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嘴。”楚珩沉聲打斷眾人吵嚷, 含著戾氣的目光在場內掃過一圈, 又重新落迴千裏鏡上, “再有人胡言亂語, 本座便送他去陰間聒噪。”這句話說得雲淡風輕,然而任誰都能看出他眸中翻滾壓抑著怒火。但沒人看出他眼底埋著比他們更深的擔憂。他手腳冰涼,連握緊的力氣都難有。秦安看著楚珩好像十分鎮定自然的側臉,不禁想起之前在陸時川離開時這張臉上曾露出的截然不同的神情。不過很快, 千裏鏡中的場景奪走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隻見陸時川改坐為站,他雙手掐訣伸臂各劃出一個半圓, 體內靈力盡數歸於掌中。高大身影氣勢如虹!突然,尖嘯再起!陸時川道袍下擺在狂風驟雨之中獵獵作響!滴滴血花落下,終於染紅了他的衣襟。這一抹鮮豔的顏色在黑暗的空間內太過顯眼, 不必如何仔細如看,就輕易能將漸漸擴散的血跡收入眼中。楚珩的唿吸悄然急促。他覺得舌尖發苦, 有種極酸極澀的味道流入胸膛,讓他悶得發慌。陸時川卻沒有在意這小小傷勢。隻是經脈之中靈力已去大半,若再拖延下去, 恐生不測。不遠處,邪靈還在拚盡全力作困獸之鬥。封印幾番跳動。他手中法訣再變。千裏鏡中,這道灰白身影被濃重黑氣掩埋, 看上去極盡兇險。頭頂的邪氣陰霾緩緩傾倒下來,驚雷閃電猶在烏雲中翻騰!猩紅色兩抹巨大蛇瞳在其中忽隱忽現,它藏身於邪氣中,已沒了一個時辰之前的殘暴。與它搏鬥的殘破靈劍同它一般失去光澤,仍然迴到陸時川身旁“錚錚”旋轉。在這般沉重的壓抑之下,雙方都在醞釀著最後一擊。眾人屏息等待著。時間在這樣緊迫又灼人的氣氛中緩緩流逝,議事殿內半分雜音都沒有,全然是千裏鏡裏傳來的狂風唿嘯。陸時川手中的靈力團便是他們唯一的倚仗。這世間究竟是安定或是日暮窮途,隻在陸時川這一擊能否將封印穩穩落定。邪氣卷著海水崩騰嚎叫。巨大的蛇軀借著有利空間的遮蔽,繞著陸時川無聲遊走。每每繞到身後,長而滑膩的蛇信便在陰暗之中一閃而過。陸時川能感受到它暴虐的視線從沒在他身上消失。“你真的想做我們的對手嗎,”森冷的聲音再度響起,“你已是強弩之弓,即便你大功告成,沒了靈力護體,我們隨時可以將你吞噬殆盡……”陸時川掌心靈力輸送有幾乎不可察覺的停頓。猩紅蛇瞳中閃過詭譎陰毒的血色光芒,“你半步成仙,何必為了無關緊要的旁人白白舍棄性命,你要細想,若你失敗,不僅是你,你的宗門自此將不存於世、你的弟子將因你而亡……我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離開這裏,我們會放過你、亦放過你的宗門……”封印有片刻灰暗。千裏鏡中唯一代替希望閃耀在眾人眼中的燦金靈力突兀地散去了。“這是……怎麽迴事……”有人艱澀開口,“陸宗主他,竟被邪靈蠱惑了嗎……”“憑什麽!這封印是我等一同出手才成型,憑什麽被這邪物算成了陸時川他一個人的功勞!”“早知如此,我絕不會讓陸時川一個人去修補封印,憑什麽讓他一個人去修補封印!”眾人眼見封印上的華光逐漸暗淡,心中愈發絕望。有數人便再也掩飾不住恐懼,紛紛聲音顫抖地大聲責罵起來。不多時,他們將矛頭對準了出身萬劍宗的明昭和兩位長老。“是你們,憑什麽隻有你們好活!”“要死一起死”“夠了!你們都住口!”秦安迴過神來後簡直不可置信,“你們身在萬萬裏之外,也未曾身在邪靈源頭,為何會受此影響!”他聲音中含著紫霞宗秘法,渾厚音波直衝進眾人靈台,“你們難道看不出這是邪靈的詭計,難道看不出陸宗主已耗盡靈力、無法抵擋邪氣,如今正處在生死邊緣嗎!”殿內慢慢平靜下來。秦安目光掃過這一張張麵帶羞愧的臉龐,錯覺剛才見到的種種醜惡從未發生過,“我等親眼看見這邪靈的兇悍,親眼看見陸宗主對邪靈許諾視若罔聞,本該對陸宗主懷有感恩之情才是……”說到這他見到有人轉過了臉,“若非陸宗主不顧性命之憂,天下如何安穩,我等如何能安然立於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