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玉樹受命於危難之中,前去做和事佬。


    他先迴到家中,換了一身衣服,又從家裏提了兩條煙四瓶酒,拿了一千塊錢,這才出門。前幾天賣了家裏的五頭大肥豬給王響,蘭玉樹手裏有錢了,剛好還了趙成海的一千塊。


    這煙酒也是提前買的,準備送給趙成海,表示感謝。人家沒要利息,自己卻不能裝糊塗。


    那一千塊錢,蘭玉樹用了三個月,按照當時的約定,要給一百五十塊的利息。現在利息免了,蘭玉樹買了一百塊的禮物,也算對得起趙成海。


    蘭玉樹提著煙酒,從小路晃悠悠而來。


    東灣村的鄉親們看著蘭玉樹的模樣,都打招唿問道:“玉樹,帶著煙酒去哪裏啊?”


    蘭玉樹知道趙成海要麵子,咧嘴一笑,故意大聲嚷嚷道:“還不是我們村裏的郝國蘭,得罪了我成海大表兄嘛?郝國蘭托我來賠禮,帶點東西看看成海大表兄!”


    “哦哦,原來是郝國蘭托你來的!”鄉親們恍然大悟。


    趙成海正坐在門前抽煙,聽了這話,心裏更是得意。他帶著兵器去小葛莊之前,就預料到了這一步,知道郝國蘭必定會托人來賠禮!


    蘭玉樹一路走著,逢人就這麽說,給足了趙成海的麵子。


    但是趙成海聽而不聞,繼續坐在門前抽煙,似乎沒看見蘭玉樹。


    蘭玉樹走過來,咧嘴笑道:“大表兄,嘿嘿,郝國蘭怕你了,讓我帶些禮物,給你賠禮來了!”


    財帛動人心,趙成海瞟了一眼蘭玉樹手裏的好煙好酒,心中更是偷笑,臉上卻無動於衷,也不起身,說道:“怕我?她怕我什麽?”


    “你黑著臉帶著刀,破馬張飛的上門叫陣,人家有老有小的,能不怕嗎?”蘭玉樹遞上了香煙。


    趙成海這才起身,將蘭玉樹讓進了家裏。


    蘭玉樹將禮物放在桌子上,坐了下來,卻又忽然站起,探頭在後門外張了一眼,對正在幹活的翠紅說道:“大表嫂,你家大糞瓢放在哪裏?先收起來,別打我!”


    翠紅正在傷心章克香的事,哪裏有心情和蘭玉樹開玩笑,勉強一笑:“他表叔啊?有事嗎?”


    “有事有事,郝國蘭讓我送點東西來,給你和大表兄賠罪。”蘭玉樹說道。


    翠紅搖搖頭,接著幹活去了。章克香都走了,賠罪管什麽用?


    蘭玉樹迴到桌邊,繼續和趙成海聊天。


    趙成海板著臉不說話,都是蘭玉樹在說。


    蘭玉樹說道:“郝國蘭說了,那天她就是陪著童家芬去的章拐崗,她沒說話,振華的事,和她關係不大。郝國蘭還說了,小裁縫開店做生意的人,多少有些浮華,不適合我們莊戶人家……”


    趙成海心裏一動,將郝國蘭視作知音,卻瞪眼道:“誰說人家浮華?我看人家姑娘根本的很!”


    蘭玉樹咧嘴笑,故意誤導趙成海,輕輕拍著桌子上的禮物,說道:“大表兄,我隻是將郝國蘭的原話說一遍,你別對我發火。”


    趙成海哼了一聲。


    蘭玉樹又說道:“郝國蘭說了,以後再也不說振華的壞話了……她還說,以後打聽著,給振華說一門好親事,保證你們滿意。”


    趙成海又哼了一聲。


    蘭玉樹將禮物向趙成海麵前推了推,笑道:“大表兄,給我一個麵子,這事兒就這樣算了,啊,別再帶著刀去小葛莊了,再去的話,我放狗咬你。”


    趙成海看了看麵前上百塊的重禮,裝模作樣地歎口氣,說道:“行了玉樹,既然你來說了,我還能說什麽呢?我真是給你麵子,要不,饒不了郝國蘭!”


    蘭玉樹奸計得逞,立刻追了一句:“好,我大表兄就是爽快!都是戴帽子的男人,說過的話就是板上的釘,不能變卦!”


    趙成海瞪眼:“我是那種人嗎?”


    蘭玉樹大喜過望,又給趙成海敬煙,繼續說閑話。


    一根煙抽完,蘭玉樹說道:“對了大表兄,那一千塊錢,我今天給你帶來了,當時打的欠條,還在吧?”


    趙成海點點頭,迴到房裏拿出了欠條。


    蘭玉樹給了錢,趙成海還了欠條,兩清。


    蘭玉樹這才站起來,拍著那些禮物,笑道:“大表兄,借你一千塊用了這麽久,我買點煙酒給你,意思一下。”


    趙成海一呆,張口道:“這是……你、你買的?”


    “是啊是啊,這是我買的,和郝國蘭不相幹。”蘭玉樹連連點頭,又從口袋裏掏出兩包煙放在桌子上:“這兩包煙,是郝國蘭讓我送給你的,你千萬要收下……”


    趙成海覺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奇恥大辱,愣了半晌,將香煙抓起來丟在門外,叫道:“我不要她的煙!”


    本來,趙成海以為這些煙酒都是郝國蘭買來的,覺得她還有些誠意。弄了半天,才知道這是蘭玉樹給的謝禮!


    蘭玉樹嘻嘻一笑,說道:“反正大表兄剛才說過話的,可不能反悔。否則,你以後就和郝國蘭一樣,蹲著撒尿,戴婦女的首巾出門。”


    趙成海吃了啞巴虧,卻又不能自食其言,瞪眼道:“誰說我反悔了?我接受她的賠禮,但是不要她的東西!”


    “既然我大表哥不要,那都是我的了!”蘭玉樹大笑,拾起門外的香煙,揚長而去。


    趙成海氣得兩隻鼻孔冒火,吭哧有聲。


    他自詡為神機妙算諸葛亮,卻不料,今天在蘭玉樹手裏栽了一個大跟頭!


    振華吃了飯以後,就跟著木匠,拉著一板車木料,去鎮上的電鋸廠加工木板,對這件事一無所知。


    傍晚迴來,振華才聽母親說起這事。


    翠紅一邊說,一邊又歎氣:“童家芬和郝國蘭,現在都來賠禮,可是管什麽用?你和克香做不了夫妻,我心裏,還是恨郝國蘭和童家芬一輩子,到死都咽不下這口氣!”


    振華經過這幾天的冷靜思考,已經理出了一些頭緒,皺眉說道:“我覺得這件事有古怪,章克香的老爹,不應該對隔壁響大爺發那麽大的火呀?”


    翠紅也狐疑:“我也覺得不對,你那天在裁縫店解釋,人家雖然說話不好聽,也沒說要打你呀。怎麽王響去了,卻被人打了出來?”


    振華搖搖頭:“等章克香以後寫信來,我再跟她問問。”


    這句話,忽然提醒了翠紅。


    翠紅扯了兒子一把,說道:“振華,你現在就給克香寫封信,寫清楚這件事,越清楚越好,然後送給那個張衍,讓張衍寄給克香。”


    振華為難:“張衍也未必知道章克香的地址啊。”


    “你別管這麽多,先寫信送給張衍。我就覺得,她和克香一定有聯係。說不定人家願意幫我們,給你傳個信。”


    “好吧,我試試看。”振華點點頭,琢磨寫信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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