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莊小蝶和兒子齊帥,齊磊難免心酸,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振華和齊磊對麵站著,並不知道莊小蝶在自己身後。看見齊磊不說話,振華又當胸給了他一拳,喝道:“說話,怎麽不說話了?你再說一遍,這女的是誰!?”


    齊磊深吸了一口氣,鎮定地說道:“她叫秋蓉,現在是我的妻子。”


    “混賬!”振華雙手一推,將齊磊推得跌坐在地!


    齊磊從地上爬起來,點頭道:“行,你是我大哥,打我罵我,我都認了。不過我要跟你說清楚,你可以不給我麵子,但是要給秋蓉麵子。有什麽火都衝著我來,不要牽涉到秋蓉。否則,秋蓉以後不抬舉你,我也沒辦法。”


    振華嗬嗬冷笑:“我種自己的田,吃自己的飯,要誰抬舉我了?莊小蝶這幾年也沒抬舉我,我也沒少一塊肉!”


    莊小蝶已經走了過來,冷冷地看著秋蓉。


    秋蓉害怕了,躲在了齊磊的身後。


    還有很多鄉親們,都站在路邊圍觀,指指點點。


    齊磊整整衣服,衝著振華身後的莊小蝶鞠躬:“小蝶,對不起了。”


    振華急忙迴身,這才發現莊小蝶站在自己身後。


    莊小蝶呆呆地看著齊磊和秋蓉,忽然落下淚來,拉著齊帥轉身就走。


    齊帥迴頭,看著父親大叫:“爸爸,爸爸……”


    “你爸爸死了,他不是你爸爸。”莊小蝶扯著兒子向前走。


    振華愣了片刻,忽然衝著莊小蝶吼道:“小蝶你別怕,我陪你去告這白眼狼,告他重婚罪,讓他把牢底坐穿!”


    莊小蝶迴頭,衝著振華慘然一笑:“算了俺哥,東灣村這個家我不要了,還給他。”


    自從前年,莊小蝶父母來探親,振華作陪以後,莊小蝶對振華的態度有所好轉,見麵了還叫“俺哥”,隻是從不會主動找振華,基本上也不來三組。


    振華歎氣,又迴頭瞪著齊磊,咬牙切齒:“王八蛋,白眼狼!莊小蝶跟你的時候,你窮得褲子都沒得穿!現在發財了,知道喜新厭舊了是吧?現在有錢了,就嫌棄人家了是吧?我告訴你,從今以後,就當我從來沒有認識過你,我馬上用鑿子,從秀蓮的墓碑上鑿了你的名字!”


    齊磊也歎氣:“你要是氣不過,可以再打我一頓,但是不能鑿了我的名字。”


    振華又惡狠狠地瞪了秋蓉一眼,轉身而去。


    齊磊看著秋蓉,苦笑道:“我就知道是這樣……走吧秋蓉,我帶你去鎮上吃飯。”


    秋蓉點點頭,一言不發地跟著齊磊上了車。


    齊磊開著車,在土馬路上艱難地掉頭。


    秋蓉忽然說道:“磊哥,我覺得我們以後……很難幸福,你的大哥和鄉親們,好像都看不起我……”


    “不會的,等我們結了婚,沒人敢給你一個白眼。”齊磊終於掉過了頭,開車駛向鎮上。


    對於齊磊來說,該做的已經做了,接下來就是等消息,看莊小蝶如何反應。


    上午的課還沒結束,但是振華也沒心思上課了,直接迴家。


    鄉親們都已經知道了這迴事,看見振華就問:“振華,齊磊真的又帶了一個女人迴家?”


    “是啊,這狗東西,把我們全村的臉都丟光了!”振華怒罵。


    鄉親們歎息搖頭。


    宜蘭正在門前摘花生,看見振華迴來,起身問道:“看你氣衝衝的樣子,和齊磊吵架了?”


    “吵架?如果殺人不犯法,我就殺了這狗東西!”振華雙拳攥得哢哢響,強忍怒氣,將齊磊的事說了一遍。


    宜蘭搖頭:“這迴是真的完了,莊小蝶……估計在東灣村呆不住了。”


    振華皺眉:“為什麽呆不住?莊小蝶和齊磊帶迴來的野女人打起來,鄉親們肯定幫著莊小蝶的。隻要莊小蝶潑辣一點,就能將這個野女人趕走!”


    宜蘭沉默了一下,說道:“男人要麵子,女人也要麵子。齊磊又帶了一個女的迴來,分明就是要趕走莊小蝶的。莊小蝶和齊磊鬥了三四年,最後還是輸了,能有麵子嗎?”


    振華想了想,說道:“宜蘭,吃了飯以後,我們一起去看看小蝶吧。”


    宜蘭點頭,去廚房裏幫著婆母燒飯。


    振華掏出一根煙點上,卻被嗆得連聲咳嗽,仔細一看,香煙點反了,又氣唿唿地將香煙丟在地上,狠命地踏上幾腳!


    ……


    莊小蝶的心裏就像壓了一塊千斤巨石,痛得喘不過氣來,想嘔血,卻又嘔不出。她沒有想到,齊磊真的會帶一個女人迴來,並且在秀蓮墳前放炮仗,向所有人宣布。


    昏頭昏腦地迴到家裏,莊小蝶對兒子說道:“齊帥,你去後麵的田地裏,叫奶奶迴來吃飯,媽今天給你做米粉蒸肉。”


    齊帥不懂事,歡天喜地地奔向村後。


    莊小蝶呆坐了三分鍾,轉身出門,向東直奔水庫而去。


    一路哭著來到河邊,莊小蝶迴頭看了看東灣村,看了看自己的家,穿過蘆葦叢,跳進水裏,向著深水區進發。


    八十歲的婆婆沒娘家。


    莊小蝶當然沒到八十歲,但是她也沒娘家了。如果是明媒正娶結的婚,她現在還能跟娘家爹媽哥嫂訴苦,讓娘家人來給自己討一個公道,至少也要出口氣,將齊磊打個半死。


    可她偏偏又是跟著齊磊私奔來的,現在被人拋棄,又有什麽臉麵迴家?


    夫妻恩斷義絕,娘家遠在天邊,就算近在眼前也沒臉迴去,除了一死,莊小蝶覺得自己無路可走。


    齊磊帶著野女人迴來,不就是要逼著自己去死嗎?


    算了,東灣村的家,就讓給那個野女人吧!


    自己曾經深愛的丈夫,也讓給那個野女人吧!


    今年雨水充足,水庫已經接近最高水位。


    莊小蝶哭著向前走,忽然腳下一空,整個人陷在了水裏,不由自主地掙紮撲騰起來。


    兩口水嗆下肚,莊小蝶的神智漸漸昏迷,眼前有光怪陸離的畫麵閃現。畫麵中,有當年的工地,有當年的齊領班,有自己和齊磊的結婚照,有東灣村的十二間大平房,更有兒子齊帥那天真可愛的笑臉……


    “齊帥……齊帥……”


    莊小蝶用盡最後的力氣,高喊著兒子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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