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長寧倒吸一口氣。


    蕭桓忙提高聲音道:「可是朕也知道阿姐很喜歡他。朕已經傷過你一次了,便是再恨沈玹,也不願因他而傷你第二次,況且北狄細作在京師大肆暗殺,試圖瓦解錦衣衛和東廠,正值用人之際,朕不會傻到在此時……」


    說到這,蕭桓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聲音戛然而止,有些慌亂地看著蕭長寧。


    蕭長寧已根據他的隻言片語推測出了前因後果:或許是因為東廠遭遇了危機,沈玹才決定在此時將她送入洗碧宮休養?


    心跳有些快,蕭長寧竭力穩住心緒,對蕭桓道:「運籌帷幄的事也好,決勝千裏的事也罷,本宮不太懂。本宮隻知道,本宮的不能沒有丈夫,孩子也不能沒有父親。」


    蕭長寧輕輕覆住蕭桓緊握的拳頭,堅定道:「所以,此番動亂結束後,不管勝算如何,都請你放過沈玹,也放過你自己罷。」


    蕭桓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蕭長寧似乎早料到他想說什麽,打斷他道:「本宮知道你在害怕什麽。近來朝中流言頗盛,有人說東廠提督九千歲,加上長公主千歲,合起來便是萬歲之尊。宮裏隻會有一個萬歲,所以你害怕了,這次動亂,你既希望他活著迴來,又不希望他活著迴來,對麽?」


    蕭桓微微失神,隨即自嘲一笑,握緊的拳頭指節發白,「阿姐,你是這麽想朕的麽?」


    蕭長寧隻是微微一笑,放緩聲音道:「皇上現在該知道,被人誤解和懷疑是怎樣一種傷心的體會了罷?」


    蕭桓一怔。


    蕭長寧望著案幾上的黛藍,輕聲道:「本宮不管史書如何評判,也在乎千歲萬歲,隻想同他廝守百年。」


    蕭長寧永遠都是如此,沒有苛刻的言論,也不曾哭喊大罵,但輕飄飄的一句話總能直擊蕭桓的內心,令他無從遁形。他早該知道的,這個姐姐隻是同他一樣表麵柔弱天真了些,其實內心比誰都敏感細膩。


    「對不起。」蕭桓垂下頭道,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般小聲道,「這顏料,是沈提督讓朕轉交給你的。他雖然嘴上不說,但朕知道他很想你。」


    蕭長寧微微一笑,淡然道:「本宮知道。」


    蕭桓張了張嘴,話到嘴邊轉了一圈,又被盡數咽迴腹中,隻讓蕭長寧好生養胎,便起身離去。


    蕭桓一走,蕭長寧也沒心思練字了,目光總不自在地被案幾上的兩罐顏料吸引。她索性拿起一罐顏料,一手撐著下巴,一手打開蓋子,手指撚了撚黛藍的粉末,仿佛上頭殘留著沈玹的溫度,嘴角盪開一抹笑來。


    「傻子。」指尖的黛藍在陽光下閃著典雅的光澤,她低聲道,「若你親自送過來,本宮會更開心啊。」


    蕭長寧發了會呆,直到敲門聲響起,蔣射清澈的嗓音在外頭響起,一個字一個字艱難道:「越、瑤。」


    蔣射說話不便,蕭長寧便猜測道:「是越瑤來了嗎?」


    門外,蔣射點了點頭,而後又怕她看不見,低低道:「嗯。」


    蕭長寧忙將顏料收起,拍了拍指尖的粉末,喜道:「快讓她進來。」


    越瑤穿著錦衣衛的官服,長發束入烏紗帽中,披著陽光進門時仍在嘀咕道:「哎,現在來洗碧宮看望殿下,還要被解刀了。」


    蕭長寧知道越瑤身份特殊,先帝開了恩,準許她麵聖不必下跪,不必解刀,如今來洗碧宮還要搜去利刃刀劍,心中多半不太快樂。她道:「蔣役長也是奉命行事,看在本宮的麵子上,越姐姐就別記恨他啦。」


    越瑤行了禮,坐在蕭長寧對麵道,「你這個役長相貌堂堂,怎麽就是啞巴呢?」


    「他不是啞巴,隻是天生不太會說話。」蕭長寧一把拉住越瑤的手,「你來的正好,我有事問你。」


    越瑤大方道:「殿下請問。」


    「你們錦衣衛和東廠到底是怎麽迴事,沈玹將我放在洗碧宮,已有好幾日不曾露麵了。」蕭長寧問,「可是出了什麽事?」


    越瑤笑道:「殿下放心,禍害遺千年,沈提督好得很呢。」


    蕭長寧見她說沈玹是『禍害』,佯怒般擰起眉,在越瑤小臂上輕輕一拍:「又胡說。」


    越瑤『嗷』地一聲,疼得眉毛都皺在一起。蕭長寧平時與她玩笑慣了,猝不及防被她嚇了一跳,忙道:「本宮沒用力!怎麽這麽疼的麽?」


    「臣受傷了的。」越瑤解開護腕,露出小臂上的包紮的繃帶,皺眉苦巴巴道,「肩上還有一道口子,否則臣哪有時間休假來見你呀?」


    蕭長寧道:「怎麽傷得這麽重?」


    「還不是因為那群莫名出現的北狄刺客。」越瑤三言兩語概括了前些日子的遭遇。


    話說那日,越瑤與溫陵音便衣跟蹤樂坊的那幾名北狄漢子,順藤摸瓜找出了接應他們的線人,竟是某位尚書家的管家,雙方交戰,北狄細作服毒自盡,線索就此中斷……本以為此事暫時告一段落,誰知當天夜裏,越瑤竟在錦衣衛總府述職時遇刺!若不是溫陵音及時趕到出手,她也許就難逃一劫了。


    「後來我們才知道,錦衣衛裏頭有人通敵。」越瑤省略了樂坊中強吻溫指揮使的事,隻撿了些驚心動魄的細節說,又轉而道,「聽說東廠也不消停,被刺殺了好幾名番子呢。」


    蕭長寧心裏一驚,案幾上的五指不自覺蜷在一起。


    片刻,她稍稍定神,給越瑤泡了杯熱茶,視線不自覺地落在她臂上纏著的繃帶上,笑道:「誰給你包紮的傷口,這個結十分特殊,聽沈玹說好像是軍營中慣用的包紮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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