念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如果不是之前我無意中聽到了他打電話,就連我也很難看出,他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全是裝出來的。”


    “你為什麽不和唐總直說呢?”程晨城蹙眉。


    “直說?”向念笑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其間似乎帶著一點點的淒然,“如果他肯相信我的話,我還需要費那麽大的心思去找證據嗎?”


    “你所謂的證據就是讓我去偷聽唐川白的話嗎?”程晨城看著她,“既然你連他們在哪見麵的消息都打聽到了,派個私家偵探,錄音、拍照,不都是證據嗎?為什麽偏偏要選我?”


    向念的表情冷淡下來,她僅緊緊抿著唇,低頭看著咖啡上的白沫,沒有說話。


    程晨城難得有這份耐心。她冷冷地注視著向念,等著她說話,但卻並沒有出聲打擾。


    “你以為……這些我會想不到嗎?”不知道過了多久,向念終於開口了。她的聲音中,難得的竟然有幾分澀然。


    “我把能做的都做了,雖然不想承認,但是……”向念握著杯子的手逐漸用力,“唐川白太可怕了,無論我做什麽,最後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所有的證據,都還來不及給唐總看,就全部被神不知鬼不覺地銷毀掉了。”


    聽她這樣說,程晨城的麵色有了幾分凝重,她坐直了身子,認真地看著向念。


    “我不知道他背後的人究竟是誰。”向念垂著眸,讓人看不清她眼中的情緒,“但他身後的那股勢力太強大了,我有的時候甚至會懷疑,也許連被我發現,也是他一手策劃的。”


    心機深沉,手段縝密,再加上他背後的勢力。向念縱橫商場這些年,還是頭一次遇到這麽難纏的對手。


    更可怕的是,他洞察人心洞察得太過準確。唐靖哲在他有意無意的挑撥下,已經與她有了隔閡,她無論說什麽,都會被唐靖哲誤以為是不滿和陷害。


    “所以你讓我去聽到他們的對話,然後去告訴唐靖哲?”程晨城平靜地看著她。


    向念眸中閃過一絲隱晦的情緒,她點頭:“如果是你的話,唐總一定會相信的。”


    “如果是之前,或許還有可能。”程晨城淡淡的說道。


    向念微怔。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唐川白昨天是故意暴露行蹤的。那間會所,就算不是他手下的產業,也與他脫離不了關係。你可以從這裏切入去查他。”


    程晨城突然的轉移話題,讓向念險些有點迴不過神來:“你剛剛說,之前或許還有可能是什麽意思?你現在去把聽到的話告訴唐總,隻要唐氏有所防範,唐川白再能耐也翻不起什麽浪……”


    “晚了。”程晨城打斷了她。


    “……什麽?”


    “昨天唐川白打昏了我,在我的肩膀上刺了青。”程晨城注視著她,一瞬不瞬,“你猜猜,會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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